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力果,你就叫古力果好了。”
“古力果?”
“对,古力果。这个国家的有钱人啊,都是吃古力果长大的。”
说这话的女人正对着老旧的梳妆镜化着妆,宽松的衣裙下,胸前纹着的黑凤蝶随着呼吸的起伏缓缓振着翅膀。
“我以后会怎么样?”
被草率决定了名字的小女孩问道,听不出喜怒,眼睛里也没有感情。‘空’这种状态,没有容器就无法成立,现在标注了‘古力果’的容器无限接近于什么都没有的空。
“谁知道呢?你这个年纪已经可以自己赚钱了。”说这话的女人把古力果带到了坤院,在帝国的法律中雏妓并不违法。
女人走出那道木门,借着昏暗的煤油灯光数着钱,然后听到了坤院里老鸨教训新人的打骂声,不过古力果很乖没有顶嘴,她当初好像抵抗了一个多星期来着,真是敬业啊,卖家都还没走远呢。于是女人又打开了木门,她说卖得太便宜了不划算。
“你以后可不能当廉价的女人哦。”女人又把古力果领走了。
古力果是一个黑帮寄养到她这来的,听说生母已经死了,女人一开始不想要,但这个黑帮是个常客。
“你的妈妈是怎么死的?”女人一点也不在乎在别人伤口上撒盐。
“那不是我妈妈。”古力果说。
那个死了的女人真的不是古力果的妈妈,但却是最照顾古力果的人,下城区的人死了一般是不会有在意的,但她死在了一个好地方,刚好处在上下城区的夹缝间,于是市政厅收容了她的尸体等人来认领。古力果是和那个贫民窟的人一起去看的,大家都很热心,每个人都捧着一朵花,古力果也分到了一朵。
大家把白花安放到死者的尸体上,勉强看得出是个小花圈,大家说这就是葬礼了。真正的葬礼很贵,他们是消费不起的。
女人死了,古力果也没人照顾了。
下城区这个地方是由黑帮来收税的,他们会将一部分钱交给采邑骑士来换取大人物们对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今天收税的黑帮人很好,看到了被赶出去的古力果,所以他把古力果丢给了人更好的女人,等古力果长大之后,他就可以多收一个人的税了。
“你也没有家人吗?”古力果问道,她刚学会通用语时总问‘你是孤儿吗?’,但大家都很不高兴,于是她学会了委婉。
“不,我有两个哥哥。”
“他们人呢?”
“一个死了,一个不知道在哪里活着吧?”
女人是和两个哥哥一起来到的印莱特,虽然日子过得很艰难,但比在荒郊野外丢了小命强。他们一开始以行窃为生,但有一次失手了,大哥被刚好驶过来的马车给创飞了,肠子洒了一地。当时他们都还不会通用语,根本听不懂周围人在喊着什么,只能眼睁睁看着大哥的尸体被带走,不知去向。现在想想,可能是在问有没有认识这家伙的人吧?
然后二哥在一个早上也不见了踪影。女人很害怕自己最后也成了一具无人认领的尸体,于是初夜钱除了生活费外被她用来纹了个身,这样就算死了也好歹有个特征。不过第二个月她就后悔了,因为没有余钱的她不得不卖身买违法的流胎药。
从刚才开始,古力果就一直注意着镜子中女人的前胸,透过薄薄的衬衫,隐约可见她的胸前有奇怪的东西。
女人注意到了古力果的视线。
“这个吗?”
古力果匆忙移开视线。
“这种东西,你觉得很稀奇?”
古力果点了点头,女人毫无廉耻心地把领口拉下一点,让古力果看。
那是一只美丽的凤蝶刺青。
“好漂亮!”古力果不禁叫了出来。
“真的?”
“这是凤蝶吧?”
“凤蝶?什么?是通用语吗?”
“是的。”
“这只蝴蝶叫凤蝶吗?”
“这只蝴蝶叫凤蝶。”
“呃?”
古力果凑过去仔细端详蝴蝶。
“等等,你弄得我好痒!”
女人不由得用手挠了挠自己身上的蝴蝶——她完全忘了刚刚涂上的指甲油。等她醒悟过来,胸前和指甲都弄得一塌糊涂。
“啊.....啊!”
“…对不起。”是我的错吧?古力果立刻道歉。
“是我自己的错。”
女人用纸巾擦擦胸前。禁不住好奇心的驱使,古力果询问:“这是你自己画上去的?”
“我哪会啊,请人画的。”
“真好,找谁画的?”
“嗯,一个黑黢黢的半精灵,刺青方面的专家。”
“刺青?”
“刺青,你不知道吗?”
“?”
“看,怎么擦也弄不掉吧,洗也洗不掉哟。”女人很开心地拿起一块布擦着自己乳.沟上的刺青。
撒罗的教义里,女人是不允许这样作践自己皮肤的,据说神明不愿意拯救这样的女人。
女人好像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她找到一支秃了的羽毛笔,蘸了墨水在古力果平坦的胸脯上画了个图案。是几个圆圈,很随意,有分叉,每个圆圈下面都画了两撇。
“你啊,还只是个毛毛虫。”
古力果也扯开自己的圆领衫,凑到梳妆镜前看女人画了什么。画得好丑,与其说是毛毛虫,更像是长了腿的糖串。
墨水画的毛毛虫,只过了两三天就褪色了。
..........
“莉莉小姐!莉莉小姐!莉莉小姐!“
歌舞厅里,雷鸣般的掌声与潮水般的欢呼声一波接着一波。
这时灯光变暗,音乐声起,掌声中幕布缓缓拉开,仿佛打开一幅奢靡的古画。
舞台上,一名女子拾起一柄有着精美刺绣的折扇,用它半遮着脸。那女孩一头靓丽的黑发盘在头顶,像明亮灯光下一条幽深的河流。
她身着一件露背露腿的红色细纱舞裙,双腿笔直,腰肢盈盈一握,背后蝴蝶骨的线条完美无缺,小腹上的马甲线优美惹眼。
观众席上爆发出更热烈的欢呼声,光叫好已经不够了,还有人带了驯马的鸣笛在吹,拿着扩音的喇叭喊‘莉莉小姐嫁给我!!’
那女孩昂起头高傲地扫了一眼最前排坐着的贵宾,令人意外的是其中居然有一名稚嫩的金发少年,正常情况下来看这种古典戏剧的都是上半身入土下半身还挺着的半老头子。
不过女孩很满意这位金发少年,没人知道她就好这一口。所以她打算邀请这位少年来做她舞台上的陪衬,没人能拒绝莉莉小姐的请求,就像没人能抵抗莉莉小姐的魅力。
于是她在欢呼声中走向少年,单持扇子移到口鼻高度,那只手略带紧张地握着,把扇面一开一合,就像她不断闪烁、含羞露怯的水润双瞳。同时将空闲的右手伸向少年,舒展镂空白丝裹着的手背,直接去触碰少年的下颔。
“你愿意.....”
莉莉小姐话还没说完,只见那少年仿佛看到了什么怪物一般脸色发青,又好像美艳的莉莉小姐的指甲上涂了什么剧毒。一声气沉丹田、震人发聩的尖叫从少年嘴里发出...
“咿——呀————!!”
那叫声如女子般尖细....成功惊醒了刚从地下城回来休息的众人....
第一个醒的是修伊,他睁眼先确认古力果还在房间里的沙发上蜷缩着。哪怕他一根手指就能搓死对方,他也不会放心,于是将其冲洗了一下喂了点冷食就安置到自己的房间。
第二个醒的是比邻星,难为他了,众人回来之后不过休息了五个小时,此时刚好正午十二点,正是血族一天最虚弱的时候。
女仆米夏这段时间在外出购买新鲜水果,尽管印莱特上城区几乎无论什么商品都有马车拉着走街串巷的叫卖,而且还可以讲好价格预定,让商人固定时间像送牛奶一样送来。但米夏认为这样的水果被翻弄过多次,已经可以做果酱了,所以即使是冬天也每天出门。
这也算是个好消息,毕竟如果她看到五个人回来时的造型,可能会被吓得昏厥过去,修伊可没有在家里准备嗅盐瓶。
“怎么了?”
修伊和比邻星立刻从二楼上到三楼,一起敲门问道。
凌晨回来时,莉莉说什么也不肯睡第四层的阁楼,反倒是抱着又香又软的丝黛拉说,‘老娘泡定你了’,丝黛拉有一副被缪斯祝福的好嗓门,莉莉觉得一起睡觉没准能沾点光。
丝黛拉一开始有些抗拒,倒不是抗拒和女人睡觉,她以前又不是没睡过。她只是不想自己被别人看光,真是个自私的女人。然而她一瞅莉莉那颠沛流离坎坷异常的大腚,算了,依她一次。
出乎俩男性意料的是,门内传来的竟然是莉莉带着怒气的啜泣声,以及丝黛拉小心翼翼的解释和安慰声。
这俩角色搞反了吧?
莉莉:“你什么意思?你到底什么意思?”
丝黛拉:“对不起,对不起,真的很对不起。”
原来刚才丝黛拉一声尖叫从黑暗里坐起来,在从美梦中惊醒的莉莉慌慌张张拉开窗帘之后。小缪斯才如释重负地拍拍自己已经略有起伏的小胸脯说:“呼~刚才我不小心摸到你的胳膊,我还以为旁边摸上来了一个男人,吓死我惹。”
在丝黛拉如释重负的同时,她也看见了自己面前脸色风云变幻最后变成一个霜打茄子的莉莉艾尔。
又是梦破碎的一天,毛毛虫什么时候变蝴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