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堡里有一条密道,直通城外的一处河流。这道只有王室之人才知晓的密道,此时有两道身影先后走出:走在前面的是位骨瘦如柴的老人,走在后面的是位面容狼狈的中年人。
“先祖大人,”劳登神色疲倦地说,“我们之后要怎么办?”
瘦削的老人步伐沉稳地走在前头,听到这话头也不回地冷哼一声,而后什么也没有说,独自朝前走着。劳登看着先祖削瘦却有力的背影,心头感到一阵胆寒,双腿止不住发颤,他顿了下脚步,过会儿才心虚地跟上。
此时夜幕刚刚降临,周围的一切都静悄悄,只有两人的脚步声。
“你个废物。”老人突然冷声骂道。
劳登露出一个尴尬的神情,什么话也不敢说。
此时的他蓬头垢面,衣衫褴褛,身上还穿着囚服,全然没有丝毫国王的气派,相比之下,浑身上下只有一身布片的加戈,反而有着一种超然的气质,劳登在他面前就像是个犯了错的小孩子。
“我们加林多家族怎么会生出你这种废物东西?早就跟你说过,说过不知道多少次,事情要做得干净利落,不要留下任何可能引发意外的因素,可结果你还是不听。
“看吧:现在,你落得了这种下场。”
劳登听到这番激动的话语,先是一愣,随即露出个不解的眼神。
“先祖大人,恕我愚笨,实在没听懂您这些话。我知道,我的确没听从您的话,留下了一个可能的隐患,但是……”劳登紧张地说道,“但是,那和我现在的下场难道还有什么关系吗?”
“呵,说你废物都是夸你!”加戈冷声道,“你究竟为何落得这般下场?难道到现在你都还没有察觉到任何原因吗?”
“这……还请先祖解惑。”
“废物!”老人再次怒骂,有种恨铁不成钢的气质在里面,“你还记得那个第七勇者吗?”
劳登心里瞬间咯噔一下。
“难道这件事和第七勇者有关?”劳登惊恐地睁大眼睛,下意识后退了两步,“莫不成,莫不成他的鬼魂来找我索命了?!”
起先听到前半句,加戈还稍稍点了点头,可当听到后半句,他的神情瞬间变得极其复杂,用一种不知如何形容的眼神看着劳登,但有一种情绪非常明显,那就是失望。
“算了,你还是不要知道那么多为好,免得哪天再坏事。”
加戈释然般说了一句,随后不再理会劳登。
然而劳登听到这话,心头却蓦然涌现出一股孤独寂寞的情绪,促使他慌忙追上,继续问道:“先祖大人,我在您面前的确是显得有些愚笨,但至少请您为我解答一下,您到底发现了什么?”
“哼,你若不是我的子嗣,这会儿早就弄死你了。”
加戈的声音冷得可怕。劳登猛地打了个激灵,抖了又抖。
“那个第七勇者,”加戈说,“他的身上寄宿着一股极其可怕的力量,那股力量倘若彻底觉醒,将完足矣毁灭整个世界。而我让你夺去他的神瞳,真实原因其实就是这点。”
劳登惊讶地张大嘴巴。
“可是,若这样的话,他现在已经失去神瞳,力量应该都消失了吧?”
“照理来说是这样,”加戈说,话音顿了一下,“但是面对这种特殊的存在,应当考虑到最坏的可能性:或许那个人还活着,并且因为某种奇妙而神秘的联系,导致即便将神瞳剥离,也完全无法找到那股力量。”
劳登再次感到一阵胆寒,他觉得暗中有只诡异的手在操控一切。
“把你当时的情景给我复述一遍。”加戈说。
劳登照做,将致使他遭到千夫所指的事情全盘托出。
“一股诡异的力量!”加戈震声说,“难不成所有人都中了催眠魔法?但如此大规模且持续如此之久的催眠魔法,绝无可能!你……说说看,你到底都招惹过什么人?”
加戈对劳登的话确信不疑,因为他知道,劳登不敢说谎,也正是因此,他才对劳登亲口所述的过程感到惊奇。
而劳登见到先祖如此严肃的神情,也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他先前始终抱着一种侥幸,现在看到最大的依靠,也就是先祖,竟也露出这种表情,一时间慌了神,思绪胡乱涌动,翻找着记忆中得罪过的人。
“若说敌人,那真是太多了,”劳登紧张地说,觉着先前和他有过不快的所有对手,全都化为了那个可怕的幕后推手,“可若说我自认得罪最深的人,那必然是第七勇者。
“可是先祖,”劳登接着说,神情有些失措,“您当时只是和我说那个第七勇者的神瞳很重要,可从没跟我说过,他身上还隐藏着一股可怕的力量……一个如此可怕的秘密啊!
“您要是早和我说,我肯定会亲眼确信他的死亡,并且将他碎尸万段,再封到全国各地的建筑里!”
劳登语气阴狠地说到最后,但话音刚落,就结结实实地挨了一巴掌。
劳登不可置信地望着先祖,却并未觉着这巴掌有多疼,因为近期的囚牢生活已经让他习惯了脸上火辣辣的痛,但仍震惊于先祖的粗暴行为。
他想问,他说的难道有何不对?
但加戈先一步怒喝道:
“你个傻比!你脑子里装得都是屎吗?!”
劳登直接被这句话骂懵了,神情呆滞地愣在原地。
加戈又给他了一巴掌。
“我当时都他妈跟你说过多少遍了?让你把事情做到万无一失!万无一失!万无一失!”加戈愤恨地骂道,而且每说一遍“万无一失”,就狠狠扇劳登一巴掌,“我问你,你他妈做到了吗?!
“你个废物玩意儿!把老子的话当耳旁风还有脸了?你以为你是个什么东西?你有资格知道那么重要的消息吗?你难道听不出我当时特意强调那么多遍是为了什么?”
清脆的巴掌声不断响起。
劳登才刚治好的脸,又血流不止。
“别……别打了……”
直到劳登奄奄一息地求饶,加戈才停止了动作,这时他的身体立刻以肉眼可见速度的再次缩了一圈,整个人的身形看上去又小了许多。
“若不是你这废物惹出来的事,我岂会动用这么宝贵的力量?”
加戈懊恼地看着自己的双手,此时他真后悔当初为什么没让劳登的父亲把劳登掐死,谁能想到他是如此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家伙,甚至连加林多家族好不容易得来的王位都能丢掉。
不过,打也打了,骂也骂了,现状并未因此而好转。
对于加戈来说,眼下的境地算不上什么麻烦事;但计划出了纰漏,终究是让人感到恼火,尤其是本来应该可以很轻易避免这种事情的。
“把你的余党都集结一下,”加戈思索片刻后说,“从现在开始,全力寻找其余几位勇者的下落,找到以后,全天候盯紧他们,并将所有行踪全部汇报于我。”
劳登颤着身子应了一声。
“记住,”加戈阴冷着嗓音喊了一声,“这次若再让我出手,你就可以去跟你父亲团聚了。”
劳登惊恐地喘了两下,还是应了下来。
“先祖大人,这次我绝对不会让您失望。”
加戈不再理会这个无能的后代,而是在河流附近的林子里寻了处位置,然后徒手挖了个洞穴出来,整个身体蜷缩成一团,宛入石化般陷入了一种沉眠的状态之中。
劳登重新获得了自由,但却一点也开心不起来。
他简单给自己治疗了一下伤口,又在脸上抹了些泥巴,用以遮掩原本的面容;这之后,他来到路上抢劫了一辆马车,获得一些衣服和金钱;然后他雇一辆长途马车,来到距离王都最近的一座城市,去邮局写了几封信,加钱以急件发送出去。
作完这一切后,劳登在旅店开了个房间,在浴室享受着短暂的安宁。
另一方面,剑圣阿贝尔与前王女夏娅·加林多,还有圣女卡桑德拉踏上了前往加林多王国的路途。
三月六日,上午九点钟光景,罗奥狄于城门前迎接了这三位来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