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的蓟北城，依旧寒风透骨。
虽然街上还有着过年的大红装饰，不过行人们显然依旧没有了过年过节的兴奋，商贩们也是有一声没一声地吆喝着。
不过总有例外，小孩子们总是无忧无虑，虽然被冻得小脸通红，但是孩子们是不在意这些的，他们在意的是哪家的糖果好吃，哪家的花灯漂亮，城东的老先生写的字最好看，城西的大叔吹的糖人最棒。
但是即便是小孩子，在这座死气沉沉的城池，也很难再找到新的东西了。
不过，总有例外。
这不，七岁的小狗子就找到了，一个从来没见过的大哥哥，大哥哥穿着青色的衣裳，披着白色的袍子，腰间挂着两把剑鞘，一黑一白。不过以小狗子的看法，这个大哥哥长得还挺清秀的，不太像是会武功的人，倒像是把剑当作装饰的富家子弟。
毕竟小狗子还是见过城里的除妖司的那些会武功的除妖师的，除了一个漂亮的大姐姐和那个文质彬彬的长胡子大叔以外，都是五大三粗的大汉和女大汉。
“大哥哥，你是刚从外地来的吗？需不需要指路？”
“哦？你是怎么看出来我是刚从外地来的呢？”孟羲看着眼前穿着破烂的小孩子，摸了摸他的头，“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小狗子，蓟北城里的人和地方我都认识。”小狗子自豪地说道。
“那你认识除妖司怎么走吧，可以带我过去吗？”
孟羲虽然离开了蓟北城十年，但是还是知道除妖司怎么走，这座城池的变化，只有人，街市几乎没有变化。
除妖司？小狗子心里犯起了嘀咕，难道这个大哥哥也会武功？
蓟北城不大，在小狗子的引导下，很快两人就到了城东除妖司官署。
“止步。”
门前的守卫见着孟羲二人有靠近除妖司的可能，立刻出言阻止他们。
“你送我到这里就可以了，这是给你的奖励。”孟羲蹲下身子，又摸了摸小狗子的头，拿出一小袋铜钱，“好，你可以回去了。”
“谢谢大哥哥。”
小狗子惊喜地接下了铜钱袋子，欢喜地离开了，袋子里的铜钱不多，大概有几十文，但肯定是足够他这个月的吃食了。
孟羲转过身，从怀里取出一块令牌给守卫们看了，牌子上面没有字，仅有一个剑状的金色图纹。
“二位兄弟，在下剑宗弟子，有要事求见除妖使者。”
“原来是剑宗的兄弟，先进来坐坐，我这就叫人去通报使者。”
稍微年长的守卫忙将孟羲引入除妖司的客堂，叫人去通报除妖使者。
见着孟羲坐下了，一旁的人也端上了茶水待客，守卫才向孟羲抱拳告退，回到门前继续看门。
“武大哥，这人就亮了下令牌你就让他进去了，那剑宗的牌子的图纹那么简单，你就不怕他拿的是假的？”
青年守卫小声问道。
“这就是你小子见识少了吧，那可是剑宗的内门弟子的牌子，这天底下谁敢假冒？”
除妖司内部从下向上，分为除妖师、镇妖师、除妖使者以及坐镇京城的除妖司司正。除妖师、镇妖师和除妖使者各分三品，其中除妖师三品和对应着武功境界的开石、断金、碎玉三境，镇妖师三品则对应着平山、镇海、破霄三境，至于除妖使者和司正，则是对应着“君”这一境。
在客堂内招待孟羲的青年，穿着一身除妖司的绯色官服，这正是他“镇妖师”身份的标志，这是实实在在拥有平山境实力的人，官服掩盖不了他的强力肌肉。
“孟兄是刚刚下山？”
镇妖师青年盯着孟羲，像是找到了猎物的猎人，眼中闪烁着兴奋。
“顾兄，在下确实是刚刚下山。”
孟羲瞥了他一眼，有些不知道他想做什么，便又低下头吹了吹茶，小口抿了一口，似乎边上完全没有另一个人。
“哼，那刚好，孟兄你也是平山境，我顾俊风也是平山境，正适合切磋，待一会使者和你聊完了，我们便去校场切磋一番，如何？”
顾俊风右手已经握到了腰间的刀把上，如果不是在客堂之中，他怕是要直接拔刀和孟羲较量一番。
这山海门的人，果然个个脑子里都是打架啊，师尊下山前说的果然没错啊。孟羲摇了摇头，准备安心地等待着除妖使者。
不过顾俊风可不准备让他闲着，嘴上说个没完。
“孟兄，你可不知道，在这蓟北城，我可是憋坏了，除了商月那个小妹妹，就没有一个人能和我酣畅淋漓地打上一架，商月妹妹也总是拒绝我的挑战。”
“孟兄，你是拜在哪位剑君门下啊？是惊云剑君，还是凌波剑君？总不可能是黑白剑君吧，听说黑白剑君和我们使者还有不可告人的秘密，你知道吗？”
“孟兄……”
“孟兄……”
孟羲手中的茶杯已经见底，他却不愿意抬起头来。
师叔啊，你这手下未免也太……
“孟羲贤侄久等了。”
听到这个声音，孟羲长吁了一口气，起身向来人行礼：“使者。”
顾俊风也迅速收起了刚刚的模样，向除妖使者行礼。
“贤侄不必多礼，你师尊可有让你给本座传话？”除妖使者书鸿云坐到主位上，摆手示意孟羲和顾俊风坐下。
孟羲忙从怀中取出一封书信，递了上去：“使者，这是师尊让我交给您的，师尊还说，这件事，京城那位也已经知道了，估计着我到蓟北城的这两天，京城那位给您的书信也该要到这里了。”
“这个该死的东西，本座确实是刚刚收到京城的来信，刚刚拆开读完，贤侄你就到了。”书鸿云接过书信，“贤侄可回过家了？”
“这……尚未，毕竟刚到蓟北城，公事要紧。”
“顾俊风，你先下去吧，我还有事情和孟羲聊聊。”
“是，使者。”顾俊风离开前又向孟羲发出了挑战，“孟兄，我就先去校场那边了，看看剑宗的剑和我山海门的刀哪个更强。”
“师侄，你答应他切磋了？”
顾俊风走后，书鸿云恢复了平日对孟羲的称呼。书鸿云乃是孟羲师尊黑白剑君的结义兄弟，也是孟羲父亲的好友，十年前黑白剑君收徒孟羲更是加深了三方的关系。
“我根本就没和他说什么话，”想到未来可能很长一段时间都要和顾俊风共事，孟羲捂了捂额头，“师叔，他一直都是这样吗？”
“他可是个武痴，自一年前他被分派到我们这里之后，我们除妖司的另一个镇妖师已经被他烦透了，你可要小心一点，打不过他还好，你要是打得过他，那之后就停不了了。”
书鸿云一边笑着，一边打开了孟羲带来的这封书信：“你师尊字写的倒还是这般好。”
不过刚细看书信的内容，书鸿云眉眼间的喜悦转眼间便化为了凝重。
不知师尊给师叔写了什么，看样子不像是什么好事。孟羲见书鸿云眉关紧锁，心里开始盘算。
师尊说，京城那位也知道了，师尊和师叔京城有都认识的好友吗？还是说不是好友？除妖司……难不成那位是京城某位使者？可是师尊较为要好的使者近期应该没有人在京城吧……
今年便是封妖大典，若非如此，师尊也不会许我下山，难道说封妖大典有变故？
“师侄不用猜测了，此事你们不便知晓。此信路上没有人经手吧？”
“没有。”
孟羲听着书鸿云缓缓提出的问题，心里大惊，低着头回答道。
师尊在我离开时也提了一句不许让任何别人看到信件，当时我还没觉得有什么，一路上也随随便便、一路游玩，还好没有出什么岔子。
“那便好。”书鸿云叹了一口气，“我明日要动身回京，这蓟北城除妖司，就暂时交给你和小月来坐镇吧，这也是你师尊的意思。你还不认识小月吧，她在城内的巡逻，不过刚刚有妖兽突袭，一会她处理完妖兽回来，再给你介绍一下。”
“师叔，我大概是认识她的。”
孟羲想到了刚刚在街上遇见的除妖司少女，她也是绯红色的官服，也是一位平山境的镇妖师。
她看起来就正常很多嘛。
“哦？看来你也看见那只妖兽了。这就是蓟北城现在的样子，基本每天都有妖兽袭击平民，不归碑上已经比你离开蓟北城时多了七千二百四十六位不归之人。”
“我想去看看那块碑。”
“那自然是可以的，不过我们还是等一下小月吧，她自从两年前来到蓟北城这里，每有平民被妖兽杀害的日子都会去不归碑抚慰他们。”
……
“使者，镇妖师已经回来了。”
“都处理好了吧，让她进来吧。”
“遵命。”
刚刚二人萍水相逢，孟羲虽然知道之后会和除妖司的人共事，但谒见师叔的公事显然更重要些，便没有怎么注意那少女。现在他遇见顾俊风这个不太正常的镇妖师后，能“重逢”刚刚的少女镇妖师，倒还有些期待的心情。
很快，穿着绯红色官服的少女便走了进来。
好一个青葱少女，一对明眸，如朝霞中升起的旭日，朱唇皓齿，若清波中绽开的新荷，乌黑的秀发高扎马尾，束着绯色丝带，秀美中透着一股英气。
“使者。”
商月向书鸿云行礼。
“辛苦了，平民可安抚好了？”
“安抚好了，百姓早已习惯了这样的日子。”
商月眼眸间闪过一丝悲悯，不过她也很快调整正常，两年蓟北城的生活让她也渐渐习惯了这样的事情，她只能祈祷下一次妖兽祸乱能早点发现，保下蓟北城身下的百姓。
“使者似乎还有客人？商月就先退下了……”商月抬起头，看到客座上的孟羲，“是你？”
“商姑娘，正是在下，又见面了。”
“使者，今日出手斩妖的便是这位剑宗弟子，只不过我没想到他就是使者的客人。商月没有送孟兄到除妖司，是商月失礼了。”
“商姑娘不必如此，说起来，我孟羲还要感谢商姑娘护我蓟北城百姓。”
孟羲的感谢让商月有些不解，也有些惭愧：“商月不过做了分内之事，而且两年间一千八百九十名百姓丧命妖爪之下，孟兄的感谢我商月受不起。”
“小月，我这师侄的感谢你就受着吧，他姓孟，是孟家下一代家主，也是现在的孟氏蓟北侯，以及蓟北城的下一任城主。他已经十年不在蓟北城了，你护着蓟北城的百姓就是护着他的家业。”书鸿云知道孟羲想要表达的意思，“一会儿我要带师侄去不归碑，你今天也是准备去抚慰不归之人吧，那便一道吧。”
“是，使者。”“是，师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