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同做了一个悠久,悠久又反复的梦。
在梦里,自己与孙子和平而安详的生活,总会被血腥与黑暗吞没。
那只被刀伤覆盖的手臂。
那个被每日铭记的名字。
终将有一天,会由自己托付给江连地。
到那个时候,江连地一定可以独当一面了吧。
自己曾想给江连地平凡的生活。
但是江连地又是怎么想的呢?
这些,从江连地偷偷离开绝义山的时候,自己就已经知道了……
江连地渴望的,是更加“精彩”的生活,更加“有趣”的生活。
那样的生活自己给不了,那个叫何成兴的少年却可以。
所以江连地离开了自己。
如果江连地渴望不平凡。
那么,无论自己做什么,终将被江连地杀死……
这就是那个日复一日,循环往复做着的噩梦。
“连地!”
江富民高呼一声,从梦中惊醒。
额头上的冷汗还在往下流,江富民却没有用手去擦。
准确来说,是江富民想要用手去擦时,想起来自己的一只手臂受了伤,还没来得及用另一只手,江富民却呆住了。
这里不是自己的家。
这里不是绝义山。
奢华的居室,舒适的床铺。
自己没有对这里的映像。
是还在梦里?
不对,梦与现实还是有区别的,被子的触感,丰富而清晰的色彩……
掐了自己的胳膊一把。
疼到刺骨……伤口是真的。
这应该不是做梦,那么这里是哪儿?
回想起来,在睡着之前,自己在做什么?
……
何家的商队!
自己知道了何家商队载着的全部是空箱子,然后被何家的人打昏……
是什么非常重要的秘密吗?
那么为什么自己没有被杀人灭口?从当时打昏自己那人的语气来看,是想要杀死自己的。
那么自己为什么还活着?
这里又是哪里?
自己是被救了,还是被放了?
又或者……
江富民看了看紧闭的门窗,以及屋内奢华的陈设。
“软禁……吗?”
如果是软禁,这里还是在何家没有错。
为什么没有杀自己?是因为何成兴吗?
江富民不明白,也许还有什么不为人知的隐情……
不过既然这里是在何家,早晚自己可以见到何成兴吧?
不知道江连地现在在不在何家?又在做些什么?
总感觉,从江连地遇到了何成兴之后,自己就离江连地远了许多。
是因为终究不是自己的亲孙子吗?
不,江连地就是我的孙子,谁也——别想夺走。
每天的每天,江富民都在担心。
担心当年把江连地托付给自己的人找上门来,要带走江连地。
担心当年追杀那人的人找上门来,要杀死江连地。
担心江连地长大后有一天得知了真相,会抛弃自……
“江爷爷你醒了?”
一个略显稚嫩的声音打断了江富民的思绪。
顺着声音看了过去,江富民看到的,是一个比自己孙子还要小的孩童。似乎是在自己刚刚胡思乱想的时候推门进来的。
“我听屋子里有动静,就想着您会不会醒来了,果然没猜错呢。”
“你是……”
“初次见面,我叫何成器,这么说的话您应该知道我是谁了吧。”
“何成兴的弟弟?”
“猜对喽!”何成器甜甜一笑,又凑过来关心道,“江爷爷你感觉身体如何?我看你手臂似乎受了什么伤,已经给您叫了大夫,还有什么别的需要吗?”
“这个……大夫就算了,伤我已经处理过了。现在我在哪里,何家吗?”
“原来如此,这里的确是何家……真是的,这些下人真是过分啊!居然对我恩人的爷爷动粗!江爷爷您放心,我已经狠狠地处罚他们了,我先替何家给您道歉了。”
“没……没事……”
就在这时,下人端着茶水和小吃进来了,何成器指示下人将小吃摆在了桌子上,自己端着茶水递了过来。
“……”江富民有些发愣,这个少年看起来就是江连地救过的孩子,这还真是世事无常。江连地种下的因,在这里现了果?
那么自己种下的因,什么时候会结果呢?
江富民希望那一天永远不会到来。
现在看来是何成器救了自己,不过他救了自己真的没有关系吗?如果是重要到足以杀自己灭口的秘密,只凭何成器一个少年真的能保住自己吗?
江富民隐晦的瞥了何成器一眼。
如果是何成兴那个精明的小子他还会信,但是这个何成器……
江富民怎么说都不信的。
也许这个少年背后有什么人保住了自己也说不定,但那人又为什么保住自己呢?
一定要说的话,自己值得人觊觎的,就只有两点:
江连地和神威将军的遗产。
但这两点是不应该被别人知道的,要知道江连地可是有隐灵来遮蔽暗属……
隐灵!
自己给了江连地,自己是没有的!
很有可能,自己的暗属性体质已经暴露了!
但这也不对,如果暗属性体质暴露,自己现在应该被送去教廷处决而不是在这里,毕竟常人能想到的只有魔痕奸细这一个可能,能想起祖先威名的绝对是少数。
那么何家为什么没有揭穿自己?
或者说何家并没有发现?
留下自己是为了别的原因?
而且,何家为什么载那么多空箱子来澜云呢?
江富民百思不得其解,此时何成器也发觉江富民有些走神,连忙道:
“那个,江爷爷您来澜云是来做什么呢?是来找江大哥的吗?”
“唔……好久没见孙子,的确是想他了。”江富民这才回过神,接过了茶水。
“那还真是不巧呢,我听我哥说江连地成功入选澜云大赛,现在是青兰学府的预备队员呢。这几天他应该是在参赛,您见不到了呢。”
“唉?预备队员?澜云大赛?真的吗,江连地?”
“当然是真的了,啊——好崇拜江连地哥哥啊……”
“真的不是骗我?我自己的孙子我最清楚了,又懒又笨还没有基础,这样也能进澜云大赛?”
“真的哟,听我哥说江大哥还是很努力的。”
“哦?能不能给我讲一讲?”
江富民抿了口茶,准备听何成器说一说江连地的事。
“听说江大哥在班上先是因为体质纯净被选为班长了。”
“嗯……”
伪装成接近先天火灵体的话,不是没有可能呢。
“然后还拜了一个比他厉害的人做师傅,每天努力训练,每天回宿舍都累到瘫软。”
“嗯……”
江连地终于知道上进了,不失为一件好事。
“而且江大哥还有了喜欢的女孩子,每天都和这个女孩一起待到黄昏。”
“嗯……”
女孩子吗,江连地已经到了这个年……
“噗——咳——咳咳!”
江富民半口茶水喷了出来,半口茶水还呛在了嗓子里,惊的何成器目瞪口呆。
“你说什么?江连地居然早恋!!”
江富民难得很不稳重的咆哮。
江连地也到了这个年纪——个屁啊!
他屁大的个小鬼,知道什么是喜欢?
**还没学会上树呢!
“澜云……咳咳——什么时候结束,我一定……咳咳——好好揍这小子一顿!”
“呵……呵呵……”何成器只好干笑了。
“话说‘小器’……可以这么叫你吧?”
“唉?嗯……可以哟,就是听起来就像在说我小气一样……不过没关系!江爷爷您喜欢怎么叫就怎么叫吧!”
“那就叫你小何吧,你哥哥呢?”
“他和江大哥一起去参赛了哦。”
“这样吗……那么你知不知道哪里有纱布?我换一下,再不换就全部和肉长一起去了……”江富民指了指自己的手臂道。
“什么嘛,这种事情哪里需要我哥?虽然我没有,但我哥有啊!所以我当然知道啊,我哥平时的东西都往哪儿放我可是一清二楚呢!”
“那就拜托你了,另外还请劳烦你家下人打一盆热水给我,还需要一把剪刀,一个空盆……”
“好嘞!”
没过多久,何成器拿来了江富民需要的东西。
江富民先拿来了空盆,开始解绷带,不出所料,因为自己长时间昏迷没能换纱布,部分纱布和新长出的皮肤长到了一起……
慢慢扯下纱布,用剪刀剪断一些皮肤,江富民总算是拆完了绷带,手臂却已经鲜血淋漓了。
“江爷爷您伤的这么重吗?这么多刀伤,您是被什么人袭击了吗?”
“呃,这是我自己练刀时伤到的,你知道的,年纪大了手脚就不是很灵便。”江富民有些尴尬的撒了个小谎。
不过真相也相差不远就是了……
“练刀?”何成器仿佛被吓到了,神色一变,“您老人家怎么能做那么危险的事情!”
“哈哈……这次吸取了教训,下次不会咯!”
此时,江富民已经清洗了伤口附近,将新的纱布缠了上去。下人进来端走了江富民换下的纱布和血水。
“真是的,您老人家受着伤还千里迢迢跑来看孙子,爱惜一下自己啊。我听下人说是在沧澜山脉遇到的您,如果搭不上顺风车,你该不会就打算这样走到澜云城吧?”
“是哟,别看我年纪大了,对脚力我还是很自信的!”
“您还受着伤啊!”何成器有些愤怒的模样却让江富民心中一暖。
江连地,会不会这样呢?
如果孙子就是这种感觉,那么自己担心的那件事,梦中的那一天绝不会到来……
不过这样一来,这伤倒是白受了……
但如果区区千刀万剐可以换自己的孙子。
怎么会是白受……
沉浸在自己想象中的江富民,完全没有注意到,一直对他毕恭毕敬的何成器,在他走神的时候,眼中却是露出了几分恼怒和怨毒……
“那么江爷爷您先休息,我还有事就不待着了。如果江爷爷您有什么吩咐,门外有下人,您尽管吩咐就好了。”
“那行,小何你去忙吧。”
“澜云大赛这几天,您就住在我这里吧,也好有个照应。澜云大赛结束的时候我会通知您的,在伤好之前可不许乱跑哟。”
“呃……好吧。”
“那我就走了,您注意身体!”
“是是是!”
)
江富民催促着何成器离开了。
原来……
孙子关心自己是这种感觉啊……
江富民老怀大慰,心中却是寻思:
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见着连地……
(呃……相信我江富民不是在立flag,他会活着见到江连地的,呃,说多了……
咳咳!这一卷也快结束了,熟悉青云天隼习惯的人应该可以想到下一卷写什么了吧?
嘻嘻,想不想知道拉斯等人在罪界怎么样了呢?
预告一下,下一卷叫做——失格的试炼。
大家可以猜一猜是谁失格了,之前有过提示了哟。从开始写罪界到现在,已经有过无数的暗示了呢,下一卷为大家揭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