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闭室里的沉默是长久的。
拉普拉斯搞不懂为什么蜂巢会和“自己”吵架，毕竟在灵魂具有物质性的观点上，使用着碳基躯体的蜂巢在这所特殊监狱只能和群蜂取得最低程度的联机——也就是和人类基本无异。
会有人类和自己吵架的吗?
元帅看向蜷成一团的少女，他又不是人格分裂，怎么知道两个人格吵架的可能性有多高?
“需要心理医生吗?”拉普拉斯问了一个愚蠢的问题:一般来说，对于一个已经确诊的精神病人，应该是直接把医生找来而不是向病人询问。
“不用了。”蜂巢代替星期回答，记录上他才是主人格。
星期默默抬起头，与蜂巢通过眼神传递信号。
“需要药物治疗、治疗——”烟鬼希望得到香烟的替代品。
蜂巢想了想，蜂群连接不上，脑海里只有寥寥几个用于治疗精神疾病的药物，其中能够替代尼古丁的更是几乎没有。
“安非他酮，或者伐尼克兰。”这两个其实是戒烟药物，但只要星期不知道，它们就可以是尼古丁替代品。“这两个药品补充一下就行。”
这不是治抑郁症的吗?拉普拉斯没有多问，毕竟他又不是专业的医生。他看了看角落里那个亲切感和违和感同时存在的女孩，觉得这个药不是不能批下来。
正好也可以“治疗”一下……
探监的时间很短，拉普拉斯没有和星期说过一句话就离开了。蜂巢对此表示失望，这意味着元帅对星期的好感度很难再提升了。
没有好感度的蒙蔽，若是让元帅发现星期还活着，那蜂巢就离死不远了。
“得想一想可行的越狱方案了，在元帅发现她是星期之前。”蜂巢站起身来，他们的禁闭时间过去了。
路上，蜂巢进行了思考。
蜂巢和群蜂之间的联机依靠的是“共鸣”。
四大基本力在三百年前完成大一统之后，人们试图将宇宙中的一切也统一起来:能量和物质可以统一，场和二维以上的空间可以统一……人们已经可以认识到宇宙中的一切——包括质量、能量、空间、时间等等都可以被转化为统一的要素，除了一个东西:意识。
意识似乎是独立于宇宙一切东西之外的第二产物。
意识是有质量的，或者说它是一个介乎与场和物质之间的东西。意识和意识之间的交流可以跨越光速达成类似于量子纠缠的信息传递，这就是“共鸣”。
群蜂和人类其实可以算是同一物种，毕竟没有生殖隔离。但是群蜂文明的人比一般人类多了一个可以让意识共鸣的器官，这也是他们可以打造出集体意识而人类造不出的原因。
他们更能理解“共鸣”的原理，于是造出了一个基于共鸣器官的超大“服务器”——这是蜂巢的前身。群蜂并不是把自己的意识完全投入到集体，而是每个人一点点的上传、同步。
这也就是说，群蜂中的个体、每个人是有是有自己的意识的，虽然在蜂巢进行深度联机时几乎没有。
但在这所监狱里，蜂巢只能进行最低程度的联机。
群蜂中除了十二岁以下的个体，只有当初制造“服务器”的那些神匠们没有接入过集体意识了。
蜂巢理清了现状——他现在和普通人类基本没区别，无非就是思考更快罢了。
“早知道不用这个碳基躯体了，只能靠共鸣器官联机。”蜂巢判断着越狱的可能性，“机械体的联机装置还是好用一些——喂，姐，你的身体也有共鸣器官，看看能不能和315那边取得深度联系?”他向星期喊到。
狱警们警惕地看着他们，直到星期也得出“不行”的结论才放松下来，测谎仪没有响。
在这个角落不行，可是在监狱某些地方就不一定了。两个白毛在心底打着自己的算盘。
“喂喂，你刚刚是不是喊我姐了?”回到他们的狱间，星期就兴奋地对蜂巢发问。
“以后就这么喊，知道了吗?”少女拍打着蜂巢的肩膀——她也在练习着保持距离感。
“我已经把‘姐姐’的认知刻在这个脑子里了。”蜂巢意外地没有去怼星期，对付磁小轨，不搭理她就是最好的战术。
“没意思。”星期看着蜂巢，对方没有和她预料的一样开始生气。
她打开刚拿到的药盒，准备开始与内心的烟鬼抗争。
“这些有啥用？”星期按照说明书服下一片药丸。
“一般是用来治玉玉症的，但也能用来戒烟。”
“是尼古丁相似物?”
“不是。”
“啊?”星期看了看药盒，“那我还吃个叼毛啊……”
“你就说你现在还有没有来一根的欲望吧。”
“唔……似乎没有那么强烈了，就是头开始有点晕……”
“睡一觉就好了。”蜂巢让星期躺倒床上，给她盖好了被子。
少女头一挨到枕头就昏睡了过去，跟死了一样。
“?”蜂巢愣了一下，“元帅给的药没问题吧?”
“喂——真睡了?”
蜂巢看着紧闭眼睛的少女，下定决心深吸一口气:
“姐—姐——”
喊姐姐都没反应?
蜂巢闭上眼，两个白色的触角一样的东西从他眉毛两侧生长出来，这是315人的“共鸣”器官。
要加紧寻找监狱屏蔽联机的漏点了。蜂巢这样想着，拉普拉斯似乎快要发现元帅和星期的亲切感是从何而来的了。
可以认为，元帅至少已经有了一丝违和感，这次的药一定就是某种试探。
加大功率，蜂巢的意识在减轻质量，相对的用于联机的场正在变强。少年的触角微微颤抖，他的体温正在升高，大脑也慢慢变得混沌——把肉体当机械体用是要付出代价的，更何况他还要躲避监狱里的探测。
理性在崩坏……
在突破某个临界点时，蜂巢抓住了可以把场逸散出去的一片空间，但是他已经没有继续下一步的能力了。
“噗通”一声，蜂巢倒在了星期的床边。
意识断开后，并不是一片死寂。
“姐姐大人?姐姐大人?”
——来自315文明断断续续的呼唤。
监狱外。
“压制意识共鸣场的装置怎么样了?”拉普拉斯向典狱长问道。
“在最薄弱环节检测到联机痕迹。”
“嗯。”果然上钩了，拉普拉斯很满意。“监测交流内容晚上整理好，明天把交流记录给我。”
那片可以把场逸散出去的空间，实际上是监测最重的区域。可惜理性崩坏的蜂巢没能发现这一点，乖乖咬了钩。
不过还好，因为蜂巢的身体够废柴，交流的内容只有那句“姐姐大人”，没有有价值的讯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