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宫远家出来之后,我迫切想见到业务员小姐。我不知道自己哪里做错了,但是我唯一的想法就是“重来一次”,慌张和失落填满了我的内心。
到头来我那复杂多变的心理情绪只不过是自己给自己加戏而已。老实说,我心痛得不行,就像是快要病死的患者被泡在水里般无力。
果然,业务员小姐没有出现,我最后的底牌和救命稻草也就此消失,我真是搞不懂究竟原因。
我所有的努力和自我感动都像是滑稽的戏剧一样即将迎来落幕。
“景哲同学,发生什么事了?”和穗背靠着便利店的立牌等着我。
“你还在啊。”
“一直在等你。”
“想不想出去逛逛?”
和穗什么也没有问,轻轻地拉上我的手。我想挣脱开,但两个人的脚步却自然而然向熟悉的地方走去,在恍惚间就走向了我们经常去的商业街。
每当有人经过我们的时候,总是有驱蚊水和洗发水的味道传来,我们就不得不在人潮中闪躲才能前进。
“今天是有什么庆典吗?”和穗踮起了脚尖,带着稀罕的语气问我。
“可能是送火的预备庆典吧。”
“人这么多真是有些不习惯呢。”
和穗露出了紧张的表情。
一路上我们路过了糖葫芦、皮影戏、糖画、套圈圈、章鱼烧、臭豆腐、射气球、廉价玩具、书法的摊贩。最终和穗侥有兴致停在了捞金鱼的摊子前。
“景哲同学,帮我拿好。”和穗把捞金鱼的小盆递给我。
和穗在有些刺眼的白炽灯泡下和周围的小孩子一起露出笑容,眼睛闪闪发光盯着池子里的金鱼。
和穗时不时和周围的小孩子一起发出抱怨的感叹。这时候和穗会用手稍微遮住嘴,笑得双肩发颤。
“有点难啊。”
和穗整理了一下裙子,把腰挺得笔直,拉起袖子,直直看着池子里的金鱼,一副要动真格的样子。
最后一条也没捞上来。
“不好意思把你晾在一边,可以把盆子还回去了,我一条也没捞上来。”和穗脸涨得通红。
旁边的小孩举起自己手中装满金鱼的小盆,向和穗这个大姐姐做了个鬼脸。
和穗露出了伤脑筋的表情,一个侧身躲在了我的身后,向他们也比了个鬼脸。
此时此刻,我不由得想到这是否也是一种幸福呢?越是这么想我就越觉得以前与和穗闲聊的一分一秒都是如此的珍贵,在我不珍惜且不在意的时候早已悄悄溜走了不少。
如果此刻在我身边露出笑容的宫远该有多好呢?我不可避免想到了宫远。
...
“我看见了...那个刻在桌上的川崎。”
我身体几近发烫,用浑身的力气说道。
背对着我的身影以缓慢而又轻微的动作转过身,吃力地挺起了她几乎能被风吹走的瘦弱身体,摇摇晃晃向我走来。
我呆呆站在原地,她一直走到能感受到彼此温度的位置才停下来。
“嗯,我当然知道你就是柴禾。”
突然,宫远平静的声音被打破了,她跪坐在地上小声哭泣。
“为什么…要现在才来?”宫远极力压低着哭声。
我坐在地上听着她的抽泣,想不出任何办法。
“为什么…要假装不认识我。”
我的心脏像是在打鼓一样,推动着血液。
不知何时起,我已经觉得陌生了,就连一句“小远”也说不出了。像个恶心的家伙一样用质问的语气干巴巴地把问题抛给了宫远。
“因为我讨厌你。”宫远不知所措地用手掌擦着眼泪。
这一刻,一股说不上来的情感冲上了我的全身。果然,我是喜欢宫远的,这份痛楚就是最好的证明。
“我一眼也不想看见你,请你回去吧。”宫远平复了心情之后,用着赶陌生人走的语气对我说道。
“还记得我们约定好的事吗?”我拼上所有,打出了自己最后的底牌。
“忘记的是你,请回吧。”宫远平静的脸上带着“放过我吧”的表情。
我心里骤然升起了数不清的罪恶感,宫远这是在嫌弃我吗?
“不试试看的话,怎么会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呢?”大姐的话回荡在我的心中。
不出意外的话,是坏事。
我喜欢了七年的青梅竹马,我最想见的人,我这么多年为自己打气的目标。
再分别的这么多天里,我想过无数次重逢的场景。每当我碰上困难抑或是觉得生活无趣在虚度光阴时,我总是在提醒自己。景哲,你有一位最了解你的、最需要你的、最喜欢的青梅竹马,你可是特殊的存在。
凭着这一份口粮,我一直生活着。
不过,如今我还有作为青梅竹马的资格吗?
我不知道,我像逃似的离开了宫远的家。宫橙姐带着“你早该做准备”的叹息和冷笑对我招手送别。
...
“景哲同学心情好点了吗?”和穗把糖葫芦递给我。
“谢谢你,好多了。”
我换了一只手提着没吃完东西,和穗几乎把所有摊子吃了个遍,当然,每样只尝了一点。
“你可以不把手腾出来的,我可以喂你的。”和穗扑哧的一声笑了出来。
“这可不是大小姐该说的话。”我无奈说道。
“我早就不想当那种大小姐了,我老早老早就想做个坏人了”和穗露出了一个自以为像坏人的,标志的好孩子笑。
“不,笑得像个小孩子。”
和穗故作恼火地用力拍了拍我的肩膀。
“景哲同学以前不是个不良少年吗?会做些什么呢?”
“有机会告诉你吧。”
“等我一下,我去买奶茶,景哲同学要吃什么口味的?”
“芒果。”
我心情好了不少。
这时候视线里一个像猴子一样的身影窜了出来。
“哟,阿景好久不见。”东木学长还是那个爽朗的笑容。
我皱了皱眉头。
“别这个表情嘛,虽然确实是没什么好事,有点事想和你谈谈可以吗?很快的。”
我看了看再排长龙队的和穗,点了点头。
我跟着东木学长一路穿过人群,很快到了没有什么人的边缘地区。
我仔细一看,模糊的两个人影像是拿着棒球棍一样。
果然,不是什么好事。
“就是他们想找你哦,和我可没关系。”东木这家伙迅速开脱责任,闪过身子躲到了一旁去。
“景哲,最近很风光的样子啊。”田让和三宿从阴影中拿着棒球棍出来了。
几个高中都考不上的混混。
“泉那家伙呢?你们三人组分散了?”我故作轻松地说道。
“他在外面蹲点呢,省的别人打搅我们。”田让作为头头笑着说。
情况不妙,搞不好东木也会倒戈到他们那边,东木这种墙头草,应该就是被他们胁迫才把我找过来的吧。
“我可是很久没见到你了,毕业的时候打我有多痛我现在还记着呢。”田让做出了要揍我一顿的宣言。
“东木,你好像也过得不错吧,是在看不起我们吗?”三宿直骂道。
东木露出谄媚的笑容摇摇头。
就在我想着怎么逃走的时候,身后传来了声响。
“景哲同学?”
不用想我也知道是谁,和穗多半是从后门跟着我们进来的吧。
和穗拿着两份奶茶站在原地,我缓缓地走过去护着了她。
田让瞬间像是明白了什么,眼神直直地盯着和穗。
我从脊椎末端冒上来一股寒意。
“他们…是你的朋友?”和穗小声问我。
我摇摇头。
田让有些犀利地看着我,似乎是有意思的事即将要发生了,他笑得整张脸都歪了。
他挥了挥棒球棒想要逼近我,嘴角带着有趣的笑容说道:“这样啊。”
就在我思考对策的时候——
“景哲同学,你还记得要答应我一件事的吗?”
“记得。”
“现在我想兑现了,把他们揍一顿吧!”
我有些诧异地回头看着和穗。
和穗的目光冰冷,像是看到了什么蛀虫一样,那一份我很久没有体会到的严肃又一次出现在了她的脸上。
“我说真的。”和穗用着正经的语气。
听到了和穗这句肯定的话,我放心了。
随后我转过头,狠狠地瞪着田让,我决定先发制人。
我今日所有的不甘、恼火、不解、疑惑、自责。
都随着一份叫愤怒的感情冲涌而出——
“滚。”
我向前一跨步冲到了田让的身前,右手成掌砸在了他的鼻梁上,田让吃痛地弯下了腰。我再向他的胸口猛锤一拳。
叮——
田让松手了,棒球棍掉落在了地上。
我迅速弯腰捡起,左脚踩在田让的小腹上,用棒球棍的棍尾砸他的心口上。
一旁的三宿完全没有反应过来,发傻般站在原地。
我挥舞起棒球棒,砸在了他的小腿上,三宿一个踉跄就趴在了地上。
“呼。”
这样就解决了。
我抛下棒球棍,大口喘气。
“不愧是阿景,打架还是这么厉害,他们不会出事吧。”东木露着一张恶心的脸,从我看不见的地方像只蛾子一样飞了出来。
“我很有分寸的。”我头也不回地说道。
和穗正偏着头看着我,与其说是在看我,不如说是在看我前方的地面。
她有些出神。
这时候庆典像是到了高潮,从远处传来的kiss乐队的《I was made for loving you》让我有些愣住。
我看着和穗,露出了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