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题应当并未出在这里。”
老人摇摇头，身体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仿佛那皮囊之下包裹着的不是肉身，而是生锈的机械。
“神瞳先留在这，待我询问教皇大人，明日你再来取。”老人说。
“好吧。”
夏娅语气遗憾，心中恼怒。
先前费那么大的功夫诬陷林洛，甚至不惜把自己的清白都献给了那个卑微的舔狗，不就是为了得到他那颗神瞳？
可没想到，成功达到目的之后，却并未得到想要的结果。
夏娅不禁觉得自己被白嫖了。
林洛的神瞳所赐予的“加护”，应该拥有两个：
——第一个叫“增益”，增益的效果是选中一个对象，让对象的某种能力获得增强。
——第二个叫“守护”，但这个加护的效果，即便是夏娅的“洞察之眼”也看不透。
原本以为只要获得林洛的神瞳，就能弄清楚“守护”的效果，可结果却没想到还是和之前一样，而且她连发动都发动不了，若不是“洞察之眼”的信息面板里确实还有“守护”的存在，夏娅都要怀疑这个加护是不是在被剥离了林洛的身体之后就消失了。
但既然先祖都不知道，那只能等明天再看看了。
“等等，”老人忽然喊住少女，“你确定第七勇者已经死了？”
“应该死了吧——他神瞳都被挖了，还在监狱里被折磨了好久，拉出去游行的时候又被国民好好招呼了一番，押送去流放的路上也一点吃的都没给他准备——连口水都没有。估计到塔纳斯的时候，他就只剩下一口气了。”说起这些事，夏娅感到一阵痛快，“倘若这时候再遇到魔族，就算没有被认出‘第七勇者’的身份，他肯定也活不了——那些魔族根本不可能放过任何一个人类。”
可是，夏娅却没注意到，老人那原本就阴暗的眼睛，在听到她的诉说之后，变得更加阴沉了。
老人的身体躁动起来，各种奇怪的声响从他体内发出。
“你是说，你没有亲眼看到第七勇者的死亡？”
老人的语气冰冷无比，嘶哑的嗓音中，还带着浓浓的怒意。
少女被这声音吓了一跳，连忙辩解道：
“先祖大人，我确实没亲眼看到，但是押送他去塔纳斯地区的那几个士兵一直都没有回来，这说明他们肯定是在路途中遇到了魔族；如果遇到魔族，林洛就不可能还活着。”
“哼！”老人冷哼一声，像是某种魔兽在嘶吼，“我早就跟你们说过很多遍：事情要做得干净利落，而且要亲眼确认第七勇者的死亡。可你们把事情搞得人尽皆知就算了，到最后竟然还把他放了出去——你就那么确定第七勇者一定会死在魔族手中吗？”
夏娅没想到先祖会如此生气，一时间有些惊慌失措。
“可是……可是先祖，魔族和我们人类可是死敌。如果那些魔族发现了第七勇者，不可能会留他一条性命。而且塔纳斯是第一魔王的领地，还有消息说第一魔王的一个眷属也在那里；我们前不久才杀死第一魔王，那些魔王残党大概率能认出他的身份。”
“倘若魔王的残党没能认出他的身份呢？”老人问。
“不……不太可能……”夏娅一时间也有些底气不足，“若没能认出他的身份，那也不可能留他一条性命，肯定会直接把他杀了的。”
“倘若魔族没有杀他呢？”老人又问。
“这……”
夏娅很想说不可能，可是对上老人那阴森的眼眸，一时间又没敢说出口，想了想，又说道：
“如果魔族没有杀他；退一万步来讲，假设魔族没有遇到他，以他当时的情况也不可能活得下来——当时的他应当已经数天没有吃喝，而且浑身都是没有经过处理的伤口，双手双脚还都被铁链束缚着，那种情况下根本不可能活得下来。”
“那，倘若魔族遇到了他，可却非但没有杀死他，反而还把他给救了呢？”老人再问，语出惊人。
夏娅顿时如遭雷击，这种事情怎么可能？！
虽然她知晓先祖大人不同于常人，可即便如此，这种想法也实在是太过于大胆，太过于跳脱了，甚至令人感到匪夷所思。
魔族会救人类，还是曾经到处屠戮他们的勇者？
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
夏娅想都没想便否决了这个可能性，语气坚定道：
“不可能。魔族和人类之间有着不共戴天之仇，平日里我们只要见到魔族都会直接和对方展开死战；因此，魔族不可能会救下一个人类，更不可能救下一个曾是勇者的人类。”
“呵呵，”老人冷笑，“天真！太天真了！！真是太天真了！！！
“我早就说过很多遍——说过很多遍啊！！！
“一定要彻底杀死第七勇者！不容许任何意外发生！
“就算概率再小，也不等于零；即不等于零，便说明有发生的可能性——倘若如此多的巧合就是发生了呢？
“若是那样，你便是亲手种下了一个隐患！
“完全没人把我的话放在心上：你们如此大张旗鼓、招摇过市，用最险恶的手段夺走他的一切，可却又斩草不除根，徒留隐患。你有想过这会带来什么样的后果吗？
“你根本不知道你到底做了什么！”
说出口的忠告无人听从，老人的情绪因此而变得异常激动。
他似乎想要把喉咙都喊破，声音变得越来越嘶哑，到最后简直不像是人类能发出的声音，而像是某种非人的怪物。
夏娅被训斥得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你啊，还有你父亲，你们两个都是蠢货！”老人骂个不停，又叹了口气，“倘若他活了下来，日后必定会向你们寻仇，到那时你准备如何应对？”
见老人的语气缓和了不少，夏娅的心情也缓和下来。
她定了定心神，迎上老人阴沉的视线，傲然道：
“先祖大人，他的神瞳已经被夺走，所拥有的力量百不存一；哪怕他真的被魔族救治，也不可能再恢复以往的力量；若他‘想’复仇，便只能‘想’复仇——他不会有那个机会的，我相信。”
“唉——”老人长长地叹了口气，
“你们不会知道，……你们根本不了解……，你们简直一无所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