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生好感？”
这话可把林洛给听傻眼了，他没想到这种话竟然会从面前这个看似可爱但实则性情冷漠的白毛萝莉口中说出，简直是公鸡下蛋——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不是，”林洛茫然道，“你认真的吗？”
少女闭着眼，昂起头，淡然地答道：
“第一勇者狂妄自大；第二勇者心如蛇蝎；第三勇者欺软怕硬；第四勇者愚拙蠢笨；第五勇者矫揉造作；唯有第七勇者——他是个实打实的好人。”
这番评价简洁而锐利，让人难以想象她是针对同伴所作。
林洛顿时不觉讶然。
“照你这么说，加林多王国的英雄——七位勇者里，除了你和第七勇者，其他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咯？”
“不，”伊丝塔摇摇头，“真正纯粹的只有第七勇者一人。”
听到这话，林洛的笑容立时僵在嘴边，乌黑的眼珠里随即透出一种难以捉摸的复杂情绪。他仔细端详起白发少女的脸庞，试图看出这番话里是否还隐含有别的意思，可少女只是闭着眼睛，神色淡然，全然品不到第二种意味。
“……原来如此。那，”他话音轻缓，“你对自己又是如何看待？”
“我的所做所为只为达成我的理想。”
“姑且不谈你有什么理想。有一点我倒是很好奇，而且方才我也问了，但你好像并没有解释清楚——我是想说，既然你这么看好第七勇者，那又为何不将他救下？
“我想，以你的实力，给国王他们施加点压力，或者是在押送途中做点手脚，总之就是通过一些方法来让第七勇者保下性命，这应该算不上什么难事吧？”
“这个问题，”少女的语气中忽然透出一股莫名的疏离感，“我刚才不是已经回答过了吗？”
“有吗？”
林洛错愕地回想起不久前的对话，但并未发现答案。
然而下个瞬间，一句简短的话语陡然从脑际闪过，林洛当即哑然失笑，笑声里散出一股悲凉的意味。
“想起来了？”少女问。
“嗯。”他应声回答，语气冷漠。
“既然如此，那就不要再讨论这个无意义的话题了。”
她特意把“无意义”三个字咬得很重；意识到其中蕴涵的信息之后，林洛强颜欢笑一声，随即眼底蒙上一层难以察觉的阴霾。
可是旁边的科尔蒂斯却完全看不懂两人的对话，非常不合时宜地追问道：
“请问，两位到底在说什么啊？”
林洛没有回答，只是冷冷盯着伊丝塔。
少女睁开深蓝色的右眼，轻轻朝金发男子瞥了一下。
“这个问题很重要吗？”
这语气明显有些不悦，或者说是不耐烦。
“如果可以，希望您能好心解答下我的困惑。”科尔蒂斯的态度仍旧恭敬至极，但语气中却少有地带上了一丝强硬感，“您明明察觉到了事情的真相，可究竟为什么没有站出来为他伸冤呢？”
科尔蒂斯微微眯起眼睛，毫不畏惧地与伊丝塔对视。
现场忽然寂静下来。
趁这静场的当口，林洛拿起茶杯一饮而尽，而后又拾起一支烟斗朝嘴边送去，但却蓦然停在半空——他想起自己根本不会抽烟，于是干脆起身来到窗边，放眼望去，外面尽是年久失修的老旧楼房，散发着一股沉重的荒凉感。
“首先，”伊丝塔轻叹一声，显得即无奈又不耐烦，“当时我之所以会帮第七勇者拦下其中一条处罚，一方面是因为我当时察觉到国王和王女的态度不太对劲，另一方面单纯是不希望第七勇者落得个如此不体面的下场。
“当时，如果第七勇者并非被污蔑，而是的确犯下了罪行，那么当我提出要废除那条没收作案工具的处罚时，国王的态度应该表现得很强硬才对；可实际上国王和王女的态度都模糊不清，完全不像是遭到了侵害后该有的模样。——这样便达成了第一个目的：试探虚实。
“其次，第七勇者毕竟是个好人——或许是他原先的世界太过于和平，所以培养出了他这种单纯的大傻蛋。总之，看在往日情分上，我想着至少为他做些什么。但严格来讲，当时所作不过是顺手而为，或者说是一石二鸟中的第二鸟罢了。”
听到这，科尔蒂斯脸上浮现出一个苦涩的笑容，他没想到事情的真相竟如此令人心寒。
伊丝塔不在乎，继续漠然道：
“至于为何我不愿救他性命，其实很简单：
“一个王权想要将其置于死地之人，我为何要冒那么大的风险去救他？救了他之后呢？我要将他安置在何处？且不说他本身的存在届时就会成为一个大麻烦，就说他失去神瞳之后，还能否给反抗军带来任何帮助？
“最关键的是，倘若他那股天真性情再肆意泛滥一下，你说他会不会主动去找王权求和，试图用言辞来证明自身清白，从而把整个反抗军拉下水？”
一连串的质问让科尔蒂斯头脑发胀，忽然觉得事情似乎远比想象中复杂，可很快他就敏锐地察觉到了这些想法中的荒唐之处。
“首领大人，您说的这些理由，终究只是一些极小概率的事情罢了。我相信比起您的这些臆测，第七勇者更可能从痛苦中幡然醒悟，然后成为反抗军手里一张极为强大的手牌。”
“我没打算让你认同。”伊丝塔声音清冷，语气淡然，“我只是单纯在回答你的问题而已。”
她全然不把科尔蒂斯眼中的愤慨当一回事，显然在她看来，三年间的同伴情谊是微不足道且不值一提的。
“你只消知道，我当时已经达成目的，不想再节外生枝。”
“……目的已经达成。首领，您……”科尔蒂斯神色复杂，“您在派那些魔族去送死的时候，也是这么想的吗？”
“你说昨天早上袭击广场那些？”
“嗯。”
“最近教廷和宫廷那边已经发现了些许端倪。我让那些魔族动手，一是为了制造假象，让他们误以为反抗军并不存在，或者反抗军完全由魔族组成，二是即便第一个目的未达成，也能让人误判反抗军的组织结构和危险程度，从而降低对我们的警惕心。”
“……可当初的计划并非如此吧？”
科尔蒂斯语气中带着一丝悲凉，眼神也变得晦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