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格家主名为拉基尔·奥格,是一个同样鬓鬓白发的老者;鹰钩鼻,三角眼,脸颊削瘦,颧骨很明显,这副面相搭配上他那始终阴鸷的表情,小孩子只需看一眼就会被吓得不敢动弹。
这时他正紧紧盯着弗尔特,脸上露出一个惯有的阴险笑容。
“我的老伙计,”拉基尔说,“你这种态度,实在是太让我伤心了。难道以我们的交情,连找你说上几句话都不行吗?”
奥格家主脸上挂着虚伪的笑容。
弗尔特皱了皱眉。
“你有什么就直说,别在这阴阳怪气。”
“呵呵,老伙计还是喜欢摆出这种强硬的态度,都这么大年纪的人了,做事方式一点都不圆滑。”
弗尔特站起身,无视了拉基尔,而是面向林洛。
“先生,我们先离开这里吧,我带您到住处去。”
林洛点了点头,随即起身。
见几人完全没把他放在眼里的模样,拉基尔眼中的阴鸷神色再次显现而出;他的笑容逐渐变得无比阴冷,脸上仿佛蒙了层阴霾。
一个穿着黑衣的男人忽然挡在了包厢门口,一言不发。
弗尔特重新看向拉基尔。
“奥格,你这是什么意思?”
“老伙计,”拉基尔耸了耸肩说,“你看——我可什么都没做。只是你若不把这位先生想要的东西交出来,恐怕今天很难走出这里。”
挡在包厢的男人将身体笼罩在黑袍下,浑身散发着一股诡异的气质。
“你想要什么?”弗尔特皱着眉头问道。
男人不说话,但却抬起一只手,指向了梅莎;男人又翻腕朝她勾了勾手指,示意梅莎来到他身边去。
这番行为直接激起了弗尔特的怒火。
他浑身猛然散发出一股强大的气息,用一种坚决的眼神望着拉基尔。
然而这时,从黑衣男人身上却散发出一股更加可怕的气息,瞬间就盖过了弗尔特的气势,将他压得死死的。
仅仅是这么一个交锋,弗尔特就意识到,他不是黑衣人的对手。
老人额头冷汗直冒。
“哟!老伙计,”拉基尔连忙说,“你真没必要这么大火气!其实我这次来,主要是想跟你做个交易:你把梅莎小姐交给这位先生;从此,我们两个家族之间的往日恩怨一笔勾销。你看如何?”
那黑衣人终于说话了:
“同意这个交易;这将会是你此生最为明智的抉择。”
“爷爷……”梅莎惊慌地后退了一步。
弗尔特看了她一眼,随即看向拉基尔。
“如果我说不呢?”
“呵呵,”拉基尔阴森森地笑了笑,随后让开身子,朝黑衣男人微微欠身,做了个邀请的姿势,“大人,您也看到了。我早就说他是个固执的家伙,而且向来疼爱他的孙女。”
黑衣人冷哼一声,随后打了个响指。
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很快,一个被捆起来的男人被扔进了包厢。
“二叔?!”梅莎惊讶地叫道。
来人是弗尔特的大儿子,巴蒂斯特·罗杰斯。
梅莎的大伯没有理会她,而是看向弗尔特,委屈地喊了声父亲。
弗尔特的脸色也立即变得非常难看,连忙冲过去,将押着他的两个喽啰打飞出包厢,而后将他身上的绳子解开。
“父亲,您还是赶快同意奥格家主的提议吧。”
弗尔特动作到一半,突然听到巴蒂斯特这么说,当即愣住了,一时间不敢置信地望着他。
“你……你小子什么意思?”
“父亲,你不会是那位大人的对手的,我这么说也只是希望能够保全我们罗杰斯家主的延续……”
然而他话音刚落,弗尔特就一巴掌打了过去。
“你个逆子!你这说的是什么话?!”
这会儿,梅莎已经因为大伯的反水而脸色煞白。
弗尔特注意到这点,用一种视死如归般的眼神看着坚决语气说道:
“我罗杰斯家的人就算是死,也绝不会选择苟且偷生!更何况还是用这种无耻的方法!——巴蒂,你这混蛋,梅莎可是你的亲侄女,你怎么说出这种混账话?!”
弗尔特用一种悲痛地眼神望着他。
一旁的拉基尔这副场面突然哈哈大笑起来。
“老伙计,看看——还是你儿子比较识相。”他笑着说,随即眼神变得非常阴冷,“我看……你是该退位了。”
听到这话,弗尔特浑身猛地一颤,仿佛终于察觉到什么似的,用一种非常震惊的眼神盯着巴蒂斯特。做儿子的被父亲用如此眼神望着,一时间心虚地不敢抬头。
看到儿子这反应,弗尔特哪里还不知道他猜对了。
“你……你!”弗尔特痛苦地捂住了胸口,“你这逆子!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吃里爬外的畜生呢!若是你大哥还在,他绝不会做出这种通敌求荣的事!”
可听到这话,巴蒂斯特却一下子被激起了情绪。
“父亲!大哥已经不在了!”他激动地说,“而且……而且我也是为了罗杰斯家啊!我有什么错?”
弗尔特高高扬起手掌,巴蒂斯特下意识挡住脸。
然而,这巴掌最终却没落下去。
“唉!”
弗尔特深深地叹了声气,这一瞬间仿佛又苍老了十岁,让这位本就命不久矣的老人变得更加虚弱。
这时,他忽然想起还有一位强大的存在就在旁边。
当他想起这件事的时候,却发现,那个白发青年,连同着他带来的那位半兽人女随从,此时早已经不见踪迹。
拉基尔也好像这会儿才注意到这件事,脸上立刻露出了惊讶之色。
“那两个人呢?什么时候不见的?”
他四下张望,但下一秒却惊恐地瞪大了双眼。
只见黑衣人原先所在的位置,此时没有任何踪影,但地面上的一滩血迹却仿佛在证明着什么。
拉基尔心中猛地一震,心头产生一种不好的预感。
方才他只注意着罗杰斯父子俩,全然没有注意到身后的黑衣人;而罗杰斯家三人也同样如此。
这会儿,包厢外又传来一阵吵闹的声音,似乎有人在惨叫。
弗尔特与梅莎对视一眼,连忙冲出去;拉基尔也跟上。
然后,三人就看到了令人瞠目结舌的一幕——
大厅中,只见林洛此时正提着一个男人的衣领,一个又一个的巴掌,不断落在男子脸上,此时那名男子早已经变得鼻青脸肿,相貌难以辨认;虽如此,但梅莎还是认出了男子的身份:稍早些见过的那位检察官,丹维尔。
周围的人皆是目瞪口呆地望着这一幕,不敢上前阻止。
酒店经理姗姗来迟,小心翼翼地劝告起来。
“先生,不能再打了,再打就要出人命了!”经理是名中年男人,他认得丹维尔的身份,但也看到林洛先前与梅莎走在一起,因而此时他也不知道应该站那边为好,只能照例劝告一下。
拉基尔看到这一幕,脸色瞬间因愤怒涨红。因为,丹维尔今天是受邀来参加他的晚宴;更因为,打他的人还是弗尔特的人。
“老伙计,你这位客人为免太粗鲁了,难道他做事就不考虑后果的吗?那位遭到迫害的先生是我的客人——这件事,你必须给我一个交代!”
这会儿,林洛似乎是感应到了弗尔特等人的目光,突然朝着拉基尔看了过去。拉基尔陡然与林洛那只眼睛对上,身体没来由地抖了一下,他感觉自己好像是被一头猛兽给盯上了。
林洛像丢垃圾一样把丹维尔扔在一边,看都没看他一眼,便朝着弗尔特等人走了过去;待走进时,他问道:
“你们这边也解决了?”
这话一出,拉基尔才猛然反应过来,连忙四处张望,试图找到先前那位黑衣男人的身影,然而却什么都没找到。
“别看了,”林洛说,他仿佛知道拉基尔在找什么,“你要找的东西在这儿呢。”说着,他伸手指了指包厢门口边上的那摊血迹。
拉基尔猛然瞪大双眼,惊恐地望着地面那摊血迹。
弗尔特等人也惊讶地瞪大眼睛。
“你这人胡说八道些什——”
“……什么时候?!”
巴蒂斯特的质问还未说完,就被意识到什么的梅莎的话语打断;少女朝林洛投以惊讶的探寻的目光。
“刚才你二叔说你们不是黑衣人对手的时候,”林洛语气淡然地说,仿佛在讲一件不值一提的小事,“我听他那么说,就好奇地试了一下,想看看那个人有多厉害——这不,结果就变成现在这样了。”
林洛耸了耸肩,仿佛很无辜似的。
拉基尔难以置信地瞪大双眼。虽然他方才注意力并不在身后,可是也不至于什么动静都没发现吧?临死之前一点声音都没有?
除非……
拉基尔望着地上那摊血迹,艰难地咽了咽口水,整个头脑一瞬间变得无比清醒,身体因恐惧而打了个哆嗦。
这一切到底是何时发生的?
事情的真相又是如何?
拉基尔忍不住在心中质疑,但却完全找不到黑衣人的身影;仅凭这点,便已经证明了很多事情。
此时巴蒂斯特目瞪口呆地望着林洛。他进房屋时,的确注意到有其他人,但根本就没有细看,还以为只是寻常的客人。可现在事情的发展似乎出乎了所有人的预料。
梅莎见识过林洛的诡异力量,因此很快就接受了这个事实。
弗尔特虽然难以相信,但是看到梅莎的眼神,便立刻意识到,眼前这位曾经的第七勇者,实力早已经变得深不可测了。
“那……那个人又是怎么回事?”梅莎指着鼻青脸肿还留着鼻血的丹维尔,不知道林洛怎么又跑出去跟他发生了矛盾。
“那家伙仗着自己和一个叫什么……好像是什么垃又什么圾的人”索拉解释道,做出一副努力思考的模样,“反正就是很厉害的一个人,说是邀请他参加了晚宴,然后他就得瑟地跑到老大面前炫耀挑衅,结果……”索拉摊了摊手,“就变成了现在这副样子。”
“……”
拉基尔浑身抖了一下,看向丹维尔的目光中带着一丝惊愕。
这时,旁边忽然传来一阵大笑声。原来是弗尔特实在忍不住;这种畅快而又得意的笑声,很少在这位老者身上出现。
“拉基尔,看样子,你带来的人似乎没你说的那么厉害啊。”
“你们……你们竟敢这样做,”拉基尔阴恻恻地说,脸色变得铁青,“那个人背后的势力可不简单,到时候遭到报复,可别说我没提醒你们。另外,”他用一种玩味的神情看向巴蒂斯特,“巴蒂斯特先生,恐怕你的家主梦暂时无法实现了。”
说完,他用忌惮地眼神看了林洛一眼,便仓皇离去。
望着拉基尔狼狈而逃的身影,弗尔特哈哈大笑,多少年了,他从未如此畅快地笑过,可笑完过后,他又用一种极为复杂的眼神看向巴蒂斯特——他这不成器的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