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你做的?”
神子那蛊惑人心的声音在殿宇中回荡着,不过,这一次却不再像之前那般,让人觉得温和亲近。
大殿的台阶之下,跪着的那个武人打扮的人已经大汗淋漓,他的身体不住地颤栗着,不断冒出的汗水已经浸湿了他的衣裳。
虽然神子的声音依旧是那样吸引人,但是声音中蕴含着的怒火却又让人恐惧。
在神宫这个地方,神子的愤怒是最可怕的。
神子拥有着生杀大权,宫主杀人尚且要询问长老的意见,而神子要想杀掉神宫中的人,只要他能动手杀掉的人,没有任何人有权阻拦。
千年间,神宫一直未曾有神子现世,让神宫的人们渐渐忘记了神子的权威,长老和宫主长久的斗争让神宫的人习惯了权力之间的平衡,也习惯了相信身后的靠山。
“看来你是真的认为,这群垂垂老矣的家伙,能够保下你了。”
神子不紧不慢地说着。
在跪在阶下的武人的耳中,神子的话,就像那妖君的低语。
“你要不要现在再去找找你的靠山,问问他愿不愿意帮你?”
武人的余光早就瞥见了他真正的主人。
而他的那位主人,就好像眼前这件事与自己没有任何关联一般。
甚至看都未曾看他一眼。
他知道,自己的这条命算是交代在这里了。
“神子息怒,为了一个奴仆,没有必要大动肝火。”
那群神子口中“垂垂老矣”的家伙,终于有人开了口。
武人像是发现了新的救命稻草,心中祈求着有人能出言劝阻神子。
“区区一个奴才,杀了就好。”
“既然大长老这样说,那这行刑的工作,就由大长老你来做,如何?”神子看着殿前出言的这个白发老者,笑着说道。
“愿为神子效劳。”
只见一道金光穿过整个大殿,刺穿了武人的眉心。
武人瞪大着双眼,那对眼睛中写着的,是他生命最后时刻的绝望。
“拖下去。”
那白发老者一声令下,几个早就在一旁准备好的宫殿护卫冲了上来,将那武人的尸体拖离了大殿。
“不错,大长老的功力看起来又有精进了。”神子冷笑着,“不过,有些没必要做的事情,就不要再做了。否则,拖下去的可能就不是这样的忠犬了……”
“神子说的对啊,不过还请神子尽量少些关注这些世俗的事务,尽早完成我神宫的计划才是。”
“哼,神宫大业倒还不劳烦长老担心。”
“恭送神子。”
……
“主上,现在还是不宜和长老们撕破脸皮吧……”
灰衣人跟着一路疾走回府的神子,在神子身后小心翼翼地说道。
“灰衣,我自有分寸。”神子那悦耳诱人的声音中听不到半点感情,“这次倒也不是和这群蛀虫撕破脸,毕竟他们也不敢。”
灰衣自然是知道自己的主上的,主上从未有过今日这般尖锐,向来都是以温和示人,最多是有些古怪罢了。
“我这次不过是因为那护卫违背了我的命令罢了,并不是对着长老们发难。不然,你当那些长老能舍得弃掉一个破霄境的忠犬吗?”神子冷哼一声,“他们现在还需要我这份神宫世代传承的力量,自然也要维护我在神宫的权威。”
“主上定然是有自己的思虑的。”灰衣点了点头,“不过,主上,那蓟北侯真的不会影响到我们的大业吗?”
“他不过一个镇海境,就是天纵奇才,在七月封妖大典之前也到达不了君境。”神子摇了摇头,“不到君境,又怎么可能有能力阻拦我们的计划?我们的重心还是要放在除妖司那边。”
神子坐到自己的书桌前,摆弄了一下桌上的几个小人儿似的物件。
那几个小人儿身上各自写着字。
夏琮、独孤揽月、庞正、柳怿。
这四个人的名字中的前三个,在这九州都有着极高的名望。夏琮是除妖司的司正,独孤揽月是剑宗的宗主掌门,庞正则是山海门的门主。
而最后的那个柳怿呢,只提到这个名字,可能没有人认得,不过若是说出他药谷谷主的身份,那可能比独孤揽月和庞正还要受人尊重。
大夏的除妖司,四大除妖师门派中的剑宗、山海门和药谷的领头人都放在了这小小的书桌之上。
或者说,四大除妖师门派,现在可能只剩下三个了。
那远在大夏西北、九州之外的金刚寺,近些年早已销声匿迹,就像是千年前不知不觉间隐世的神宫一般,早就不与这九州天下来往了。
今年七月的这次封妖大典,除妖司送给金刚寺的那封书信,早就落在了神宫神子的手里。
金刚寺早已被神宫鸠占鹊巢了,只不过,神宫和金刚寺都处在隐世状态,世人并不了解罢了。
而且神宫也有意地掩盖了消息,即便是那除妖司司正夏琮,也不清楚金刚寺的具体情况。
毕竟那金刚寺都不在大夏疆土之内,也不像剑宗和山海门那样积极地入世,同时神宫也已经隐世千年。夏琮就算是除妖司司正,能掌管整个大夏的除妖司,也没办法把手伸到这两家宗门之中。
“剑宗和除妖司恐怕就要站在一起了。”神子不知从何处又取出了一个小人儿,放在了这四个小人儿之间,“黑白剑君和灵晔雷君的事情已经定下来了,独孤揽月向来听他这个师弟的。”
“主上,山海门那边……”
灰衣递了一封书信到神子面前。
“不错,灰衣,你果然没有让我失望。”神子接过了这封书信,向着灰衣点了点头。
“主上,山海门那边只是说不会阻拦神子……属下也再说不动什么了。”
“庞正只是想两边下注罢了。”神子的语气带了几分嘲讽,“他说不阻拦,实际上对除妖司就不算是很满意了。只不过他不知道我们神宫的实力如何罢了,一宗之主,不敢冒险而已。而且他只是知道我们想动一动除妖司,不知道我神宫真正想要的东西。”
神子看了看桌上的这几个小人儿,叹了口气。
“这点,独孤揽月和剑宗这些人,还真就比庞正强太多了。只是可惜,这些人因为十年前蓟北城的那事,就必然走到我们的对立面了。”
“主上,那新任的蓟北侯……真的不用去管吗?”
灰衣自然知道那蓟北侯在神子心中的位置实际上不似神子嘴上说的那般简单,那破霄境的护卫,就是因为那蓟北侯丢了性命。
不过从属下的角度,他还是想要劝一劝神子。
“让他去折腾吧,反正他没到君境前也做不了什么。而且,就当是我个人的兴趣吧,留他一条命。”
神子倒是没有像对待那护卫一样对待灰衣。
他知道这灰衣只效忠于自己,也知道蓟北侯孟羲的行动实际上是对他们有些许影响的。
但是他还是想留着那蓟北侯。
“这些先不要在管了,你且随我去一个地方。”
在那银色面具后,没人能看见神子微微扬起的嘴角。
……
江都与雒城之间,只要渡过神川,北上几日即可到达。
这次的路上,孟羲他们倒是没有遇见什么特别的情况。
上次围杀他们的“天命”,好像刺杀一次之后就不再管孟羲他们了一样。
孟羲还以为这次雒城之行,也会像之前神川那样,遇上那“天命”血卫的刺杀。
结果却完全不是他想的那样,这一行别说“天命”,就连些妖祸都没遇上。
安安稳稳地就到了那雒城。
雒城是这九州天下,除了大夏都城未央,最为宏伟的城池。
这座城池也是前期数百年的都城,即便是现在,也有着八十万百姓在这座古老的城市中生活。
“这雒城恢复得倒是蛮快的嘛。”
商月打量着雒城街道上的行人和街边的商铺民宅。
这是和江都城完全不同的一座城市,在他们刚刚抵达江都城时,人心惶惶,百姓的恐慌是写在脸上的。
而雒城,也在之前经历了一次规模相当大的妖祸,现在人们似乎已经安定了下来。
街市建筑虽然不及那未央不夜城繁华,却也有着一种千年古都的厚实深沉。
街上的人们也和没有灾祸降临时没有什么两样。街边的商贩吆喝叫卖,空地的孩童嬉戏跑闹,茶楼的文人谈文论道,酒楼的游侠把酒当歌。
“毕竟在妖祸那时,师叔恰好在一旁,这座古都没有受到什么损伤。”
孟羲观察着周围,试着寻找些许异常。
雒城的情形看起来还是很不错的,司正大人的那封书信却叫他们来这里。
在到达江都之前,孟羲也只是觉得江都只有些小妖祸,他们去江都主要是填补江都人少不足。但是到了江都,孟羲三人就赶上了那场伤亡数千的妖祸。
看来司正是知道些消息的,现在叫他们来这雒城,可能也有一些司正自己知道、别人不清楚的消息。
不过,任凭孟羲如何警觉,也没有发现这雒城有什么问题。
“先去见使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