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犹豫什么?”尖帽女人的声音在耳根响起,“你难道还没有意识到,你被朋友背叛了?”
“这不是真的...”
“那就打开它。”
艾儿丝黛发现手不受控制地颤抖,她在害怕。
害怕门后的景象。
“就算...就算这是真的...”一滴眼泪从她的眼眶滴落,“我有什么资格打扰他们呢?”
好像是在回应她一般,门后面传来了不堪入耳的声音。
那紧密缠绵,互诉情意的糜烂之音。
“唔...假的...假的...”
她强忍热泪,回身甩了女人一巴掌。
女人并不在那里,场景又迅速变换。
这次是他们两个人在写作业的场景。
趁她不在的时候,二人又在缠绵。
安莉克希雅紧紧贴在他怀里,面向艾儿丝黛,投来挑衅的笑容。
少女害怕地后退,一退再退,撞在墙根。
周围的景色恢复如初,尖帽女人翘着二郎腿,手中多了一杆金木烟枪,四周烟雾缭绕。
“好好想想,你一个低贱的贫民,他们为什么要对你这么好?”
女人的问题问在了艾儿丝黛的心口,实际上她也想要一个答案。
“想想父亲是为什么死的。”
“贵族根本没有把我们当人,这不是早就知道了的吗。”
“你也只是随时可以替代的消耗品罢了。”
她的话语如毒药慢慢渗入艾儿丝黛的脑海,种种辛酸回忆刺激着少女渐渐脆弱的心态。
“唯一能解释的答案,是因为在他们看来,你只不过是一只好看的宠物罢了。”
艾儿丝黛再也无法忍耐,大声反驳道:“没有!我、我是人类!”
“真的吗?”女人忽然出现在她面前,脸贴着脸。
艾儿丝黛终于看清楚了,那帽檐下的病态的面容,正是她自己。
“你自己其实也在期待吧?如果能因此过上荣华富贵的生活,当一只供人玩弄的宠物,又有何不可?”
对面的自己,讲出了艾儿丝黛始终不敢承认的话语。
在她的内心,一直害怕着的真实想法。
帕夏到底是怎么看待自己的?
安莉克希雅究竟是朋友还是敌人?
名为“艾儿丝黛”的存在,又到底如何看待他们两个?
人一旦踏入一个舒适圈,就很难再走出来。
艾儿丝黛在无形中享受着帕夏和安莉克希雅的爱护和帮助,体验着本不该属于她的生活,她自认为不是爱慕虚荣的女人,可真当泼天的富贵和机会砸到头上时,站再稳的脚跟都会晃一晃。
而帕夏又是那么特殊,如一颗闪耀的明星,忍不住让人想要独占那束光芒。
但是....
“那个女人真的好碍眼。”对面的自己再度张口。
“如果自己当初没有去帮她的话,事情就不会这样了。”
“我好笨啊,为什么要对一个拥有一切的女人同情心泛滥呢?”
“现在倒好,本该属于我的一切都被她夺走了。”
“她要是死了该多好。”
她的话语宛如毒药,渗入骨髓,没入灵魂,一点点蚕食掉艾儿丝黛的心智,直至漆黑的深渊,不可见光的幽暗深处。
冰冷的黑暗里,艾儿丝黛默默合上了眼,任凭眼泪滑落。
彼时,把湖心领翻了个底朝天的帕夏等人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根本不知道艾儿丝黛身上发生了什么。
混乱之中,帕夏注意到安莉克希雅煞白的脸色,那不只是因为朋友不见了才着急的神色。
“都怪我...”她低着头,咬紧嘴唇,“都是因为我...”
“不要妄自菲薄,我们现在要冷静...”
没等帕夏说完,安莉克希雅自责地大声喊道:“是我的错...是我多管闲事...是我伤害了她,她一定是对我失望了...咕...”
“安莉...”帕夏看出她似乎有隐情,“到底是怎么回事?”
安莉克希雅缓缓抬起头,那双瞳孔此刻正如湿润的红宝石,让人不忍直视。
“那天晚上...我其实...注意到了她...”
“那天晚上?!”帕夏忽地惊醒。
“我...我装作没看见她...进了你的房间...”
话语脱口的瞬间,安莉克希雅似乎断了根线,径直瘫坐在椅子上,泪水夺眶而出。
“是我的自私害了她,是我的错...”
眼瞅着安莉克希雅哭得梨花带雨,帕夏心中满不是滋味。
他其实早已意识到艾儿丝黛恐怕对自己抱有不该有的情愫。
平日里的关心给了少女错觉,可抿心自问,自己难道就是什么高尚的大好人,和蔼的慈善家吗?
是谁夺走了她的机遇,还理所当然地享受着少女崇拜的目光?
利用无微不至的关怀,充满技巧的若即若离的接触,用花言巧语哄骗少女的纯情的坏蛋是谁?
抱有着“反正会退学,以后不会再见”心态的混账是谁?
难道自私的人,只有安莉克希雅吗?
“我才是问题的根源。”帕夏走到安莉克希雅的身边,蹲下身,安慰着她。
“自私的人不只你一个,我们是共犯。”帕夏为她拭去泪水,“我们要找到她,给她道歉。”
安莉克希雅呜咽着,轻轻点头:“...嗯...”
“...现在没找的地方,其实还有一个。”帕夏向她伸出手,“要一起去吗?”
公爵千金自己擦了擦眼泪,坚定地点头:“去!”
二人奔赴的方向,正是那间书房。
更准确的说,是之前藏着傲慢法典的密室。
当密室的大门被打开时,安莉克希雅露出了惊讶的神色,她想质问帕夏这间房子的作用,可现在有更要紧的事情要做。
漫长的螺旋阶梯恍如链接着深渊,帕夏分不清是第一次过于激动还是这次过于沉重,脚下的道路似乎没有尽头,只是一直往下,往深,往更黑暗的地方走。
当不详的幽暗之光摇曳于密室中央,眼前的一幕立即让两人意识到的事情的严重性。
艾儿丝黛失去了意识,被困在一个黑水般的流体球状物内,她的背后即是当初放置上古魔法书的雕像,此刻雕像的眼瞳竟流出两道鲜红的血泪。
东南西北四角各伫立着四根五方尖石碑,鬼画符般的碑文好似跳动的心脏拥有自我生命,四道漆黑的锁链束缚着流体球状物,一个没有实体、如斗篷的阴影阻挡在二人和艾儿丝黛的中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