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的甬道中,脚步声如暴雨突入。黑色的皮靴踩在积蓄的水洼中,回声沉闷。
丝黛拉和怀特仿佛好战友般背靠背坐在了地上,可惜身上缠着绳子是被绑在一起的。
“刚才吼得太大声,现在嗓子都没恢复,”怀特叹息着,“万事休矣了。”
他心中还憋着一句话,可惜钱也带不出去了。
“要不是你刚才偷了我的刀,我们也不至于现在这么凄惨。”丝黛拉垮着张小猫批脸,要不是绳子捆着,她能往怀特这个贱货身上踩两脚。
“什么?你那么厉害能打得过这么多人?”
“我一个人逃走应该没问题。”
“啊哈……”怀特干笑了两声,还准备再说些什么,却被黑洞洞的枪口指着,之前把人的胸口打成筛子的武器,威慑力还是足够的。
为首皮肤黢黑的光头男人低头端详了丝黛拉两眼,再三确认之后点头,从下属身后接过一个像蜂巢,但是中间镶了颗巨大蜂头的奇物,接通:“鲁伯,我这里抓到了个女孩,很漂亮,十五六岁的样子。”
“是安娜贝尔?”蜂鸣机里传来夹杂着枪火声的冷笑,“真是出乎意料的轻松啊,她身边是不是还有一个人?看起来很年轻的男性,有些木讷,黑色短发,神秘感十足。”
黑光头看了一眼小偷装扮的怀特,犹豫了半天:“……应该是吧?”
“喔!那一定是汤马斯!”鲁伯低声欢呼,“汤马斯先生你好么?很遗憾未能会面,不过我会让001礼待您的……您那能覆盖整座城的五感共享能力一直令我心旷神怡……”
怀特尴尬地看着面前的蜂鸣机,良久之后干笑一声,操着一口公鸭嗓:“过奖过奖,怎么称呼?要不一起吃个饭,好好聊一聊,你看我们都这么帅,一定很有共同语言!”
“……”
蜂鸣机那头是一段难以言喻的尴尬沉默,许久之后鲁伯有些无奈地叹息:“001,你们抓错人了,还是先干掉吧。”
“喂,等等啊!我的小名就叫做汤马斯,真的!真的!”
怀特急得像只吗喽,却听到背后丝黛拉的叹息声:“安娜贝尔殿下,不要挣扎了,您穿男装对方也认识您。”
“实不相瞒……”丝黛拉一脸遗憾地对神情诧异的杀手们说道,“我其实是一个替身,真正的殿下就在我的背后。”
怀特估计没想到丝黛拉翻脸无情得那么快,而且还带着一股青出于蓝的贱气,顿时欲哭无泪:“何苦呢?一致对外,一致对外呀!”
001狐疑地端详着两个人,然后想起了奇物-联络蜂的公共联络网中提到过,安娜贝尔拥有一件能改变外貌的‘幻都’,顿时恍然大悟。一双大手直接探到怀特身上,东摸西摸。
然后他的神情越来越难看,“还是男的,杀了!”
“喂喂喂!这也能性别歧视吗?”怀特欲哭无泪。
“莱恩哈特带来的乌铁还在这破建筑物里乱窜,麻烦死了,干脆杀了,那五千金爷不要了。”
“看不起谁呢?五千金,我才值五千金?!”
背后,活泼而骄傲的声音响起,是安娜贝尔大小姐。卡梅小时候有一次被绑架,劫匪狮子大开口要了五千金,安娜贝尔口开得更大,直接让对方多要点,她家有的是钱。
此时她的开价居然和卡梅一档,其气愤可想而知。
两道铜光从黑喑深处飞出,宛如交织的螺旋,带着炽热的光击向毒巢几人的脑门。
金属的反光与赤红的光芒不断地将阴暗的走廊照亮,依稀有一个急速前行的人影在不可思议地闪烁,宛如幽魂一般出现在人群中。在他的手中,火焰像是一颗带来灾厄的流星,赤红色的光芒每次亮起,便有一个人倒下。
初春的湿寒被灼热取代,鲜血蒸发的腥风将人群笼罩。
丝黛拉贪婪地攫取着这份温度,压住不安的内心,冷眼看着最后一具毒巢的尸体倒地,没有鲜血喷涌,空气之中氤氲着一股焦臭的味道。
父亲最信任的近卫,汤马斯-杨,乌铁一卫卫队长,为了弥补骑士团欠缺的侦测能力,他在进阶紫罗时强行转职,自此成为一个拥有强大情报传递能力的近战法师。
丝黛拉能看清那闪逝的赤色火光,那是一种诡异的圆形武器。
比一般的铜币要更大一些.它的造型宛如一个圆形的折刀,一旦投出之后,便会有极薄的锋刃从它的边缘弹出来,随着回旋带来可怕的杀伤力,就像是一把快刀。
这样的东西,不仅仅是敌人会恐惧,使用者也会被它的啸声激起血性。
它的重心根本就是不固定的,一般人如果是纯粹靠力气去丢,那不可能将它丢出多远,再加上难以掌控的飞行轨迹,往往会和目标差出数十米的距离。
而汤马斯指间同样捏着这样的回旋镖,锋刃被加热到灼红。
“干得漂亮,杨叔。”
“无须赞美,大小姐。”汤马斯逐渐靠近,走进了墙壁破碎流进的微光中,冷漠的面孔被照亮,“本就只有在战乱之中,我们才会被需要。”
“哈啰,有没有想我呀。”安娜贝尔凑上去,刚想掐两把丝黛拉的脸,没想到对方突然伸手扫开。
早在汤马斯接近时,丝黛拉就积蓄到足够的热量,烧断了绳索,代价是手指被烫起了泡。
“何苦呢?”安娜贝尔是同系法师,很快就察觉到了这一点。
能少欠点人情,哪怕只是帮忙割开绳子这样的小人情,也是好的。丝黛拉心想。
“万分感谢,安娜贝尔殿下。”丝黛拉起身行礼。
怎么感觉我们关系还不如一开始了?安娜贝尔百思不得其解。
“这是什么级别的能力?”怀特从地上爬起来,没脸没皮地端详那枚圆刃,感觉造价很高的样子。
没有理会这个多出来的小子,在汤马斯眼中,他随时可以取了这小子的命。
“我只是遵循大小姐的命令,前来带丝黛拉小姐出去。”他指向走廊深处。
“我其实自己也能……”
“上面的路受到了波及,很多都成了死路。”安娜贝尔打断。
“我们委托这个组织处理上次剿灭战的残局时,并非没有查验,这群外来者的反噬也在殿下意料之中,而这里自始至终都有一条留给我们撤离的路。”怀特解释道。
丝黛拉不再言语了,她在为自己的无能沉默。
道路在不断地往下,沿途的设备和墙上的标语也越来越古旧,直到最后,穿过两扇暗门之后,丝黛拉发现自己身处一个荒废很久的锅炉房,布满尘埃的管道和废旧的锅炉堆满了每一个角落。这是曾经的居民们获取热水度过冬天的地方,如今已物是人非。
汤马斯斩开铁栏,走进最后的房间,低沉的声音传入众人耳中。
“除了往上走之外,这是唯一通向外面的路。奥康奈尔的建筑师当年暗中留下了一道通道,就在最底层。将近百年以来,只有奥康奈尔家族知道。我们只要打破一层承重墙,就能够从后方的静水水道离开。”
百年战争时期,占领印莱特的奥康奈尔初代大公,为了防止战火重开,耗费巨大人力物力修筑过这些地下工事,部分荒废,部分滋生了蝇虫。
他顺着墙脚走,辨别着方向,校正着记忆中的楼层设计图,最后脚步停留在一座废旧的锅炉前方:“就是这里。”
幽暗里,炽热的虹光从空中一闪而逝,宛如热刀切蜡。
锈蚀多年的锅炉被切开,黑暗中,有幽深的风从缺口里吹来。
而汤马斯,却僵硬在了原地。
“怎么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