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爱你…欧若拉…”
那你呢?欧若拉…
相遇的时候是夏天,满月的森林,城堡外的湖泊还没有像现在这样封冻。
小路上开满了各色小花,但由于天气闷热,都没什么精神的耷拉着脑袋。
欧若拉在森林的小路上散步,夜晚,唯她一人。空气很闷,整个世界的重担都似乎压在了她身上,她很慢很慢的走着,没有目标,没有方向。
走得倦了,就在缠着紫藤花的镂空长椅上坐下,凝望着城堡里的一扇扇窗户,灯光星星点点,看上去似乎温馨得不可思议。
但那不是家庭…
城堡里没有父亲,只有教父…
血族也没有温度,只有素白的皮肤,像蜡制的人偶…
她用手抱住膝盖,然后深深埋下头去。没隔多久,一个脚步声由远而近,在她身前三尺处,停住了。
她抬起头,看见一双柔和的眼睛。
眼睛的主人带着几分惊奇几分探究的望着她,忽然间笑了。
“嗨,”他问,“你……需要帮助吗?”
非常年轻且充满活力的声音。欧若拉淡淡地想,数百年来,没有人类这样柔和的跟她说过话。
“别害怕,我无意冒犯,只是觉得——也许你现在很需要一杯热茶?”对方如是说。于是她便跟着他进了他位于城堡下,华夫镇里的乡下小屋。
这种距离,已经称得上是离家出走了。
她不怕,一个人类而已,伤害不了身为午夜显贵的她。尤其是,这个人类看起来非常友善,没什么杀伤力。
聊了些什么,事后她已不再记得,只知道她第一次在夜晚睡着,而且十分安宁。
那些烦乱的、抑郁的、悲伤的、不知所措的情绪通通在那个男子一双羞涩清亮的眼睛中一一沉淀,最后消弭。
可她不觉得自己喜欢上他了…
即使她总会逗弄只敢在背后红着脸偷偷打量的他。即使稚气未脱的他总会用热烈的情诗给她带来一次次的悸动…
虽然和那些总是在自己大腿上巡礼,盘算着怎么艳遇的庸俗男人们都不同。但欧若拉依然不觉得自己爱他…
他夸自己像是法嘉斯的名瓷,美得不真实。她心道想说老娘冷就冷,没必要拐弯抹角。
果然她不爱他…
直到他的死亡…
“对不起,骗了你,我是黑帮。”法比安嘴角含着血沫,他的身上都是血洞,已经没有血渗出来,他看起来那么苍白那么干瘪,却又那么安详。
其实我早就知道了,你口中的那些家人是黑帮。你为了能让地下城的人们活下去,触碰到了权利的禁忌,可那是贱民们承受不住的财富,你也承受不住……
法比安,杀死你的人是奇诺比奥,黑帮的二当家,你为我介绍的第一个家人。
真是愚蠢,蠢透了。明明还只是摸不到的财富就开始互相残杀。法比安,你的家人配不上你…
他们为了财富杀你,那我就让他们因此而死!
“对不起,骗了你,我是血族。”欧若拉抓着他的衣袍,像溺水之人抓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样,惶恐得全身都在发抖。
其实我早就知道了,你从来不和我一起用餐。白天巡玩时也总是兴致乏乏。所以我才总是和你约在傍晚…
对不起,欧若拉。我连自己都保护不好,却夸下海口想要保护你。对不起,我这种人居然肖想得到你。
对不起x2。
不,还没有结束……
还有一线希望……
欧若拉露出了獠牙,极尽温柔地抚上法比安的脖颈…
但法比安却用尽最后一丝气力推搡她。他是知道的,从发现爱人是血族的那一刻起,他就调查了血族的规矩…他在畏惧…畏惧成为血族后是否还是欧若拉眷恋的温暖。他在害怕…害怕因为自己,欧若拉失去自己的家…
“法比安……”欧若拉低声唤他的名字,“我对你而言,是不可信的存在吗?你在害怕什么?告诉我,究竟是什么事情,让你害怕到连我都不再信赖,只想将我推开?”
“欧若拉……”他已经没有气力辩解了…
“我爱你…”,很爱很爱,但我害怕…害了你…
其实他根本承受不住欧若拉的初拥,也许被比邻星钉下银钉对法比安来说才是解脱。
原谅我,你因我而有罪…
……
“爱你,欧若拉,我的月神……”
名为‘法比安’的素白人体,跌落在祭坛下,口中喃喃自语。也许是因为‘早产’的缘故,他的双腿有些扭曲,明显不能靠自己行走。
“法比安,没事的,我这就带你走。”
欧若拉蹲坐着,环抱住他,两张冰冷的脸贴在一起。
最重要的目的已经达成,她背起法比安就要走!
“给我停下!”
在从自己身边经过时,比邻星忍着剧痛用身体去阻挡。
回应他的是欧若拉指间生出的血鞭,带着彻骨的凉与恨。执法者之血没能让她进阶,贱民之血也没能让她进阶,但却为她提供了庞大的仇恨与力量。
就算二者都处于全盛期,比邻星也不会是她的对手。
这一鞭子如果完全命中可以直接要了比邻星剩下的半条命。
关键时刻,丝黛拉提刀赶来。
她本想反手摘下炽,正手挥刀挡下血鞭,但只是刚一接触她就发现欧若拉的力道大得惊人,根本不是现在的她可以单手接下来的。于是她只好拔出另一柄刀,拼尽全力替比邻星挡下这一击。
欧若拉早看出来这个女孩实力不济,奔跑中,她一声锐啸,指间又凝出两柄血色如月般的弯刃,向身后的丝黛拉掷了过去,血刃在空中旋转疾行,像飘忽不定的两片柳叶。
丝黛拉好似没有看到这致命的锐器,只是笔直向前奔行,两侧的火把随着她的疾行盏盏熄灭,像一场闭幕的戏,所有的火焰与热都聚集在她身上了。
直到血刃距她仅有不足半米时,才猛然一个转折,向侧方横闪开来。
血刃被她闪移的气流所带动,同时拐了个弯,一先一后继续飞来。
丝黛拉没有应对这种武器的经验,猛地定在原地,积蓄力量划出两道绯红色的弧光。
“遭了。”
她只听到了一声响,也只击碎了一道血刃,另外一道的目标不是她。
“唔!”
鲜血飞溅,比邻星半跪在地,咬着牙不吭声,他虽及时后仰但还是被飘忽不定的血刃划伤了眼睛。他的双目此时紧紧闭着,不断流下黑红色的血液。
欧若拉的血中居然也带着狼毒,她居然在和狼人的授血过程中获得了变异狼人的部分能力。
“你被骗了,那根本不是法比安。”
趁着两人无力追击的空挡,欧若拉已经拉开了洋馆正门一线时,她听到了身后智障儿的声音。
很清脆,和法比安一样,充满活力。
“闭嘴!”她咬着下唇。
“经历了死别又重逢的人,反应怎么可能这么木讷?”丝黛拉继续说着,表情镇定,充满执拗。一下子……就不是痴呆儿了。
“不要说得好像你死过一样!”欧若拉吼了回去。
“他现在所说的情话,一定都是过去的老话,你眷恋的不过是过去的幻影。”
丝黛拉直视着她,口中不停,眼瞳炽热,仿佛在逼着欧若拉看向自己。她确实死过,所以她明白生的无奈,所以她当初明明知道已经回不去奥康奈尔了却还是愚蠢的偷偷过去,像是扑火的飞蛾。
如果法比安真的死而复生,如果法比安真的爱她,那他醒来看到欧若拉的第一件事一定是喜极而泣!
“住口!”欧若拉感觉自己的心在抽搐,在疼痛,在紧张。她其实也隐隐感觉到了,“你是什么人,你又懂什么?!”
仿佛逃避现世般,欧若拉挥鞭抽向丝黛拉。少女险而又险地跳开,地面上霎时多了一条沟壑。
“她是迪斯沃德卿的弟子,如果不想以后都活在被追杀的恐惧中,那就不要想着伤害她。”听到地面炸响的那一瞬,比邻星立马开口转移火力。他清楚丝黛拉也是在嘴炮拖时间,但以她的实力而言有些玩火了。
“你如果不信,可以试着问一下法比安,问他未来,问他以后!”丝黛拉无比笃定道。
……
“法比安,你以后还会爱我吗?”
欧若拉侧过头,眼眸湿润,语气中甚至含着几分恳求。
“爱你,欧若拉,我的月神…”
又是说过的话。
好似坏掉的发条人偶一样…这微弱的、脆弱的、薄弱的、折磨人的最后一线希望。
“你这……骗子!”,不知道说的是法比安还是丝黛拉。
她还在心中欺骗自己,带着渺茫的希冀,仿佛一无所有的赌徒。展开的红裙仿佛红蝶之翅,带着绝望扑向丝黛拉。
但她却没在意背上的‘法比安’已经无力地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