贝斯子爵试着自己去换弹。
但他不便行动的身子在拿弹夹的时候径直从轮椅上滚落。
他狼狈地举起弹夹,急不可耐地试着掰开弹鼓,而帕夏直接冲上来一脚踢翻了机枪,他想去勾尸体腰间的武器,手又被艾儿丝黛狠狠踩在脚下。
“逆、逆贼!”他歇斯底里地大叫着,“你们犯法了知道吗!国王不会饶恕你们!法律不会饶恕你们!”
“那又如何。”帕夏随手捡起一把剑,“我不是第一次犯事了。”
“你、你要干什么!?我警告你!我是正统的子爵!”
“我已经不想听你废话——”
帕夏高举利剑,正欲挥下的时候,艾儿丝黛突然阻止了他。
“......艾儿?”
“......我自己来。”
艾儿丝黛脱离报废的魔导兵装,略显疲态,帕夏还在想应该如何劝她,她却反手用治愈术治好了贝斯子爵的腿。
“捡起来。”艾儿把一把剑踢到他手边,“与我决斗。”
贝斯子爵像看傻子一样看着少女:“....决斗?你是说,贵族之间的决斗?”
艾儿自己又捡起一把剑,指着他点了点头。
“开什么玩笑.......”贝斯子爵恼羞成怒,似乎受到了某种侮辱一般,“你以为你是谁!区区平民竟敢向贵族发起决斗?!赢了也是丢脸!传出去我还怎么混!不如给我个痛快!”
帕夏气得真想一个离析术把他变成灰烬,艾儿则心平气和地说道:“帕夏,向我承诺,如果我输了就放他走。”
“魔道兵装已经报废了,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我知道,拜托了。”艾儿恳求道,“让我自己来。”
“.......好吧。但如果情况不妙,我会强行出手。”
他向着贝斯喊道:“贝斯子爵!我以罗兰德子爵的名义向你发起决斗邀请,我将委派我的代理人,佛洛伦斯·艾儿丝黛作为你的对手,并以我的名誉和家族为担保,倘若你赢了决斗,我们便放你一条生路。”
贝斯子爵慢慢站起身,啐了口血沫:“这还差不多。”
寒冷的夜风让帕夏感到不安,贵族剑术和马术一样都是学院里的必修课,他相信艾儿肯定多少练过,但不管怎么算撑死一个学期的十来节课,况且学校里学的东西更偏向于不具备实战经验的武术表演,纯纯用来锻炼身体、陶冶情操的。
相反,贝斯子爵作为老牌贵族,定然是从小学习正规剑术,加上他魁梧的身材,在没有魔导兵装的加持之下,艾儿的胜算过于渺茫。
快想,我到底该怎么办?——帕夏冥思苦想之时,决斗已经开始。
局势和帕夏预想的如出一辙,贝斯子爵一开始还比较谨慎,但很快用几个虚晃的步伐和招数判断出艾儿不是用剑的好手,她很快便落入下风。
双方根本不是一个量级,看得帕夏心里直着急,随着艾儿惊险地躲过刺向心脏的一击,他忍不住想耍点小把戏。
“让我自己来!”艾儿重整态势,怒喊道,“妈妈的仇,我必须自己报!”
“艾儿......”紧张的汗珠从帕夏额头滴落,他最终决定尊重她的选择。
占据上风的贝斯子爵立马开始上嘴脸:“女人!没有魔导兵装就是世界上最低贱的生物,本该乖乖缩在男人的胯下,张开腿等着被男人征服的**罢了!”
他再次发起攻击,艾儿试着用剑去招架,结果震得她手臂发麻,差点丢剑。
体型和力量的差距让她不得不以退为进。
她采用灵活的走位屡次躲过贝斯的剑锋,看似无意义的闪避实则在尽量消耗贝斯子爵的体力,趁他出现一个微小失误的时候,果断刺向他的胸口。
可惜的是,贝斯子爵在千钧一发之刻挑剑回拨,巧妙地化解了艾儿丝黛的攻击,仅仅只是划破了一点小口。
见状,艾儿丝黛大胆挑衅:“不过如此,黄口小儿就这点能耐?你不是瞧不起女人吗?”
贝斯子爵果然上钩,恼羞成怒地双手握剑:“我要砍烂你那张嘴!”
过于好懂的男人,说砍烂嘴,那把剑的轨迹就没低于艾儿丝黛的下巴。
少女抓准机会,突然蹲下身,从贝斯子爵的视线里来看像是瞬间消失一般,由下自上地斜刺,一举刺伤他的手腕。
剧烈的疼痛让贝斯子爵丢下武器,艾儿丝黛没有放弃这个宝贵的机会,向着他的脖子挥剑。
本以为是一击制胜,不曾想贝斯子爵居然用右臂强行挡住了利剑。
剑刃碰撞骨头,艾儿丝黛用尽浑身力气往下砍,谁知贝斯子爵反而不再怕疼,如暴怒的豪猪猛然奋起。
“竟然小瞧我!”
他强行挥开右臂,艾儿丝黛力有不逮,宝剑脱手,而贝斯子爵竟还藏了一手,用左手从裤腰后面抽出防身的匕首。
“死吧!”
“艾儿!!!”
帕夏惊呼,那致命的小刀刺进了艾儿的肚子,一口鲜血从她的红唇中涌出。
他立即要去帮忙,艾儿却又向他伸出手,表示不要过来。
“...治、愈!”
神圣魔力涌动,艾儿强行治愈自己的伤口,那迅速修复的人体组织将刀刃紧紧包裹,贝斯子爵立即用力转刀,试图搅烂她的内脏,用疼痛打断她的魔法。
“不要、小瞧女人!”
肾上腺素全面爆发,伤口处迸发出炫耀的魔力之光,艾儿丝黛切断疼痛的感觉,毫不犹豫地把手指插进了贝斯子爵的眼珠,再用力一挖、一扯,男人的悲鸣几乎要穿透黑夜。
贝斯子爵松开匕首,连连后退,血泪如柱,止不住地流了满面,嘴里叫喊着不要过来,像个无头苍蝇不知所措。
“爸爸、妈妈.......”艾儿丝黛强行拔出体内的匕首,满手鲜血,一边用治愈术恢复,一边迈向复仇的道路,“佛洛伦斯的仇......今日得报!”
她握紧匕首,刺向了他的心脏——
帕夏却突然抓住了她的手腕。
“你当真要杀他?”
“不然呢!你难道要我放过他!”
“杀人偿命,天经地义。可杀人就是杀人,法律不会饶过你,而你还年轻,你无法承担这份罪孽带来的后果。”
平民杀了贵族,对统治阶级来说这种事情简直不可理喻。
哪怕贵族是人世间的残渣,也轮不到平民来审判。
至少在民众觉醒以前不行。
事情闹这么大,已经不是安莉能想办法摆平的程度。
艾儿会面临非常严重的惩罚。
“我爸爸死的时候,法律在哪里?!”艾儿哭肿了眼睛,“我妈妈死的时候,法律在哪里?!”
“求求你,帕夏...让我杀了他!”
可那是艾儿现在最淳朴的愿望。
既然如此,帕夏的心中有了答案。
“你握刀的方式错了。”
“欸?”
“它没有护手,你又满手血,直接刺进去的话会划伤你自己,所以不能刺。”
“你、你到底什么意思?”
“艾儿,你问过我,我们究竟是什么关系,现在我回答你。”
他从后面抱住了她,与她一起握紧了匕首。
“看见他的脖子了吗?跟着我一起.......从左往右,划过去。”
月满枝,夜如水,一把火点燃了红楼,天色格外红火。
帕夏和艾儿肩并肩地站在远离城市的小丘上,紧握住对方的手,一齐眺望染成红色的半边天。
“......你真是傻呢.......”她说,“.......一生的共犯,亏你想得出来......”
“不管怎样,我们现在可是共犯,你要是离开我,在我不知道的地方把我供出来,我会很苦恼的。”
“彼此彼此...”艾儿靠在了他肩膀,憔悴的面容终是露出了一丝笑容,“看样子我们要互相提防一辈子了。”
艾儿知道自己再也追不回曾经的光亮和希望,但她不会说这世间对她的不公,也没有说‘苦’,她只说‘好的,我知道了’,从此一无所有。
此生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