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实说，你居然没被半兽人咬上两口。我有点失望。”
回到现在，给伊凡讲述完前因后果。陆希恩若无其事地拢了拢耳边的碎发，满脸失望的说。
“你怎么制服这两个半兽人的？”看着床边被捆得十分专业的半兽人，老实说，她很意外。
这两个皮糙肉厚的半兽人给她造成了不小的麻烦，到后面她也没有和它们正面搏击的勇气，选择了逃跑。
她觉得自己应该做了一个正确的决定，手臂上仍然有些刺痛的抓伤也提醒着她。虽然这两只半兽人看起来如同侏儒，但它们那黢黑的皮肤下却暗藏了远超正常人类的肌肉。
没人知道半兽人到底从何而来，但它们仿佛是天生的战士，在厮杀时全身上下都是致命的武器。
自己和这些家伙周旋，毕竟双拳不敌四手，逃跑也是明智的决定。她在心里自我安慰道。
“和半兽人硬碰硬不是明智的选择，”伊凡沉声说，“要攻击它们的脖子，或者肚子，才能使这些家伙快速失去反抗能力。”
这时，他看见了陆希恩捂着手臂的动作。
“你受伤了？”
他轻轻抓起陆希恩的手臂，在那三道血痕上温柔地抚过。
“疼吗？”
“还成。”
“没有伤到骨头，而且看起来愈合得很快。按理说，即使不去处理，过一晚上就能痊愈。不过保险起见，等会儿还是让我包扎一下。”伊凡没有显得过于担心，随后放开陆希恩的手，松了口气。他的长发和胡茬本来显得非常邋遢，但这会儿却让人感觉到了一丝温和的气质。
抛弃往日的刻板印象，陆希恩这才察觉到伊凡外表下的成熟。或许是今天发生了太多事，让她的观察力变得十分敏锐。
陆希恩甚至有点不敢和他对视，心里五味杂陈。
也对，这家伙和自己差了近两百岁呢。又想起这一茬，陡然觉得索然无趣。但是隐隐地又有些兴奋。
无趣的地方在于，一个两百岁的老头和自己逢场作戏，她曾经居然一度认为两人是可以结拜叩首的好兄弟。换作是她，甚至不太可能会和一个小自己五岁的小屁孩产生交朋友的欲望。
将心比心，伊凡这几年是把她当成了兄弟？还是一个有点意思的可怜的小屁孩？
可恶！陆希恩胸脯剧烈起伏了两下。她气的是居然被一个老头耍得团团转，她甚至一度觉得两人是可以无话不说的同龄人。这实在是太蠢了！
而让她兴奋的点却在于。她居然和一个近两百岁的老头儿交上了朋友，两百岁啊。
两百年前，工业革命才刚刚开始呢。
她的养父母已经人到中年，但两个人加起来才到伊凡的一半。要知道，平时遇见比她年龄大个十几岁的人，她就得另眼相看，要是大出几十岁的老头，她干脆就有多远躲多远。
老头和长辈真的很难伺候，她也懒得和那些人虚与委蛇。
但谁能想到她居然能和一个老头中的老头勾肩搭背，一起斗地主呢？
两百年，这是个让人着迷的数字。代表了一段漫长的岁月，代表着历史就活生生的站在眼前。
陆希恩的眼睛越来越亮，看着伊凡的表情就像是看见博物馆棺材里躺着的古人活过来了一样。
伊凡皱了皱眉，深邃的眼眶下露出疑惑的表情。
“你最好收起玩心。”他提醒道。
很显然，陆希恩的表情让他产生了误会。但是陆希恩没有解释，无所谓地哼了一声。
“今天的这件事，远远比你想的要糟糕。”伊凡揉了揉太阳穴，在记忆里不断翻找应对之法。
“乌鸦，不，那可不是普通的乌鸦。”伊凡说，又怕表达不够清楚，进一步解释道：“应该这么说，那不是你可能认为的，只是被人训练出来的乌鸦。”
“但那就是乌鸦啊？”陆希恩不太明白他的话。
“从形态上看，那确实是乌鸦。但这些血，和半兽人的出现，映证了一个十分危险的可能。”
伊凡走到窗边，手指在破碎的玻璃上划过，沾起一些乌鸦的血迹，放在鼻尖闻了闻，仔细观察。
“这不是寻常的血液的味道。这些血里充满硫磺的刺鼻气味。”
“是吗？”陆希恩怀疑地凑上前去，鼻翼耸动，果然闻到一股刺鼻的硫磺味儿。
乌鸦血液里怎么会有这种气味？
她看向伊凡，等待他做出解释。
伊凡手指捻搓着黑红的鲜血，严肃地说道：“这些乌鸦很可能来自铁山。”
“铁山？”陆希恩以为听错了，“你是说北方的那座铁山？”
“准确来说，是铁山山脉。我想大众以为的铁山，其实是铁山隘口，但那只是铁山上最低的一座山峰而已。铁山山脉几乎贯穿了整个陆地板块，无数的高峰聚集，如同一座座堡垒。”
“你怎么知道呢？”
“不，”伊凡摇摇头，“我不敢确定我的判断是否正确。因为事实只对我们敞开了冰山一角。但我敢肯定，这样的东西世所罕见，出处明确。甚至于，没有别的可能性可以混淆视听。”
陆希恩听得一头雾水，她瘪瘪嘴吐槽：
“你干脆把你知道的全部告诉我得了。别让我猜，也别打谜语了。”
伊凡摇摇头：“我并非不想把事实告诉你。但我只是有一种预感，对这种东西隐隐有些印象，但具体的情况暂时也想不起来。”
“不过我可以把我的猜测告诉你。”伊凡关上窗户，将窗帘落下。然后站在半兽人边上，对着陆希恩缓缓吐露：
“这些乌鸦，很可能是魔法的产物。”
“魔法？”陆希恩惊讶地轻呼一声。
“没错，是魔法。”伊凡的声音仿佛有一种磁力，不断吸引陆希恩的注意，“如今的人类世界，在工业革命之后已然掌握了许多的物质规律。但仍然有些东西，是那些规律之外，且人类无法接触的存在。”
“可是真的有魔法这回事吗？”陆希恩好像忘了在选择成为精灵之时，曾经浮现在她眼前的法阵。
不过在她的认知里，那还不能定义为魔法。
魔法在传说的记载里，是一种更加直接的东西。
比如利用法杖发出强光，击碎岩石，或者震退敌人之类。魔法就是那种看起来很简单的东西，甚至没有任何故事说过，使用魔法时会有什么外在表现。
因此她从来没有将法阵和魔法划过等号。
“据我所知，魔法不能为人类使用。”伊凡回忆道，他的脑海里浮现曾经在族内学习的知识。那是不会被记载在人类图书馆里的旧闻。
“伊露维塔创造世界，在祂的麾下，有无数被称为维拉的神明。那些神明有的掌管世界上所有的水脉，大到大海，小到溪流，被称为乌欧牟，即为水神。”
“有的擅长创造和工艺，比如奥力。据说奥力神创造了矮人，矮人继承了奥力的工匠天赋。同时祂也将自己的技艺全部教授给一支天生钟情于制造的精灵种族。”
“而那些神明在世界上行走，不会动用毁天灭地的神力。祂们收敛伟力，使用一种更加温和的力量。那就是魔法。”
“从纪元开始后，历史记载过使用过魔法的物种。除了那些分不清是故事还是传说的神明，也就只剩下巫师。但大部分人都不知道，那些巫师其实就是次一级的神明，巫师只是祂们在人类世界的俗称。”
“你是说，这些乌鸦的血液里蕴涵魔法，是某个神明的造物？”陆希恩的声音充满疑问，“仅仅是因为硫磺味儿？难道魔法就是硫磺味？”
明明该很严肃的时候，她却忍不住想笑。因为魔法是硫磺味儿的，那不就代表炸弹确实是天谴吗？
她将自己的想法说出来，伊凡哭笑不得：“你的神经大条过头了，这还没到插科打诨的时候。”
陆希恩赶忙闭上嘴，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魔法当然不是硫磺的味道。但据说有一个居住在火山边上的神明，祂的奴仆因为诞生自祂的残酷意志，沾染了出生地的气息。”
“那个神明，或者说，那个维拉。”伊凡静静思考着，不是很笃定，因为他所说的这些，都是没有任何佐证的猜测和回忆。
“我在一本精灵创作的书上看到了记载。但也仅仅是几句话而已。”
伊凡回忆着，缓缓念出记忆里破碎的片段：
“众维拉终于使世界恢复了光明，虽然双圣树不再闪耀，精灵们不再得见圣树的光辉。但是太阳和月亮伴随着人类的苏醒而照耀着大地，给迷茫的生灵们指引方向。同时，米尔寇的残酷消亡在铁山的炽烈烟云里，祂的仆从就此要么四散，要么沉睡，将永无苏醒之日。新的纪元即将在下一个篇章被书写。”
双圣树！？
不知道为什么，陆希恩听到这个陌生的词语，身体却立马产生了奇怪的反应。心里有莫名的悲伤在徘徊，眼泪在眼眶打转。
她赶紧摇摇头，将奇怪的感觉赶出身体。
“那个铁山的神明，叫米尔寇？”她的声音带着无法掩饰的悲伤，甚至使她怀疑这到底是不是自己的声音。
她有这么多愁善感吗？就因为一段没头没尾的故事？或者说，她是被精灵的身体影响了？
伊凡点点头。
“米尔寇，是精灵如尼文的称呼。人类的历史没有对祂的任何记载。但是，在人类出现之前，作为伊露维塔的首生子女，精灵早已经经历漫长的岁月。精灵从来都是严谨而又尊重历史，它们的记载或许值得借鉴。”
陆希恩点点头，随后她坐到床边，将自己的身体扔在床垫上。
因为这动静，两个半兽人醒了过来。不用陆希恩多说，伊凡再次眼疾手快将它们打晕。
“这些半兽人真是难缠，”伊凡无奈地甩甩手。
“报警吗？”陆希恩翻了个身，陷进床垫里的脸露出半边，懒懒地看着他。
“不，”伊凡说，“虽然通知人类王国是必须的，可是也必定会打草惊蛇。我会通知我的族人，将它们给带回去细致的拷问。”
伊凡的声音越来越低，因为陆希恩已经扭着身子就这么睡了过去。
他看着陆希恩，叹了口气，随后到客厅拿起手机打了个电话。过了一会儿，又带着医疗包回到卧室。
他蹲在床边，小心翼翼拉起陆希恩的右手，为她包扎手臂。
酒精涂在她血淋淋的伤口上。然而陆希恩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反倒是双腿微微夹紧，来回搓了搓。
“嗯……”她的鼻头发出一阵呻吟。
伊凡的手不自觉抖了抖，然后他露出无可奈何的表情，深吸一口气，继续有条不紊地包扎。
随后，他将陆希恩挪到中间，给她盖上被子。
自己则提着两只半兽人，坐到客厅沙发上，一下一下地抽着香烟。
他的眼神在弥散的烟云里显得尖锐稳重，带着智慧的色彩。
但是每当他转头，余光看到两只恶心的半兽人，眼神里的稳重又不由自主被一些疑惑和焦虑代替。
时间就在沉默中飞速流逝。
与此同时，七楼，矮人的房门被敲响。
矮人赶忙跑去开门。一个霍比特人快步走进了屋。
希尔达着急地拉着矮人的手，十分急切的问：“钉子呢？”
矮人将他引到客厅，把一只乌鸦的尸体从冰箱里取出。而那些钉子，则一直躺在茶几上。
希尔达忽略乌鸦的尸体，第一时间扑到茶几上，把钉子攥在手里，仔细地查看。
看见钉子上的一层荧光，慢慢的，他越来越激动，手掌颤抖不已。
最后甚至原地跳起来，狠狠朝空中挥舞了两下拳头。
“这简直就是世纪大发现！”他冲矮人大叫道，“阿比亚，精灵肯定重返中土了！这就是证据！”
他捧着铁钉，就像捧着皇冠那样神圣。
虔诚又纯粹的渴望在他的眼里如宝石那样熠熠生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