苏诗槐从床上爬起,双目无神地来到杀手面前,无神的眼瞳地注视着那双弥留的双眼,虽然杀手此时已经失去了开口的能力,但苏诗槐仿佛听到触及灵魂的质问声回荡在耳畔:
【你是想要抹杀掉过去的一切吗?】
苏诗槐凝视着杀手嘴角的弧度,手臂轻颤地继续射击,枪口不断喷洒着子弹,好似这样就能将心中的迷惘,连同名为“苏诗槐”的自我全部粉碎。直至弹匣被彻底打空,此时的杀手已经变得鼻青脸肿,彻底昏睡过去,连呼吸都变得微弱了。
“我..是苏诗槐吗?”
她呢喃自语着,双腿无力地跪坐在地上,苏诗槐此时感觉到身体异常沉重,甚至连保持着抬头挺胸的动作都显得费力。她好像就此卧倒在地板上,闭上眼睛陷入停止思考的沉睡。可是她清晰地意识到现在还不能逃避,身旁的人急需救治。
即使是麻醉弹,被她如此大量地射入体内,也会让心脏停止跳动吧?
站起来,她得去找人才行。苏诗槐双手撑着地面,想挪动僵硬的身体,可如同砂砾般消散的腿脚,无法感应到地面的存在。她就仿若失去双足的飞鸟,永远无所凭依地飞翔着,无法脚踏实地的休息。
“她真的会死吧...要是死掉的话,我会成为罪犯吗?”
苏诗槐遥望着紧锁的大门,手臂垂落在地,自嘲地笑了。问题的答案不是早就有了吗?所处的环境,以编号记录的身份,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苏诗槐,她已经是个罪犯了。
既然如此,那放着不管好了。反正她只是个承受冤屈的过客,唯一对不起的人也就只有这具身体而已。既然苏诗槐曾经夺走了她姐姐的一切,那现在,“苏诗槐”就剥夺她最后的生命,这何尝不是种灵魂和的肉体的适应呢?
苏诗槐如此劝说着,然后蜷缩着身躯,抱紧自己,在心底无声地呢喃着:“这下子我们都是罪犯了呢,我终于开始靠近你了...”
“所以...你能不能不要在哭了?”
控制不住的泪水从苏诗槐的眼角滑落,落在地板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砰!
司若烟和龚闻竹合力将铁质的大门踹开,冲入室内,第一眼就看见瘫倒在地,无声哭泣的苏诗槐。龚闻竹神情慌张地将她抱在怀中,焦急地呼喊着她的姓名,而苏诗槐始终没有回应,仿佛她们所要寻找的灵魂已经不在这具躯壳内。
司若烟快速地浏览过现场,瞬间就明白发生了什么。然后她的目光定格在悄无声息的杀手脸上,看见那张似曾相识的面容,司若烟脑海中顿时变得空白一片,短暂的愣神后,随即就是如同惊涛怒浪般的怒火,冲击着她的神志,染红她的眼瞳。
司若烟神情冷峻地揪住杀手的衣领,将其拎起,粗暴地撕扯着那张记忆中的脸庞。直至杀手的脖颈都被她拉扯出血丝,司若烟终于找到突破口,拽住那层凸起的皮肤,用力撕开这张虚伪的面具。而在其下,隐藏着杀手真正的面容,是一张平平无奇,放在人群中不会引起关注的容颜。或许这种无法被人记住,泯于平凡的颜值,才会是她拥有千变万化的易容能力的根本吧。
司若烟如释重负地喘气,安稳住心神后,将杀手扔到苏诗槐的面前,斩钉截铁地否定道:“看清楚了,她什么都不是,一切都是假的。”
苏诗槐眼瞳中逐渐有了焦距,但还是惨淡地轻撇着嘴角。她并不是没有猜测到,杀手或许还有一层伪装,但是与否对她来说毫无意义。在她已经忘记了过去的记忆,彻底带入苏诗槐的生活中,并开始习惯于现在的一切时。杀手以苏诗槐至亲之人的身份站在了她面前,用无可辩驳的事实将她从扮演的角色中拖出,警告着她:你只是个没有剧本的演员而已。
就像是司若烟所说,都是假的罢了。但她已经记不起,曾经真正属于自己的名字,是什么了。
她最终,还是没能成为苏诗槐啊...
苏诗槐闭上了眼睛,依偎在龚闻竹的怀中,索取着她的温暖。龚闻竹注意到她没动静,赶忙检查后发现她只是倦怠地睡着了,这才放下心来,动作轻缓地将她放在随后赶来的桂滢怀中。
龚闻竹温柔地抚摸着苏诗槐的脑袋,悄声安慰道:“辛苦你了,小家伙。”
但是等到她转身,面对着地上的杀手时,面对苏诗槐的柔和尽数消散,取而代之地是静谧的怒火,如同暴风雨到来的前夕,龚闻竹伸出青筋鼓起的手臂,直奔杀手的咽喉,只要用脚固定住这个女人的身体,再扭断她的脖子,就可以轻而易举地杀死一条生命。
她很熟练,所以不会痛苦的,只是会有些头晕而已。但在龚闻竹即将踩踏在杀手身上时,司若烟及时抓住了她高高抬起的小腿,严肃地警告道:“这里还轮不着你来管事。”
龚闻竹继续用力,置若罔闻地说道:“我要弄死她。”
司若烟的手臂颤抖着,保持不住平衡,在蛮力的比拼上她落后于暴怒状态下的龚闻竹。于是她直接松开了手,后退两步,并在龚闻竹下死手前,语气轻嘲道:“如果你想再来一次当初的暴行,我没意见,只是这次我也保不住你了。”
“那样的话,苏诗槐一觉醒来后,或许再也见不到你了。”
龚闻竹闻言,脚掌悬停在杀手的胸膛上,眼瞳中刹那间涌现出深刻的悔意。半晌后,她收敛心神,压抑着跳动的神经,发出沉重地叹息:“你准备怎么处理?”
司若烟拽住杀手负伤的右臂,在地上拖拽着前进,她转身望向桂滢怀中睡颜乖巧的女孩,做出坚定的保证:“不管她还有几层皮,藏着什么样的身份,我都会将其扒下来。”
语罢,她便带着杀手离开了,顺便驱散了前来的狱警,将宽裕的空间留给她们。桂滢模仿着苏诗槐曾经的动作,为她擦拭着眼角的泪水,似乎共鸣到苏诗槐心中的不安,桂滢将她更加抱紧,在耳边轻声细语道:“我好想在梦中也能够陪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