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成兴，你真觉得何万财会中这个简单的挑唆吗？”
“他一定会中的。”
密林之中，两个少年在静止的时间中交谈着，远处的游小绝也仿佛定格了，林中没有一丝一毫的风。
一切都是凝固着的，除了他们。
“何万财这么多年都没被抓住过什么破绽，即便姜府找到了杀手公会的边边角角，也和何万财没有任何关系。”
“你们抓不住破绽，是因为何万财是一个商人，而你的父亲可以说是军人。这两者之间本就没有什么交集，你们哪儿来的机会？但是，如果让何万财这老油子看到足够的利益，自己就会和姜府扯上关系。”
“如果有利益他就会冒险，他就不会安稳的活到现在了。卖破绽这种事情，你以为姜府没有试过吗？”
“那只是因为利益不够大罢了，如果这个利益是扳倒武侯呢？”
“……”
“全天下都知道，文候谢宏没几年活头了，谢天机成为了天机门主不可能在插手国事，谢家根本没有其他继承人。因此只要谢宏一倒，何家和姜家就是澜云帝国的两半边天，皇室没有多少实权的，以何万财的贪婪，他一定会寻找扳倒姜府的契机，因为各种特务机构、军队都属于武侯管理，只要夺去了武侯这些权利，哪怕是把这些交回给皇室管理，何家也不再有任何掣肘！”
“何府扳不倒我父亲的。”
“如果你杀了我呢？”
“……”
“如果姜府的未来继承人杀死了何府的未来继承人，武侯要如何才能向何家交代？赔钱？何家最不缺的就是钱，武侯要做出一个所有人都满意的交代，只有一种途径……”
“引咎降职。”
“没错，这么大的诱惑，何万财绝不可能放任其从眼前溜走！”
“我在这里杀了你，代价太大了。”姜念雄呵呵冷笑，摇了摇头：“而且你的计划中并没有提到，究竟用什么方式告诉何家，是我杀死了你。不论是我的人还是你的人，他们向何家提供这个情报都不会取得何家的信任。就算何家信任了，主动露出了狐狸尾巴，谁也不能保证姜府还有抓住这尾巴的能力，因为我的父亲已经降职了。”
“你说的不错，我付出了代价，你也要付出。这是我们交易的一部分，不是吗？不论是被误解，或者被追杀，你其实都无所谓吧？反正你个早就是个注定要死的人。”
“风险我可以接受，但是你的计划还是不够完善。”
“是的，所以这个计划需要你来补全，因为……”
何成兴凄惨的笑了笑：“我马上就是一个 死
人 了。”
“……我的确有一个将消息散布出去的好人选。”
“谁？”
“令狐娇。”
“哦，那个寻找你的姑娘，我见过她一面，为什么是她？”
“她很聪明，无论我到了哪里，她都能找到我。那么我只要留在这里，她迟早寻上门。”
“……你该不是想拒绝她，让她伤心、愤怒，然后离开吧。”
“我会在她离开的那天安排带路的精灵带她来这里，离开迷幻森林途径此处十分正常，她只要来到了这里，不可能不对这里进行一番调查的。”
“一个情感受挫的女人……你比我可过分多了，你也真敢用这种方法啊。不过，这样一个人如果见到了记载有你杀死我过程的记忆宝石，的确会把这份宝石带出去交给何府的。可是何家会相信她吗？”
“会的，因为她不是澜云人，记录上找不到她的。她很聪明，一定会以诺丁大陆过来的商人名义和何万财做一笔交易。而且，她这个人……怎么说呢，总能用各种方式取得别人的信任。”
“原来如此，我深有体会，明明是一个完全陌生的人，她却在和我们见面时很好的把控着距离。这个人的确可以得到何万财的信任，但是……如果她没有按你的计划做呢？”
“……”
“你计划的前提是因为你的拒绝她由爱生恨，才会做这种事报复你。可假如她没有呢？”
“她与我应该只是互相合作的关系，没有什么由爱生恨的说法。”姜念雄摇摇头又道，“我只要拒绝和她的合作，她不会不报复我的。我欠她很多，我不觉得这样她能忍得住。”
“利用一个你欠了很多的人，你就没有丝毫愧疚吗？”
“没有，这是为了她好。我也是在用我的方式偿还我欠的东西罢了。”
“哈哈，你可真是个奇怪的家伙。”
“彼此彼此。”
“不过我还是觉得不稳妥，如果她没按照你的想法行事，我们的计划就会泡汤了。”
“我知道，所以我会准备多份备用计划，我们需要录制多份不同的记忆宝石，而且要让不同的人拿到不同的宝石。令狐娇看到我杀你的宝石不会相信的，因为她很了解我，知道我不可能亲自动手杀你。我们需要让每个人看到宝石中的内容都能轻易的确认它是真的。”
“不同的传递人，不同的宝石吗……你准备记录几份。”
“四份。”
“也就是说，我要死四次？”
“对，我现在已经有了四个人选，每当一个人选没有按照预定把宝石传出去，就会启动下一份预备方案。令狐娇是最佳的，但不是唯一的。”
“你可真是会折腾人，我不一定能坚持到四份都记录完。”
“你不会坚持不住。”
“这倒也是，毕竟……”何成兴环顾四周，注视着像是凝固住了的一切景物，点了点头。
“那么，开始吧。”
……
“你怎的还没走？”
姜念雄皱着眉头，望着在岸边等待的令狐娇。
这个本应被他赶走，满腔怒气的令狐娇。
“有些事情想和你谈谈，就我们两个。”令狐娇微笑道。
“月池，你先回去吧，我和令狐娇有话要说。”
姜念雄不得不先把月池遣回。
“嗯？我不能听的吗？”
“抱歉，令狐娇想必也不希望被别人听到，对吗？”
令狐娇为什么没有离开？她应该已经发现了宝石才对。
“那好吧。”月池点点头，悻然离去。
“不要偷听哟。”姜念雄无奈道。
“我才不会那么做！”
……
“说吧，事到如今你我还有什么好谈的。”
姜念雄坐在船上，望着岸边的令狐娇，丝毫没有上岸的意思。
令狐娇果然微微一笑，反手从纳戒中取出了一块记忆宝石。
一块染血的记忆宝石。
他和何成兴的杰作。
“你这是干什么。”望着宝石上干涸已久的血迹，姜念雄感到了不妙——该不会真的被何成兴说中了吧。
还是说，她只是来谈判的？想用这个要挟自己？很符合她的风格，不过只要自己依然坚决的拒绝……
“不干什么。”
令狐娇说着便拿出喋血之星，轻易地将它切成了碎片。
“……”
怎么会……她连谈判的想法都没有？
“这是在何成兴死去的地方发现的，也许你应该感谢，发现它的人是我。”
“……”
姜念雄瞪大了眼睛，眼中除了震惊、愤怒，还带有一丝……
伪装出来的杀意。
令狐娇为什么没有带着宝石直接离开？
“何成兴复活的事情是假的，没错吧？”
令狐娇淡淡地问。
“……”
姜念雄完全没有回答令狐娇问题的念头，事到如今这些事根本就不重要。
“果然如此……”令狐娇笑了笑，探身上了小船，拿过一只桨，轻轻的摇动。
“不知道现在的我，是否重新具有了和你谈条件的资本？”
姜念雄静静的注视着小船远离岸边，不知在思索什么。
“在想着杀死我需要承担的风险？”
“嗯哼。”姜念雄不置可否，就当是这样吧。
“这可不是个杀我的好地方。”
令狐娇的话令姜念雄冷哼一声。
这里的确不是个杀令狐娇的好地方——尽管他根本就没想过。
如果令狐娇死在这里，他向任何人都无法解释，他是傻了才会想杀死令狐娇。
他只是在思索什么时候让下一个“泄密者”找到宝石罢了。
“我已经摧毁了宝石，我觉得已经向你表达了足够的诚意。你可以看一看宝石的碎片，里面也许还能留下些残缺的影像。如果你不和我合作，我可能就管不住这张嘴了。”
我倒是希望你管不住嘴，可是你把宝石毁了，管不住也没有多少可信度——姜念雄心想，同时嘴硬道：“你就不怕我暂时答应下来，找更合适的机会杀你？”
“我不怕，只要有机会再次接近你，再大的风险也是值得的。”
令狐娇的回答比姜念雄想象中的更加果断，但姜念雄却茫然无措的闭上了眼睛。
“何苦来哉。”
你这是何苦来哉？
难道你真的喜欢我这种家伙？何成兴居然一语成箴？？
“你有你的追求，我也有我的愿望。”
“你连我的追求是什么都不知道。”
“是的，但我想……何成兴或许是知道的。”
很可惜，何成兴也只知道一部分而已。你看到的宝石，也只是一个西贝货。
但姜念雄却不能让令狐娇知道这点。
他只好顺着令狐娇的思路敷衍下去：“……你想要我做什么。”
“之前的协议不用变化，你要帮助我的还剩两件事。”令狐娇指了指手中的喋血之星，又指了指自己。
“帮你找到喋血之星的星魂，以及帮你抓住拐卖案的真凶。”
他记得很清楚，即便他从来没打算去做。
“你很上道嘛，这是之前的协定，不过我觉得，我现在应该有足够的本钱加一个条件，你说呢？”
“……说吧。”
“帮我一统诺丁大陆。”
“……你不要太过分了，不要和我开玩笑。”
“我没有开玩笑，如果你不同意，我会保证不止‘三人行’的各位，全澜云大陆都会知道你对何成兴做了什么，以及何成兴对你说了什么。”
不行，只是知道是不行的，没有证据是没有用的。
已经太迟了……
“……你在玩儿火。”
“我是在玩火，还不都是你逼得？”令狐娇苦涩的笑了笑，“现在就算我一离开森林就被人给暗杀了，我都不会觉得奇怪了。”
“……”
暗杀？
怎么可能。
只是想让你离开，仅此而已。
“你同意吗？你应该不会不同意吧。”
“我可以答应你的条件，但我也有自己的条件。”姜念雄不得不接受已经没有合适的借口赶走令狐娇的事实。不仅如此，他还要顺着令狐娇的意思往下说。
如果令狐娇发觉这些东西自己并不在意，会引起她的怀疑。
这对计划的进行是极其不利的。
“你说。”
计划失败了，本来是一石二鸟，可现在假消息没有送出去，令狐娇也没有离开。
她为何如此固执，姜念雄想不明白。
所以他的条件是……
“离我远一点。”
“这个啊……哈？”
“现在我可以确定了……看起来，何成兴的宝石，并没有记录全部的事呢。”
这当然也是谎言。从一开始他就知道宝石中有什么。包括今天带领令狐娇出去的精灵，也是他提前安排的。
“……”
“罢了罢了，希望我们接下来的合作愉快。”姜念雄强笑着伸出了手。
“合作愉快。令狐娇将宝石碎片放在了姜念雄掌心，同时握住了他的手。
姜念雄的手抖了抖，有些抗拒，但他没有马上松开。
“啊……说起来，还没有和你两个人这么呆过啊。”
“之前不是有一起骑马……”姜念雄只说了一半，就刹住了车。
“嘿嘿，你这不是记得嘛。”
令狐娇说着把桨递了过来，笑道：“所以这次，依然是交给你来驾驶咯？”
“……”
姜念雄叹了口气，望着令狐娇手中的桨，若有所思。
他将手中的碎片随手一丢，在湖中留下一阵波纹，竟没有对它们做什么检查，直接接过了桨。有什么检查的必要呢？本就是他制作的东西。
“希望当你走到这条路的末端时，不要为你选择的道路而后悔。”
“不会的，你一定能帮我完成大业的。”
那时的令狐娇，依然无法看穿姜念雄的全部面具……
（本卷完）
（一卷的纠缠揭晓了真相的一角，阴谋家与欺诈家的计划终于浮出了水面一部分……
咳咳，因为这一章有很多内容是以前的，只是视角从令狐娇变成了姜念雄。因此字数就没有克制了，免得被说成水字数2333
下一卷——阎王请帖，依然是杀圣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