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快乐”上

作者:不奢求 更新时间:2024/6/10 0:37:52 字数:7248

流年拉着木棉,平时要比她矮半个脑袋的身姿竟然和她平行了!一看脚下,原来是在绿化带边走起了“钢丝”。

一袋衣服在她着手欢快摇摆下,发出闷闷撞击风的声音。

木棉嘴角带笑,眼里有些精力上的疲倦。

“不知道今晚叔叔做什么好吃的。他们可能会有点唠叨,绵绵妳要是不喜欢听就轻拍拍我手,我带妳回房间。”她说得好像是在自己家里般自然。

木棉摇摇头,“不会的。我很喜欢听叔叔和伯父他们说话,很有意思。”

“这样啊,那妳可能也要讲哦。”

“啊?”

“有意思的趣事。这是我们家心照不宣的规矩,比如——妳讲讲为什么要吃一整根苦瓜!”她忽地停住,不记得多少次用那双圆巧惹人的明亮杏眼专注地凝视她。正如她不记得多少次在这双眼睛下哭泣……

木棉张了张嘴,无奈笑说:“好。”

流年更高兴了,“钢丝”走得也愈发大胆,结果下一秒脚踩空狠狠崴了崴,吃疼一声“啊!”

“没事吧!”木棉搀扶住她,急切问。

“疼……”流年眼汪汪地看着她。

“等等。”木棉看了看周围,发现美宜佳门口有椅子,“先到那里坐一下,让我看看。”

“嗯…”流年像蔫了的花,脸色痛苦。

木棉搀扶着流年到椅子上,低下身子,捧起她的脚,准备为她脱鞋查看,“嘶——”听到她倒吸凉气,木棉就忍不住祈求疼在她身上就好了,疼在她身上,无所谓的,这样最好……

“妳再忍一下,我去里面买点冰。”

“好疼…绵绵。”

“我知道、我知道,我马上回来,马上……”木棉尽量让自己的语气眼神能安抚到她。

“好…”她挤出一个笑容,这个好像才是真正内在的她。

木棉进到美宜佳询问到有冰卖,匆忙买了几袋以及一根奶油味的雪糕回到流年身边。

把雪糕递给她,木棉开始为她脱鞋、脱袜,在阳光的照耀下,她白皙的脚显得柔和,五片趾甲如遗落沙滩上闪闪发亮的粉嫩珍珠,除了脚踝处那一片不协调的红。

木棉把她脚放到自己膝盖上,拿出冰袋贴上去,“好凉啊。”她的语气变回了平常的样子,这让木棉感到安心。

“嗯。”木棉笑了笑,拿着冰袋在她脚上不断游移,然后又听她说,“又好痒。”

“唔…哼。”木棉笑意愈发浓烈,快要忍不住的样子,她在心里懊恼:“为什么我的笑点总是这么奇怪!明明以前不是这样的……?”

流年看着面前这颗黑黢黢的脑袋,嘴里冰凉的雪糕发散着浓郁的奶香。她感觉到了什么,右手微微抓住椅子的边缘,似连接现实的船锚,一抬头,是那树影斑驳的阳光:其中有风,有曦,有人——一切都是那么协调,那么平静安宁。

“绵绵,”她倏地低下头,木棉也听声和她对视,发现她的眼神是她未曾见过的澄澈,澄澈到映出她自己的样子。

木棉在这视线下愣住了神,她不信宗教,此刻却也和那些天天屈膝撅腚的信徒无异……只听她肉呼的嘴唇缓缓启动,“我好像找到生命的意义了。”

“……”木棉发自内心地为她感到高兴,“恭喜。”

流年摇了摇头,“那就是和喜欢的人在一起度过每一天。”她说这话时,每过一个字视线就殷切一分。

木棉顿了顿,她无法轻易回复这句话,使得她必须要用从未有过长的时间去思考,做出决断……过了许久,她转头看了眼流年踩空的那绿化带边,“这也是不安。”她想,随后直视她,笑了笑,说:“我对妳的感情隽永不变,我对内心的仿徨难以阻挡,两者的相遇,是水火后夯实的山岩?还是那一团即逝的氤氲气雾呢?我不知道,但唯有背叛,我永远不会有。”说完她捧起她的脚又一次敬爱地亲吻了她的足尖。

流年看着被亲吻过的足尖,蜷缩了缩,没什么笑意地笑了笑,问:“又是敬爱?”

“不!”木棉给出否定,又感到害羞坚定地说:“是喜爱!”

“好。”流年这次有了真的笑意 “我们打车回去吧。”

“收到。”

……

……

流年洗了个澡,换了条碎花长裙;木棉犹豫再三,为了对流年以及她的家人表示敬重,也特意换了身精神点:白色短裤+浅杏色无褶衬衫。

木棉盘着腿坐到柔软的毛毯上,笔耕不辍地完成老师给她过于沉重“期望”的试卷。

“冲锋、冲锋!呜呜。”流年在一旁百无聊赖地摆弄那辆抓来的红色遥控车:她操纵它不断向木棉的屁股撞去。不疼,但惹人恼。

车子的质量很一般,运转时的每一个零件、齿轮都发出锐利沙哑的杂音。

“撞妳、撞妳。”她躺倒在木棉身后的沙发上。

木棉把笔握紧了些,随后又松开,抓起那辆杂音不断的车把底盘下的电源关了,“别闹了,我写完这张陪妳。”

流年嘴角扬起,躺在沙发上没有说话,兀自看着遥控器。

木棉看了两秒,把车放到桌子上,继续专注做起卷子。

流年默默起身拿过车子,把电源打开,放在地上,“呜呜!”她模仿起蒸汽火车,“撞妳、撞妳。”继续开动汽车撞她。

“……”木棉深呼吸一口气,放下笔,凶狠狠地瞪她,把她扑倒在柔软的沙发上,挠她痒。

“哈哈哈,别、别,我错了!绵绵我错了!”听到她求饶,木棉舒服了些,可就她这么认为的这个当儿,“骗妳的!我要继续撞妳、撞妳!”

木棉咬咬牙,就要继续挠她,流年不从抵抗,一手一只挡住她的两只手,就像两块相斥的磁铁,一时僵持住。

“哈哈,妳挠不到我。”流年笑了出来,唾液在她上下齿里连成白线,无比得意地说。

木棉更气了,像被踩到尾巴的狗,直接埋头用牙咬她肩膀。

“看我的。”流年也用脑袋抵住她的脑袋。灼热的呼吸打在一起,不分彼此。

玩闹了好一会儿,直到都气喘吁吁,木棉猛地怔住,意识到身下的流年什么:她面色潮红,衣服凌乱,发丝被热汗黏在脸颊上,圆巧惹人的杏眼雾蒙蒙的。

她有些被自己心中的异常吓到,急忙往沙发后面缩了缩。难以言说的怪异在她内心骚动,仿佛有一只大章鱼在乱窜!

在她出神之际,流年把头发往后束了束,下一瞬间往她身上一扑,“哈哈哈哈,让妳写作业!明明是中秋,能做的事情那么多,时间也那么多,妳偏偏选这个最不懂气氛的事做,木鱼脑袋!”

木棉:“……”

她最后还是放下了笔;收好试卷;和流年坐在沙发上看着电影,等待叔叔以及父亲(伯父)的到来。

……

下午三点十五分,如约而至地门铃被按响。木棉费劲地扒拉开纠缠她流年的手,打着赤脚小跑到玄关开门。

“叔叔、伯父您们好!”她话说得很快,头发也有些凌乱,像是在躲避什么。而就在她说完这句话的这个当儿,另一阵急促的脚步从她后背袭来,流年一跳就跳到她背上,夹着她腰,“妳想跑哪去?”

木棉感觉像背了一只大章鱼,一只只吸盘牢牢攫取住妳!“别闹了,叔叔还有妳爸爸来了。”她再次动了动,发现根本没办法把她甩下去。

“不要!我们快回客厅去。嘿嘿。”

木棉羞窘,求助地看向面前两位长辈。

管家走上前,他抱着一个保险箱,里面还有活物跳动的声响,“大小姐,别欺负木棉了。小心惹人烦。”

“妳觉得我烦吗?”大小姐伏在木棉耳朵边问。

木棉有些委屈,这个问题明明就不该出现!

“我…妳……”她摇了摇头。

流年从她背上跳下,拉着她给自己父亲和从小爱护自己的叔叔一人一个亲密的拥抱,“中秋快乐!”

“好了,我们回去吧。”流年把脸红得像自己名字的花拉回客厅。

管家笑了笑,看向老爷,“您也知道的。”

“唔……”老爷沉思。他额头的发根有些白,穿着一花格子的褐色休闲衣,后背一个黑色的双肩包,看起来就是一位早衰的普通中年男人。

中年男人将背包放在客厅,向被女儿纠缠的木棉友好一笑,随后走到厨房开始问:“她们感情很好了?”

“和您看到的一样。”

他又看向沙发上不断纠缠木棉的流年,犹豫后问:“能保证吗?”

“保证什么?”

他皱起眉,不喜这个回答。

管家又说:“两个都是可怜的孩子,谁能保证呢?您吗?还是我?”

他摇头,给出肯定:“能。”接着疑惑地审视起他,“你……”沉默,最终他还是选择再度把目光集中在被流年纠缠的木棉上。

“老爷您不会做菜那就请您出去,帮忙把小姐叫进来,别在这里碍事。”

“……”老爷准备叫流年,看到她夹抱木棉腰间被人家带了过来。

“说好啦,妳要告诉我。”

“我、我会的!先帮忙做饭……”木棉脸是滚烫的。

“伯父…”木棉看到他,有些局促。

他点点头,笑了笑,“我不会做饭,帮不上忙,妳让让年年去吧。妳等着就好。”

“那怎么行。”木棉拒绝,“您是客人,能陪我一起过中秋我就已经很感激了,再让你们……”

“好啦!快来吧。”流年听不下去打断了她,拉着她手就绕过爸爸走进厨房,开始帮忙。

“……”木棉为她系上围裙,扎起头发。

……

今晚的菜肴很是丰富:糖醋排骨、玉米萝卜高鸡汤、红花蟹蒸水蛋、烧鹅、豌豆炒肉……不远处还有一盒敬月光的大月饼。

木棉在一旁能帮的只有递递东西,剥剥玉米,但在这厨房里容纳三人明显已经不是设计师预设最好的初衷。而关于这点也在木棉一个不小心撞到流年左肩间接影响到她握刀的右手到达现实问题的顶峰。

木棉慌忙地看去,发现流年并没有被自己影响到而重新安下心。

她颓靡地呼了口气,“我还是在外面好了,这里三个人太危险了。”

流年专注切菜,只有管家朝她点头示意。

来到客厅,远远就看到伯父的背影,他似乎正在低头看什么东西,非常专注。木棉并没有好奇于这份专注,她此刻正陷入迟钝的懊恼自责里:她竟然忘记给客人上茶水了!他面前的桌子空空如也……

木棉折返到厨房找到一次性杯倒上温水,双手捧着放到伯父前。

针对这件看起来微不足道的小事,木棉果断缄默,让它交给时间。

伯父朝她友好地笑了笑,再度看向膝间的相册,说:“已经很久了,最开始年年的中秋都是叫一些亲戚过来吃一顿饭,凑个热闹。后来她长大了,可能觉得没意义了,就我和他叔叔两个人挺好的……两个女孩怎么也比我们这些古尘尘的大人好。谢谢。”

“……您客气了,我才是:如果没有流年,我肯定是会度过一个相当无聊的中秋;如果没有流年,我都不知道自己现在会在哪里;如果没有流年,我……还会被困在原地吧……”

视线里的伯父对她笑了笑,将相册面向她,指着一张照片,照片里是睁着大眼睛,嘟起肉嘴唇的小流年。

“这是?很可爱。不过在想什么呢?看起来很困惑。”

“不知道。”他摇起头,说:“年年很乐于沟通,但有那么些个瞬间,她总会突然沉默,自己思考。她本人管这个叫——‘自我独处时思考的奥秘’。”

“…啊?”木棉听得发笑。

伯父继续认可地点头,“比如,年年会想到底是她透过玻璃看到后面的事物,还是玻璃让它看到它身后的事物。有点像辩证的萌芽。”

“很有思考和建设性。”末尾她又附上一句,“我就没这么想过。”

说罢两人都笑了。

“这个呢?”木棉指着一张流年捧着西红柿吃的照片。

“农场体验。”

“那这个呢?”

“在琢磨踢踏舞。”

“这个呢?”

“备战游泳比赛。”

木棉看着这一张张照片,听着介绍的话语,窥探到她多姿多彩过去的一角。

木棉记不清了,她隐约记得自己问了很多,也说了很多,回过神来相册已经翻完。她怅然感慨。

流年突然从她坐着的单人沙发后面出现,环住了她的脖子,贴在耳边有些疲惫地说:“绵绵妳好像问了好多我的事,所以妳要怎么回应?”她的身上还萦绕有高汤浓郁的香味。

木棉张嘴欲言,发现她沾水发皱的手指上多了张创可贴,“妳受伤了。”

流年伸直手,打量了量,“嗯。切鱼不小心弄的。”

木棉握住她的手,亲了亲,“柠檬的味道。”

“啊哈哈,”流年笑了出来,“当然,去腥嘛!”她边说边以一个十分刁钻的姿势从沙发后面滚到木棉腿上。她的两条腿也悬挂在沙发扶手上。

木棉顿了顿,撩拨起她额前的碎发,说:“我现在给妳讲讲我小时候那个事?”

“唔……”流年咕噜低吟,最后把脸转向木棉的肚子,深埋起来,倦倦说:“困了…晚点。”说完她朝厨房里的叔叔大喊问:“叔叔饭还要煮多久?”

“差不多一个小时!汤要熬久点。”

“那我睡会儿…”

“回房间吗?”木棉问。

“唔唔……”流年最后咕噜两声,彻底睡去。

至此木棉不再说话,轻抚起腿上的人。偶尔她也会和她父亲对视上,彼此都无奈一笑。

……

……

晚饭非常丰富,特别是两位长辈对木棉过于沉重乃至于产生好像她才是客人的关切。吃到木棉久违地感到撑。

“怎么样?我和叔叔的手艺很不错吧?”

木棉躺在他腿上,挪开挡住眼睛的手,没什么力气地看了她一眼,发现看不到脸,厌厌说:“我不是仓鼠!不用给我夹那么多菜……”

流年揉起她肚子,“是吗?可妳不是都吃了?”

木棉愤愤地把脸转向埋进她肚子里。

“现在和我讲讲吧,妳小时候。”

“我小时候…”她顿了顿,“算是个在他人眼里很酷很帅的小孩吧…应该。记得那会儿总是喜欢咬着根棒棒糖、手插着衣袋,这样和别人讲话……”

“很可爱。”流年由心道。

“才不可爱!”

“嗯呢。”流年笑了笑,摸揉起她的头发。

管家送来一碗酸梅汤,流年微笑着点点头。

木棉有些困倦了,打起了哈欠,把脊梁放松了起来,继续说:“现在看来挺傻的……不过那都是我现在的想法;在那时,我确实很酷,唔,对,很酷。然后有一次六一儿童节,班主任提议来一个表演大赏,我莫名其妙的想起不知道哪一次一个同学抱怨她妈**迫她吃苦瓜,这引得其他人也纷纷叫苦不迭的场景。我想:‘我要是当他们面前吃完一整根苦瓜,是不是很厉害?’。”

“是很厉害,也很可爱。”

“才不是。”

“嗯呢。我在听,绵绵妳继续。”

“……”木棉调整了下姿势,好让自己更舒服,思维更清晰,“我对班长把自己想的表演报了上去,名字就叫‘生吃苦瓜大王’……别笑!”

“噗嗤!咳咳,好,不、不笑,不笑……哈哈。”流年按住木棉耳朵。

“……”木棉懒得嗔她了,顿了顿后说:“在放学妈妈来接我回去顺带买菜的时候,我拿了几根苦瓜,妈妈还有些疑惑,说她不会用苦瓜做菜。我记得我摇摇头,然后可能是出于独立思想小孩或者一点坏心思,我没有回答她的疑惑,只是说自己有用,并对她笑了笑……回到家我迫不及待地跑进房间,开始练习起来结果很苦,真的苦死了!我后悔自己干嘛要夸大?现在好了……在逼着自己吃了一小节拇指那么多后,实在受不了了。我决定先放在一旁,开始思考:既然话都已经说出口了,那就不能收回,必须徐徐图之。这样想着我不知怎么到了餐桌上,妈妈的眼里带着担忧。她说:“我刚刚学了个苦瓜炒蛋,苦瓜呢?”假话!这是假话,她是在诈我——为了套出我的目的。我的坏心思在这一刻达到顶峰,我抑制不住笑容,伸手揉起她的脸,我还是没说。在临近睡觉,我向低落的妈妈道了晚安,但她好像没听到,我更开心了,我喜欢看她为我的一点小事着急、不知所措的样子。很可爱。我回到床上,想着明天早餐加点苦瓜进去,在到六一还有一个多星期的样子。就在这个当儿,母亲没敲门走了进来,自顾自躺到床上搂住我……她喝酒了!又喝酒了!我没来由感到一股怒气,我喜欢看她为一件小事着急,却不喜欢她连这种小事都要喝酒才敢问我!她说:“和妈妈说说苦瓜是做什么用的?妈妈能为妳做什么吗?”我都气死了!虽然早有预料,但真到她这么做了就控制不住自己。于是我愤愤(态度很不好)说:“妳做不了!妳做不了!妳什么都做不了!”我把自己埋进被子里,不去理背后那双悲伤的眼睛……第二天早上我坐在餐桌上,看着面前的三明治和苦瓜炒蛋,我知道她已经知道我的目的了,这使得我经过一晚沉睡消减的怒气又升了上来。我固执地别过脑袋,不去看她,可她就这么走到我身旁半蹲下身子,低我半个头。她说:“对不起,我问老师了。”我一脚踩在她的右肩上,以此来表示不满……妈妈她顿了顿,捧住我的脚,犹豫说:“妳…不喜欢妈妈喝酒?对不起,”她继续道歉,语气无比诚恳,“妈妈我很胆小…有些时候——”“不是这个!”我打断了她,把脚从她手里抽出再狠狠踩在她左肩,急促说:“妳连这种小事都要喝酒,不直接问我,那到底喝醉酒的是妳,我的妈妈,还是现在是妳,是我的妈妈?我这种小事要喝醉才敢过问吗?还是喝醉酒妳才能或愿意承认是我妈妈?!”我清楚记得最后一句是吼出来的。妈妈沉默了许久,我也在这段无言里冷静下来并后怕,后怕妈妈会不会就这么不要我了?我想道歉,可胸口好像哽住了什么,迫使我做不到低头,我只好又别扭地把头别过去,泪水深积在眼眶。这时妈妈终于又反应了,她再度捧起我的脚,吻了吻,说:“对不起,妈妈以后再也不喝酒了,妳监督好吗?”我没说话,也意识到她真的不会离开我了,听她继续说:“可以告诉妈妈妳用苦瓜来做什么吗?”我还是没说话,她捧我脚的手紧了紧,“对不起…妈妈要怎么样做才能道歉?”我依旧没说话,她急了,开始不断、用力地亲我的脚,这让我感到无比地舒畅,先前的后怕也通通化作密密麻麻有益身心健康的愉悦。于是我带着沙哑的嗓音开口说:“说妳自己是笨蛋!三遍!”妈妈她破涕为笑,开始说自己是笨蛋,我心想:在她说到第二遍的时候就原谅她——我没能做到,在她准备说第一遍的时候我就控制不住从椅子上扑下,把她扑倒在地,告诉她自己原谅她了,自己爱她。她也回应说爱我……”木棉开始啜泣,“再后来、再后来……我要把冷掉的早餐吃掉,可她想热一下,她想热一下的……可是快迟到了,流年,我那会儿已经要迟到了,就没让她热……”

流年抚摸她的脑袋,说:“我现在知道了,现在知道了。”

“对不起,你们别看我……”

“没看,都没看,闭着眼呢。睡吧。”

“……嗯。”

木棉睡着了。

……

流年把手轻附在木棉耳朵。

“爸爸。”流年对着父亲笑了笑,压低嗓音。

管家戴着眼镜,在单人沙发上看往昔的照片。

“妳说要一起过中秋的时候我很意外。”他同样低压嗓子说。

面对父亲的诧异流年摇了摇头,说:“我一开始也只是有这样的想法,但还没到真正想去实施的地步;让我真正想去实施是在我一次出于…唔,怜惜的安慰。我…呃,不知道该怎么形容,爸爸。就好像,就是,她懂我想表达的那一瞬间,我的心里有什么跳了一下,和电灯开关差不多:‘啪嗒’一声,清脆、简单、直接,灯就亮了。很怪,但就是这一瞬间她戳到我了。”

“知己吗?”

“对,就像您和叔叔那样。”

管家也说话了,声音同样压得很低,“那个时候大小姐出走,保镖跟丢真的吓坏我们了。不过妳碰到了木棉,不去想坏的可能,大小姐妳……”他莫名语塞,“有想过怎么解决木棉她的困境吗?不,不是解决,是有这个耐心陪在一个饱受过去苦难折磨的孩子身边?”

父亲也说话了,他若有所思,“对,对的……”

“不对,老爷,不对,”管家打断他,“我是在问大小姐有没有准备好,不是在说这样的木棉会不会有伤害到她的可能性。”他最后的语气变得严肃起来。

“……年年我对妳有信心,可我对木棉她——”

“爸爸!”流年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声音大了些,双眼逼视他,“不敢置信。您怎么能这样想?您根本不知道:绵绵她救了我,还一直包容我,她也有在努力改变,也尽力不哭了。您不知道这些没关系,可妳怎么能因为她遭遇的苦难所衍生出来的问题怪罪到受难者的本身?这太自私了……抱歉。”

“……”他沉默了半晌,最后哑然失笑,只单单说:“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和爸爸说。”

流年没说话,看起膝上的木棉,重新压低嗓音对叔叔说:“劳烦叔叔您去楼上把那个皮卡丘的公仔拿下来。”有一张毯子,是先前她在木棉身上睡,木棉让管家拿下来的,现在又盖在她自己身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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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好久不见,都端午了……这章7千字,内容比预想的要多,要分上下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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