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具干尸的四周还散落着几具的尸体，身上俱是被剑气切割出的伤口，流了满地的鲜血此时已然在冬月的严寒下凝结，倒是少了许多的血腥味。
但这般惨烈的场景还是让不少来此的官员看得面色发白，几欲作呕。
是的，除了皇帝和钦天监监正外，还有不少的朝廷大员也聚集此地，纷纷聚在一起讨论着昨夜仙人飞剑取人头的一幕。
可没人敢去碰那把仙剑，地上的尸体已经说明了后果。
这样以来哪怕是早早到来的仵作也不敢上前验尸，生怕被剑气所伤。
皇帝自到来后也不怎么说话，除了与钦天监监正言语了几句外便是沉默地看着墙上的那具奇异干尸，眸中闪烁着众人看不懂的光彩。
浮国的使节团此时也躲在群臣之中，那年轻王爷目眦欲裂地盯着墙上的尸体，哪怕那人已经成了一具干尸，但从一些小细节处仍旧可以辨认出此人便是他们安插在鸿胪寺中的细作。
再联想到城东的骤起的雷霆，怎么还能不明白是那仙人杀掉了他们！
可这年轻王爷已经没有心思去愤恨于两名专业细作的损失了，他此刻只能庆幸自己及时看清楚了形式，没有太过得罪那白衣少年！
御使飞剑划破长空，相隔数里取人性命，这样的敌人要如何对抗？什么修为尚浅，全都是骗人的！
他想要再发出一封信，告诉皇兄前一封信件作废，可是那少年已经除掉了他能接触到的卧底，如今双目已失，回天乏术了。
和浮国王爷差不多状态的人是京兆尹。琅城在他的治下出了这样严重的事件，别管那仙不仙鬼不鬼的，有凶徒趁夜色杀人是事实，声势极大态度嚣张，前来验尸查案的仵作捕快此时连尸体都不敢靠近，这不是在皇帝眼皮子底下打他的脸吗？
可是他也说不了什么，因为他自己也不敢靠近。
其余众臣子也是神色各异地围在周边，悄声讨论着，纷纷猜测这仙人是何来意。
也怪李牧近来深居简出，基本整天都留在公主府中和李清瞳腻在一起，便是那些耳目通达的重臣们也不知道还有这么个人存在。
在场对于仙剑主人的身份没有猜测的，除了皇帝张曜灵和钦天监监正以及鸿胪寺中人以外，便只剩下了神色晦暗不明的太师和大将军二人了。
二人暗中对视一眼，皆是在对方眼中看到了些许复杂，些许欣慰。
看来留在皇宫附近的眼线可以撤掉了。
自家皇帝太过随和一直都是这两位老臣心中的一块病，同期的另外两人一个心灰意冷装神弄鬼，一个满腔心思巴结圣上，这偌大的溪国一应事物便大多落到了他们两人手上。
可他们已经很老了，没办法一直帮着皇帝陛下治理这江山了。
皇帝是他们看着长大的，一个教读书一个教练武，说句大不敬的话，便是与自家子侄差不了多少。陛下自然是英明的，可他一直以来都表现地太过随和，倒是像个仁君，却是看不出多少帝王威严，让他们一度怀疑陛下的认知中是不是根本没有这种东西。
那是不行的。若是等他们告老还乡，新来的臣子觉得陛下好欺负，欺上瞒下怎么办？
这种怀疑在公主殿下改姓这种大不敬的事情发生后便达到了极致，二人相会，一拍版便是想出来个主意，想要以自身为饵维护陛下身为九五至尊的威严。
于是自那以后朝堂上便开始变得乱哄哄的，两位国之栋梁整天因为各种事情吵得不可开交，引得无数言官纷纷上奏。
在他们二人想来，朝廷众臣整日党争吵闹，政事商议不了一点，陛下应当心中愤怒，重罚他们二人才是。这样一来便可起到杀鸡敬候之效，毕竟陛下连他们都能罚，又如何罚不了其他人？
可自家这陛下实在太过重情，竟是这样硬生生忍了好几年，直到近来才看出有了些不耐烦的模样。
还好还好，看来陛下已然是想出了自己的办法，那这持续了多年的闹剧便可停下了。
正这般想着，却是听得群臣中有眼尖者发出惊呼，抬眼看去，却是见到一名白衣少年怀中搂抱着一名灵动绝美的女子自空中飘然而下，貌若天仙，身如流云，不带一丝烟火气地落在了陛下数尺之外，引得一众护卫围在了皇帝周围，持刀相向。
待得少年站定，定睛看去，却是发现那少年生得丰神俊朗，面色清冷，白衣墨发，背负一木制剑鞘，腰间挂着酒葫芦，竟是如同天上剑仙一般，让人恍惚见生出凛然不可侵之意。
再看那女子，身着月白衣裙，淡妆覆面，生得端的是倾国倾城，宛若洛神临凡，神女降世，尤其是那灵动眼眸中暗藏的一抹羞怯，更是分外惹人怜爱。
老太师擦了擦眼睛，仔细看去，这才相信那女子竟是自家公主！
既如此，那个白衣小子又是何人？！
还不待老人清亮眸子中杀气溢出，便是见到那白衣小子朝着仙剑挥了挥手，那环绕剑气的仙剑便是乖顺地凌空而起，将自己送回了少年所负剑鞘之中。
随后少年便是转身看向了被一众护卫包围其中的皇帝陛下，吓得护卫们扬起手中长刀，如临大敌。
众位臣子见此一幕更是大气也不敢出，生怕惹了此人不快。
万一这人挟持了公主殿下，欲对陛下不利又该如何？！
只见那少年缓缓开口，嗓音温润语气却是淡漠至极：“皇帝陛下，李牧幸不辱命。”
群臣皆惊，张曜灵的目光却是在李牧和李清瞳二人之间极小的距离之间停留了一会儿，随后大笑出声，推开身边的侍卫，大步走上前去抓住了李牧的胳膊转向众人：“诸位爱卿，这位乃是来自太一宗的上仙李牧！因故路过我国，不忍国民愚昧，特此下长生仙法于民，并以收小女为徒！”
张曜灵的话语中所含信息量太大，群臣一时间都没有反应过来，却是第一时间提取出了其中的关键信息：“仙人已收公主殿下为徒！”
于是众位大臣的视线在李牧与李清瞳之间徘徊几遍，着重注意了公主殿下嫣红的面色以及包含秋水的眸子。
这哪是收徒的样子？这是收公主殿下为妻了吧？
可没人质疑，因为一旁的白衣仙人面色淡漠，不含一丝情感，明明站在众人之间，却又像是高居云端。
可李牧此时只是有点紧张，毕竟他是第一次在这么多人面前装得好像不食人间烟火的神仙，可他实际上不过是个有点散漫平淡的人。
他有点想要离开了。
于是少年目光转向张曜灵，尽力保持着那种冷淡的语气：“还请陛下不要忘记自己的承诺便可。”
“那是当然！”张曜灵大手一挥，显得极为豪爽，“稍后让清瞳领你去便可，内库中的东西随你取用。”
其实张曜灵在最初提出这个条件的时候未尝没有别的心思，尤其是在知晓这几日李牧与李清瞳愈发亲密的情况下。可昨夜那道划破长空的剑光还是惊醒了他，让他意识到了这白衣的少年终究不是与他同一世界的人，只是在他路过溪国的时候碰巧自己的女儿进入了他的视线，幸运地有了与他同一个世界的资格。
但那是李清瞳的资格，不是他张曜灵的。
张曜灵从出生便是溪国最为尊贵的人之一，享受了一辈子皇权的他在此时终于深刻认识到了什么是仙凡之别。
哪怕李牧嘴上一直说着他自己也不过是人，可仙人与凡人有差别，便如同皇帝与乞丐也有差别。
突然有一只白皙娇嫩的小手在他的面前晃了晃，将张曜灵从失神中拉了回来。
“父皇？您怎么走神啦？”李清瞳一只手悄悄地抓着李牧的衣袖，一只手在他的面前晃着，语气中满是关心：“是不是早晨太冷了？要不您还是赶快回宫吧？再不济还是回马车上带着吧。”
张曜灵从李清瞳的眸中看到了绝对做不得假的关心，便是一旁的李牧的眸中也浮现出了些许的关系。
云端的少年突然便有了温度，有了人间的情感，一下子变得真实了许多。
“无事，只不过是想到了些事情而已。”张曜灵笑了笑，驱散了因仙凡之隔而产生的些许沮丧，“快些领李牧去内库吧。”
于是李清瞳脆声告退后便拉着李牧离去了，而李牧回头看了一眼站在原地的张曜灵，微微露出一个微笑，点了点头后便拉着李清瞳离开了人群，像马车走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