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嘛,‘童话中的仙女’这样的形容,亏你还真说的出来……”
过于明目张胆的夸赞,终于是让说出这话的人感到了久违的害臊,还没等我说完,椅子上的老头便下意识地站了起来。
这一站,可就不得了了。
“呜哇!你都已经长得这么高了啊!”
原本蜷缩在椅子上的老头身形突然拔高,肉眼可见的身高差距,一下子就把我怔住了,让我忍不住惊叹。
不过……
都说人到老年身高会不增反减,望着老人那有些佝偻的脊背,我脑中不禁开始幻想,幻想老人那未曾见识过的壮年时挺直腰杆的模样。再照着脑海中的样子用手隔空比划了下,竟比我高出两个多头还有余!
“明明当时你们两个都还只到我肩膀那里诶!”
“哈哈哈,‘当时’到底是多久前的当时啊。”也许是被我傻呆呆隔空比划的动作给逗到了,老头眯起眼睛笑了出来,因笑容而皱起的脸就好似一张干枯了的树皮。
笑声倒是并没有持续多久,不一会,老头便像是泄气了一般,渐渐地失去了声响。
“不过也是,对于魔女来说,不管何时都可以称之为‘当时’吧?”
他侧过脸将自己的表情掩藏,像是在自嘲般,主动点破了自己的疑惑。
回想起当时……
虽然只是两个比我还小的孩子,但对于生存来说,总归还是有帮助的,毕竟人多力量大嘛。
所以在那之后的日子里,我便顺理成章地成了两个男孩的姐姐,将两位迷路的失足少年给全部拐走……咳咳,应该说是带着两个拖油瓶,继续进行着艰难的荒野生活。
我刚开始的住所还只是一个由几根树干搭起来的简陋三脚架,上头铺点遮风挡雨的树叶,底下再垫上用来睡觉的干草,便草草完工。
这样的配置对于我一个人来说其实还是勉强足够的,可一下子增添了两人,就不免显得有些拥挤。
况且在相处了一段时间之后,我也算是摸清了两人的性子,只能说不愧是同一个娘生的,他俩的相貌大差不差,而性格也可以说是完全相同,无一例外都属于那种调皮贪玩到极致的熊孩子类型。
一到晚上,本来三个人睡一起就有点挤了,他们两个还总是唧唧哇哇的聊天聊个不停,就好似有用不完的精力。而且自个儿两个说话还不够,还总是喜欢来烦我,哪怕我一句话也听不懂,他们也能自顾自唱独角戏唱老半天。
好在万物都有两面性,虽然他们这股精力搞得我寝食难安,每天早上起来都得顶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但好歹我也是在他们的话语洪流下对这个世界的语言稍稍有了些初步认识,学会了诸如“过来”“谢谢”之类的简单词汇。
某种意义上来说,或许我真应该叫他俩一声语言启蒙导师。
而且得益于他俩的年少气盛,平日里大部分的体力活也都由他们承包,给我省去了不少力气,即便我不做要求,他们也会主动去完成。
就这样,在三人合力之下,没过几天,我们的住所便迎来了一次改造,当然由于我极其拉胯的审美,最后改造出来的房子完完全全可以用“木头火柴盒”来形容。好在大伙都是实用主义,也没谁抱怨,反正就算他们真抱怨了我也完全听不懂不是吗?
“话说回来,我们两个可是孪生兄弟,不知道过去这么久了,姐姐你是否还认得出来。”
说着说着,老头突然提出了一个古怪的问题,虽说古怪,但是却偏偏正中了我的下怀。
“哼哼,别以为我看不出来,这么喜欢用蜡烛,你是弟弟「埃德」,对吧?”
我立马露出得意的笑容,自认为以自己对两人的了解绝不会出半点马虎。
先前察觉到自己宝贵记忆的消失,一直让我心底隐隐作痛,现在正好有了证明自己的机会,我的情绪一下子就激昂起来。
兄弟两分别叫做「贝尔」和「埃德」,听上去似乎和某些“求生类节目”中两位著名人物的中文译名一模一样,这当然不是巧合,而是有意为之。
因为,这是我起的名字。
没错,当时的我因为对这个世界语言的生疏,许多时候都不能很好地表达自己的意思,甚至连呼唤对方都成了难题。
所以在不知道对方姓名而又没办法问的情况下,我就灵光一闪,索性选择用了原本最熟悉的中文名字作为他俩的代称。
又恰逢正在求生,于是我就半开玩笑性质地给他们起了这两个名字,没想到久而久之,就这么一不小心给叫习惯了。
听见我的猜想,面前的老头却愣了一下,才刚抚平的眉头又轻微地皱了一下,仅管持续时间很短,可这一下收缩在他那干巴巴的皮肤上却展现得尤为明显。
他异常的表情让我心底一震,原本十足有把握的内心直接就动摇了,连忙收起笑容,眼睛紧紧盯着他,生怕他会说出“错误”这种回答,更怕自己连最不应该忘记的都没能记住。
这可是我自己亲自起的名字啊!
“怎…怎么了吗?难难…难道是我猜错了吗?!”
心底的慌乱让我连说话时的声音都莫名地颤抖起来。
时间缓慢地流过,可面前的老头却仿佛时间静止了一般,始终一言不发,一动不动。
“喂喂喂,你还好吗,快回答我呀,「埃」…「埃德」,你是「埃德」对吧?你别不说话呀。”
我已经被他整得不自信了,急切想要他亲口确认答案。为了引起他的注意,还垫起脚尖把手抬伸到他面前挥了一挥,
“哦…嗯!没错。”
他迟疑了一下,好在最终还是回过神来,只是低头看向我,眼神中闪过一丝惊讶,但随即又露出释怀的表情,抬起头看着对面那敞开的门外感慨:
“只能说不愧是姐姐你啊,这么轻而易举就给猜出来了。”
“呼——”
这下我总算是能安心地叹出一口气来:
“既然我没认错,那你就别憋着一声不吭这么长时间啊,还故意做出那种哀伤的表情,简直差点吓到我了。”
“也许是看您还是如曾经那般可爱动人,想要故意逗逗您吧,哼哼。”
他忽然望见远处的哈特,那孩子此时正躲在树丛后面,只探出个小脑袋瓜向着这边偷瞄,和自己爷爷视线对上的那一刻,还惊恐地赶忙把脑袋给缩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