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厚葬啊……”空月呆了呆,才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厚葬可是非常好的待遇了,对死人来说。哪里像白岩爷爷,明明他做出了一口最无与伦比的棺木,最后葬着他的却是一个简陋无比的箱子……”帝蓓蓓叹着气道。
“这样的悲剧,都是战火带来的啊。真是不知道,这世上为什么总有人喜欢发动战争……”星辰摇了摇头,走到炉火旁,”战争就像这炉火,只会把一切都少成灰烬。
“果然战争这种东西还是早早结束的好。”小空铿锵有力的道。
“可是想要结束战争……就只有双方放下恩怨,或者……”帝蓓蓓看着务必热烈的炉火,原本能驱散冬日寒意的火焰,此刻却仿佛蕴藏着无数伤感。
“或者一方灰飞烟灭……”
……
逃亡的时间仿佛凝滞了般,每一天都像是前一天的复制,走在路上,如烟便是尸体、废墟,然后又是尸体。
一个女人带着三个孩子,不论这三个孩子有多么听话,光是照顾他们的吃喝,教导他们遇到不同的情况该怎么做,就已经非常吃力了。
银翠本以为向着国内走,应该会是安全的。
但是石澜国入侵的速度远比她想象的要快的多,在他们逃亡一个半月后,他们到达了前行路上的第一个拥有城墙的城池——这也应该是白铁来讨生计的地方。
但是他们没有进去。
理由很简单,他们看到在城门口助手,检查行人的士兵。
所装配的武器,不是学晨国标配的弯刀,而是大刀。
这座城池,早就不是学晨国的了。
现在,它属于石澜帝国!
“妈妈?又是那些带刀的坏人!我们进不去了!”远远地,帝天孤指着检查着过往行人的士兵。
“啪!”银翠却狠狠的打下了帝天孤的手,“忘了我跟你说过的了?不要随便乱指,尤其是对着那些坏人们,要是被注意到引起怀疑,就会被抓走的!”说着,银翠连忙带着是三个孩子离开了这里。
帝天孤委屈的缩着脑袋,最近不知道为什么,当自己或小银雪犯错的时候,妈妈总是变得很凶,就算是爷爷之前也没有这么凶过自己。
“妈妈你讨厌天孤和银雪了吗?”走了很久后,帝天孤才鼓起勇气小声问道。
“怎……怎么会呢?为什么你会这么想呢?”银翠有些奇怪。
帝天孤撅了噘嘴,委屈道:“那为什么最近妈妈你这么凶呢?”
银翠眨了眨眼,这才明白为什么帝天孤会有这样的想法,无奈的苦笑了声,对小天孤道:“妈妈怎么会讨厌天孤和小雪呢?还有小狼也是,妈妈是不会不喜欢你们的,只是天孤你要明白,在我们到达安全的城市之前,你和小银雪所犯的任何一个错误,都有可能让我们大家被抓起来,被抓起来得到话,也许就会像爷爷那样,再也睁不开眼睛了……”
“哦……我知道了。”帝天孤乖巧的点了点头,而听到银翠提到白岩时,白狼的身体却轻微的颤了颤。
“多和你小狼哥哥学习,你看这一路上他就不会乱说什么话,乱做什么事,还会帮妈妈帮忙找食物。”
“小狼哥哥!我以后会向你学习的!”帝天孤听到后,很认真的对白狼道。
“没有必要,我只是跟着你们而已,等你们安全了,我就会离开。”白狼淡淡的道。
“哎?”帝天孤睁大眼睛,“小狼哥哥你要去哪里?”
“我不是你哥哥,你也不要管我去哪里。”白狼冷冷道。
这话确实让一旁刚刚还让帝天孤向白狼学习的银翠呆住了,小白狼这是怎么了?为什么会想要离开?
“小狼?跟着我们不好吗?为什么要走呢?难道你认为阿姨会把你丢下吗?”
白狼却是摇了摇头:“我不想和你们在一起,因为你们想要逃命,而卧……只想要报仇,能不能活下去什么的,对我来说根本无所谓。白岩爷爷的仇,我一定要报!”
说着,白狼还紧握着手弩——一路上,白狼就是用这个东西来帮助银翠捕猎和防身的。
“我帮你!小狼哥哥!”帝天孤说着,拽了拽银翠挎着的“武器”。
白家收割麦子用的镰刀。
总共两柄镰刀,银翠都带上了,这是他们家里少有的可以作为武器的道具,在像这样逃命的时候,怎么可以不带着呢?
望着帝天孤的动作,什么也不懂的白银雪学着帝天孤拽了拽银翠拿着的另一柄镰刀,大喊道:“帮助小狼哥哥!”
“不用。”白狼摇了摇头,“你们只会碍事,等把你们送到安全的地方,我就找个地方联系我的射技,然后跑到野外偷袭落单的石澜国人!”
银翠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
白狼自始至终都不是很亲近她,只亲近白岩一人,现在白岩死了,银翠也没想到白狼这个年纪的小孩会有这样的念头。
这一路上,白狼都特别的乖巧,不说一句话,不做多余的事。
不是因为白狼懂事。
不说话是因为白狼不想和他们交流,不做事是因为白狼在为自己的复仇隐忍。
就像当初隐忍在白家,准备长大去猎杀雪狼一样。
只是这一次,白狼想要猎杀的目标,变成了人,许多人,整整一个国家的人!
银翠只是一介妇人,她不能理解白狼为什么小小年纪会变成这个样子。
白狼从来没有把自己融入过这个家庭。
“那……小狼你为什么要等到把我们送到安全的地方就离开呢?和我们一起你也能锻炼自己啊,等你长大之后,报仇什么的,去参军就好啊。阿姨不会拦你的……”
“送你们只是因为阿姨你一个人是不可能带着这两个小鬼安全活下去的,我本人并没有要保护他们的意思,只是……”白狼望着不明所以,只是眨着眼睛的帝天孤,道:“白岩爷爷一定不想看着你们死吧,不然白岩爷爷是不会战斗到胳膊都断了还紧紧握着刀的,就像爷爷当初为了让我不饿死,冒死去偷猎雪兔一样。”
“……”
“真是可笑呢,明明当初爷爷是因为偷猎雪兔而死,现在我们随便的猎杀雪兔,却没有一个人出来指责,传说中会保护雪晨国的雪狼也一只都看不见……”
白狼很少有这么多话,今天能说这么多,恐怕是因为提起了白岩吧……
“雪狼的话……这个时候应该都去王城集结了,我们只要等到雪狼大军打回来就好……”
“真的能打回来吗?”白狼冷笑一声,银翠从没想过会从一个孩子身上看到这样的笑容。
“说到底,雪狼仅仅是些畜生而已,这么多年来,石澜国难道就真的找不出对付的办法?那他们多少年来一次次的入侵又是为了什么?”
“雪狼神会保佑我们的。”银翠颤着声音道。
“雪狼神不会保佑的!如果到现在,雪晨国的人们还指望着依靠雪狼,依靠这一群如同土皇帝一般的畜生,依靠虚无飘渺的神,来拯救自己国家的话!”
“的话?”
“雪晨国就完了!完蛋了!”白狼咆哮着,吓得银翠离白狼又远了远。
“嗷呜——”
突然响起的狼嚎,让被吓到的银翠回过神来,声音的来源似乎是王城那个方向!
“听!小狼!一定是反攻的队伍来了!阿姨要纠正你一件事呢,所谓雪狼军团从来都不是只有雪狼呢,每一只雪狼都会有对应的伙伴,人狼协同作战才是雪狼军团的宗旨!所以学晨国并不是把希望落在雪狼身上,而是落在学晨国的每一份子身上……”
银翠本来已经做好了好好对白狼说说道理了,却被白狼打断了。
“不要说多余的了,阿姨你听。”
银翠愣了愣,放耳听去,却什么也没有听到。
“什么也没有啊。”银翠疑惑的说。
“没错啊,什么也没有呢。”白狼脸色一黯,“也许我暂时不能和你们分开了呢……”
“什么也没有……”银翠最开始没反应过来,看到白狼渐渐黯淡的神色,才明白过来!
如果是雪狼大军来了,怎么会只有一声狼嚎?
难道不是狼群吗?
可是这个时候,狼群应该已经全部向皇城集结了才对,那么刚刚听到的是什么?
落单的狼?
如果是落单的狼,而不是扬军威,又为什么会无缘无故嚎叫?
还是那冰原,还是那个方向,银翠终究没有见到有狼群奔来,但无论如何,狼嚎出现的方向还是得去看一看的,因为也许那里的狼能为他们提供庇护。
即便只有一匹狼,保护他们应该还是绰绰有余的。至少有了狼的嗅觉,他们就总是可以绕开石澜国设置的关卡了。
可是走了许久,银翠也没有看到狼的踪迹,一直到……
一个身着皮甲的兵士,握着弯刀,踉踉跄跄的向他们走来。
弯刀、轻皮甲,这一切都是雪晨国才会有的配置。
这是一个雪晨国士兵。
而这个军人,浑身血迹,皮甲也破了许多处,仿佛刚刚经历过生死搏斗。
“你没事吧!”银翠连忙跑过去,放下怀中的小银雪,扶住了站立不稳的士兵。
“我……呜呜——”士兵看到救自己的是一个女人后,确实流出了热泪,居然就这么哭了起来。
“对不起……我……对不起国家,对不起我的家人……”
“发生什么了?你的狼伙伴呢?”
雪晨国的士兵,是一定会匹配一匹狼作为伙伴的。
“它……它为了救我……”士兵说着,就这样呜咽,竟是说不出话来了。
但银翠明白了士兵的意思。
此刻回味起来,刚刚的狼嚎,与其说是扬威,不如说是……
哀嚎……
“到底是怎么回事?”银翠睁大眼睛,“雪狼大军呢?来了吗?”
“说什么大军……”士兵哭泣着,闭紧了双眼。
“王城……破了……雪晨国……亡了……”
银翠瞪大眼睛,不敢置信。一旁的白狼则是别过了头,没有说话。
帝天孤揉了揉眼睛,眨巴了几下。
现在的他并不能理解,这句话究竟代表着什么……
为什么大家忽然都开始哭了?
自己又做错什么了吗?
又是自己的错吗?
“别哭了……妈妈,天孤知道错了……”
你们,究竟是为什么悲伤?
山河破碎,风飘絮。
冰雪飘零,侵寒意。
家国俱亡,草下坟。
孤狼不负,生不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