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在轮下

作者:橙风景 更新时间:2024/3/8 13:30:49 字数:2889

明明第二天是分班的日子,我却想了一晚没头没脑的东西。

我抬起头看到闹钟上的9点,不出意外我又迟到了。

我不紧不慢起身,不做过多整理就出门了。

夏天已经来了,枯燥的蝉鸣在剥夺我最后一丝耐心。万里无云的天空毫无顾忌地将温度泼洒在干燥的大地上。

我对着路边的玻璃看了看,曾经自以为傲的脸被过长的头发和布满血丝的眼睛给破坏掉了。没有精神的眼睛盯着我,真是惹人厌。

等我走到学校才发现校长的动员讲话已经结束了,班上正在做自我介绍。

我作为最后一个人到的人,迎接着所有人的目光进行自我介绍,说了什么我大致也记不清了,在大家例行的掌声当中走向了自己的位置上。

当然大多数人对我的印象都不好,我属于那种平常毫不起眼,被抓到抽烟就会让所有人惊讶的角色。

第一节课开始,国语老师絮絮叨叨的让我倦意止不住出现。毕竟昨天三点多都没睡着,我就这么心安理得倒了下去。

没过多久,我就感受到有东西碰了碰我的手臂,抬起头才发现是旁边的女生正在提醒我。

老师正盯着我这分班第一节课就睡着的家伙看,所幸他很快移开了视线,要是引来了其他人的关注我可受不了。

我正想对那个女生道谢的时候,她用食指摆了摆,带着严肃的表情做着笔记,示意叫我不要说话。

我这时才发现女生坐的非常端正而笔直,带着一股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严肃”,倒不如说是正经吧。

我也低头像是在认真听课一样默不作声。

下课铃声一响,我就发现旁边的女生露出了如释重负的表情,收起了正经的姿态,向我这边偏了偏。

我才发现她是一个很特别的女生,像绸缎一样微微垂在肩膀上的黑发,白皙的耳朵从头发中探出,和修长的脖颈相映衬。

侧过的脸带着青涩的少女气息,和一点点故作成熟又不讨人厌的严肃,她的眼睛眯了眯像是注意到了我的视线。

“你挺厉害的,竟然敢在国语老师的课上打瞌睡。”女生对我闲聊到。

看样子她挺熟悉老师的,可能是她原来班上的老师吧。

“没办法,实在是太困了。”我竭尽全力想要结束话题。

“这样。”

我有些不知所措。

正当我这么想着时,她从书包里抽出了凯瑟琳·曼斯菲尔德的《在海湾》

“老师不会管看书的哦。”女生像是看穿了我的心思轻声提醒我。

“谢谢。”我有些仓促地回应。随即把大姐给我的在轮下拿了出来。

黑塞的书有一股别特的韵味。我不管这本有些自传体的小说里什么教育和社会背景,只是单单被主人公必然悲伤的童年所打动。

第一天上课,我几乎没有听课,上课就是发呆想着不切实际的东西。一到下课便时不时啃两口在轮下。

直到午间休息,我也没放下书。

“在轮下和在海湾这两个书名还蛮像的。”女生走到我身边笑着说。

“不过确实黑塞和凯瑟琳都有些悲观主义吧。”

“我也挺喜欢黑塞的,不过仅限于荒原狼。”

“荒原狼有很强的象征色彩啊...”

我和她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意外的是和她讲话我没有多少不适感。

“在轮下有一句名言我记得很深。”

“不要泄气,一泄气就会被压在车轮下了。”她正了正脸色说道。

“我叫和穗,而你是景哲。”

她做了个自我介绍,随后自然地起身结束了话题,朝食堂走去。

真是个奇怪的人,虽然我完全没资格抱怨。我继续翻看着手上的书。

过了一会,几个男生围在我身边向我搭话。

“你是原来b班的那个景哲吧,表面上看不出来,想不到你竟然会抽烟呢。”

看来我初中不良行为也被这些家伙知道了吧?

“不过你还真是了不起呢,竟然能被和穗看上,那位大小姐可是眼高的很呢。”他一说出口就开始和周围的人嗤笑。

“明明家境很普通,还喜欢装的一本正经很有教养的样子。成天抱着本书来博人眼球真是笑死我了。”

按我来看,家境什么的姑且不论。和穗完全没他们说的那么不堪。

不过我也没和她熟到为其出头的地步。

我叹了口气,这些家伙真讨厌。

“那认真的态度和身上香水的味道...”

这些家伙完全自说自话了起来啊。不过和穗的身上有一股淡淡的橙子味,我隐约觉得熟悉。

“怎么,你们有什么意见么?”和穗出现在他们身后,手里拿着两个面包。

“别来自讨没趣好么?”她有些强硬地说道。

“好啦好啦,我知道了。”为首的男生推了推手。

看起来是我误会了,他们的关系好像很不错的样子。看到他们嬉笑的样子我不由有些出神。

“就知道你对午饭不上心。”和穗像是很了解我,把菠萝包递到了我手里。

“今年的送火活动学校好像有在组织,你来么?”

她迅速转移话题,让我对面包的尴尬也烟消云散。

我低下头,还是把面包放在了桌子上。

“也许吧。”

小镇的习俗在夏天总是要举办庆典,说是感谢城隍一年来对一方水土的庇护。

和穗露出了讨喜的笑,拿出了两张福签。她把其中一张给了我。

“你也向神明祈求一下吧。”

我点了点头,和穗身上有着我无法理解的热情。

说完后,她坐回位置上开始复习起了功课。

我望着空白的笔记本,感受着时间把没有干劲的我狠狠抛下。

放学后我轻快走出了教室,望着破旧的老宿舍。

我一定要和宫远见一面,我这么想到。

“好巧啊,景哲同学。”和穗从便利店里出来,碰巧遇上了我。

“那些家伙有没有说我什么坏话?”

“他们夸你教养很好。”我思索了一下回应。

“怎么可能,这哪像是他们说的话。话说回来,你觉得我教养很好么?”

我被她的话问了个猝不及防。

看到她期待的眼神,我点了点头。

“那就好,虽然我很高兴,不过这种谣言还是尽量不要相信哦。”和穗露出了打心底的笑。

我和她没再谈论,很快就在十字路口分别。和穗向我轻快地挥了挥手告别。

像和穗这样温柔的女生大多是出于一种来自环境的责任感,没有保留地去关心每一个人。

我也没有把她们当作是困难中的机械降神,不过我却很钦佩她们。不管是什么目的,能够向他人提供善意本身就是一种值得赞叹的行为。

但在很久之后我才意识到这个想法错得离谱。

我拍了拍脸颊。接下来,我要回到自己破烂的公寓里。而和穗将会回到她幸福又美满的家庭当中。抱着这么个想法,我快步地走向了那个容身之所。

我打开信纸,酝酿了一下写道:

给我重要的青梅竹马,

分别了这么久,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我。我仍然记得夏日那个下午我和你牵着手,像是两个讨厌鬼一样遭到大家的白眼,是你一直在支持着我格格不入的自傲。我和你就像不合时宜的花朵一样秉持着自己幼稚的愿望。

我揉了揉头发,最终把最后一张信纸卷成一团,丢进了垃圾桶。

这时我想起了大姐和我讲的话。

“与其像这样等着你所期望的事降临,不如自己向前去看看吧,好歹还能知道到底是不是好事。”

“我哪敢期待什么好事发生啊。”我无力回应。

“喂,阿景,你很想见到那个女孩吧。”

我点点头。

“那就去见吧,实在不敢可以从写信开始嘛。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契机导致了你想见见她。不过这是好事,至少你开始接受改变了。”

还是要多谢东木学长提供的契机,我心里暗暗想到。

果不其然,大姐的话在不远的将来得到了印证。

明天,明天我要回到我出生的小镇。我和自己这样商量好。

我早早地躺下了床,放着yorishika的夜行。

“是否要坐上列车出发呢?我的话漫无目的地去哪里都可以。”

我心中的夏日情节也被一点一点唤醒。人为什么会对夏天有这么强烈的情感呢?夏天有着清爽的气息,是万物充满生机的季节。炎热的日光下,总是创造美好回忆的最佳时刻。

每个人都对着美好事物有着强烈的追求,当自己平庸、无所事事的夏天与自己所幻想的夏天产生对比的时候,越是强烈的落差就会越是加剧自己对夏天的渴望。

说到底,夏天也是一个留下遗憾的季节。我暗自想到。

我伴随着歌声入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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