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可口的黑面包

作者:北蒋 更新时间:2024/3/30 21:41:46 字数:2085

昏睡跟熟睡是有区别的,仅管它们都能令人睡得很沉。

来自清晨的赠礼,是一滴微小的露珠,随着树叶的引导,滴落在沉睡者的眼角,却又从中滑落,在白净的脸蛋上留下了一道浅浅的“泪痕”。

银白色的睫毛微微颤动,紧闭着的双眼,被缓缓打开了。

当瞳孔聚焦,视线变得清晰之时,世界也展露出了它原本的样子。

周围没有墙壁,没有屋檐,身下也并非一张柔软的大床。

有的只是绿树,只是鲜花,只是嫩草。

上一次见到这副画面,还是在梦里。

就好像刚刚经历了一场时空乱流被突然传送到了完全不认识的地方,此时我的脑中一片空白。

脑袋宕机的我就这样原地蒙住,坐起身子呆呆地愣在那里。

“嘶!”

一阵眩晕与剧痛同时从脑中传来,打碎了我空白的思绪,我咬着牙双手抱头,手指下意识地向用力拉扯自己的头发,企图以此减缓痛苦。

疼痛大约持续了有那么两三分钟,才安稳下来。

这或许就是昏睡的代价吧。

甩了甩脑袋,感受着里头还残留的眩晕感,我大口喘着粗气,总算是清醒了过来。

真是一个糟糕透顶的早晨。

身下是凌乱褶皱的布垫,布垫旁的篝火堆早已燃成了一片灰烬,还连带把忘记取下来的烤兔肉一起变成了焦炭。

背包则是横倒在身后的草地上,大开着口子倾漏出一大堆杂物。

如此糟乱的景色,让人怎么都提不起精神。

“唉”

我单手捂着额头,无奈地叹了口气,根本没想到昨天晚上自己只是眯着眼睛沉浸在思绪中一小会,竟会毫无征兆地直接睡倒过去。

…………

树林中的空气有些潮湿。

拖着略带疲惫的身躯,我耷拉着肩膀,走路两步一晃,三步一倒,脚步沉重地向前挪移。

体表附着着一层水珠,还掺夹着几滴汗液,湿湿黏黏的,好生难受。

旅途还没正式开始就遭遇了如此不适,我的心中不免升起一丝退意,但好在风雨过后总会有彩虹,历经一个整个上午,我终于是走出了那令人又爱又恨的树林。

爱是因为茂密的树林可以完全将我的住所掩埋,让我数十年载都免受外人侵扰。

恨同样也是因为它茂密,夏天又湿又热,还有数不胜数的蚊虫,冬天则又湿又冷,时常在人体表结出一层刺骨的寒霜,有时还会出现屋内比屋外冷的现象,搞得我一整天都不敢出被窝。

不过,总算是走出来了啊,森林。

临走之前,我还是略带不舍地回头望了一眼,但也仅仅只是一眼。

林子旁边,坐落着一座村庄,毕竟是偏远地区,记忆里,这个村子很小,似乎并不怎么繁荣。

但现在,一切都变了样。

“这……”

嘴巴微张,贝齿轻轻咬住食指的第二个关节,望着眼前的景象,我难以抑制住自己内心的震惊。

比起村庄,此时在我眼前的更像是一座镇子。镇子里分布的,也不是印象里简陋的茅草屋,而是一栋栋石砖堆砌而成的大宅子,就连曾经的烂泥路,此刻也铺上了一层平整的石砖。

走在道路上,周围的环境已然从原始部落风格变成了欧洲中世纪风格,其中两三座建筑甚至精美到就像是个艺术品,要知道在的我记忆里,帝国的王都也才这个发展水平。

稳住,稳住,你可是讨伐过魔王的人啊,什么大场面没见过,千万别让人瞧不起了。

宛如乡下人进城的我,站在路边一家面包铺前,张望着橱柜里头一排排整齐摆放的黑面包,一遍又一遍地在心里提醒自己。

“小姑娘,要买面包吗?新鲜出炉的面包,一个只要一文钱哦!”

橱窗后头站着一位上了年纪的老婆婆,发现我呆呆地盯着柜子里的面包,便一脸慈祥地向我询问。

回过神来的我深吸了一口气,将心情勉强平复下来之后,抬起头正准备拒绝。

可偏偏

“咕噜咕噜”

刚好就在此时,我的肚子非常不争气地叫了起来,还没等我开口就直接代替我回答了那位老婆婆的话。

其实也不能怪它不争气,要怪也得是怪我自己不小心,一不留神把身上仅有的食物给搞成了焦炭,导致自己从昨晚到现在一口东西都没吃过,肚子饿得发慌。

有句话怎么说的来着——“饥饿是最好的调味品”

即使此时摆在我面前的是那种几乎不经过发酵,完全不添加牛奶和酱料调味,仅用劣质面粉掺夹着麸皮烤出来的黑面包,也足够让我垂涎三尺了。

可是想想也知道,常年隐居在荒郊野岭的人,身上怎么可能会有钱财。

此时我身无分文,曾经连找零都根本不放在眼里的一文钱现在反而成了天文数字。而我既然被世人冠以“魔女”之头衔,再怎么落魄也肯定拉不下脸皮去讨饭的。

身体不由自主地咽了一口口水,我的视线反复在面包与老婆婆之间转换,心情复杂。

即没能力买又不舍得走,最后只得原地干瞪眼。

“饿了吧,来,吃吧,新客人第一次免费哦。”

老婆婆脸上的皱纹虽深如沟壑,但一双眼睛却依然清澈如水,她敏锐地察觉到了我窘迫,心底大约也猜出了三分现状,连忙从橱柜里拿出一块面包,放在掌上递到我的面前。

“新客人免费”当然不可能是真的,这大抵就是老婆婆的心善之举。没有直接点破让我去尝嗟来之食,而是另用委婉的方式尊重了我心中那一点小小的固执,可谓细心。

仅管没有眼泪,但我也故作感动地吸了吸鼻子,心怀感激地双手接过她递来的面包。

在橱柜里放了大半天的面包表皮早已凉透,却又炽热到让抓着它的双手都止不住颤抖。

拿着大到连两只手都握不全的面包,我默默后退了两步,上半身微微倾斜,用不易察觉的幅度悄悄对着老婆婆鞠了一躬。

大街上格外清冷,老婆婆的店又没什么生意,周围宁静到就连鼻子发出的呲溜声都觉特别响亮。

我张嘴用力咬住面包一角,牙齿使劲撕下一小块,放在嘴里嚼了嚼,竟真的流出眼泪来。

果然,再饿也还是觉得难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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