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慕容玄冬的带领下,牧醉花又一次回到了玲珑号上。
“就是这里了,这个地方,我进不去。”
慕容玄冬指着前方的房间,牧醉花苦笑不已。
那个房间,的确是无法进入的。
但是并不是为了什么保密的原因,而是那里根本就没有房间。
在玲珑号的最下层,除了空旷无比的场地,还有一道门扉。
如果纵观整艘船,其实可以发现,这道门的后面什么也没有——除了海水。
这是一道假门。
但牧醉花是在无法相信,慕容玄冬会看不出这是一道假门。
慕容玄冬果然还是为了把她们两个分离开来。
“咳咳……慕容先生,这道门,其实是一个假门。”
“假门?”
“对,只是装饰品,后面什么也没有。”
“这种地方装饰一个假门有什么意义?”
“您问我我也不知道啊,这下面以前是有住人的房间的,或许这便是当时做的装饰吧。实际后面是厚厚的船板,什么都没有啦。”
“原来如此。”
“就这些了?”
“就这些了,没什么事,我现在护送你回客栈吧。”
“……”
慕容玄冬找的借口过于拙劣,以至于牧醉花此刻有一种想打人的冲动。
不过,这里有一道奇怪的门也是事实,下面有住人的地方,只是拆掉了——这只是她给出的说辞。
事实上这下面是关押被拐走孩子们的地方,是一个又一个的铁笼,在没有人的时候便把铁笼都收进了纳戒。
牧醉花也曾问过烟雨玲珑,那道门是做什么的。
烟雨玲珑却从没有正面回答过,只是说:“只有能进入那道门的人,才能知道门后面是什么。”
明明那门后面怎么看都只有木板……
这就如同一堵门安在一面墙上,就算把门拉开,要怎么进入?
在墙上打出一个洞?
那到底是算穿过了墙,还是进入了门?
“那个……慕容先生,我想在船上多呆一段时间,可以吗?”
“嗯?”
“我知道你们现在还在调查取证,但是毕竟这艘船陪伴了我很多年,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这艘船都要接受调查吧?”
“嗯……我不清楚,详细你得问陈嚣。”
啊。
牧醉花差点忘了,慕容玄冬并不是警卫司的,陈嚣才是,而他只是协助调查。
为什么警卫司查案,要带一个杀手前来呢?
牧醉花忽然发觉这个案子或许比她想象的还要不寻常。
如果只是调查杀人案,为什么会有杀手公会的人?
可他们不像是知道人口拐卖的事情,那又是为何而来?
愁眉不展的牧醉花望着面前的门,而慕容玄冬已然离开。
他离开了吗?又或者还在暗中观察?
牧醉花并不在乎,刚才的话并非虚假,她真的只是想在船上走走。
如果慕容玄冬想跟着她找到名册,那是不可能了。
因为那本名册……
……
黄昏。
牧醉花顺着扶梯下了船。
曾几何时,她想要自己搭梯子下船,都屡屡失败。
今天却有警卫司专人接送保护,不得不感慨世态万千。
她在船上呆了整整一天,有时去赌场看看,有时在自己的房间小憩,有时走上甲板,吹一吹码头的海风。
至少在这个码头,她不用去看那些可怜的女人,也不会看到丑陋的兽人。
兽人或许没有错,但她已经从内心深处厌恶这个种族。
更厌恶诺丁大陆的奴隶制。
如果诺丁大陆没有奴隶制的存在,是不是就不会存在人口贩卖了呢?
牧醉花不知道,但她知道自己无力改变诺丁大陆,只是抓住幕后黑手,她已经绞尽了脑汁。
蚩丘先生去了哪里呢?
他说的那件,拯救人间界的伟大壮举,到底是什么呢?
“师姐!”
码头上,忽然传来顾玲珑的呼唤,牧醉花低头望去,顾玲珑正在陈嚣的陪同下,蹦蹦跳跳的跑来。
这个孩子。
我一定会把她引向正确的道路的。
与顾玲珑重新会合之后,牧醉花看了一眼陈嚣:“陈叔叔,这段时间您都问了师妹些什么呢?”
“嗯……反正该问的我都问了,该知道的我都知道了。”
陈嚣咧嘴一笑,就是不把话说透彻,牧醉花只能苦笑道:“师妹她年纪还小,又受到了惊吓。如果有什么说错的地方,还请多多包涵。”
“你也大不到哪儿去啊。”
陈嚣翻翻白眼,指了指玲珑号道:“这艘船我们还要扣留一段时间,毕竟是案发的第一现场。你们是继续委屈一下住客栈呢?还是有别的可以投奔的亲戚?”
“哦?您没有问过师妹吗?”
牧醉花反问,却是让陈嚣噎了一瞬。
这个女孩儿……到底是真的察觉了还是只是巧合?
他之所以这么问,就是想看看牧醉花的回答是否和顾玲珑一致。
这女孩儿居然又把问题给推了回来。
“我当然回答了!”
顾玲珑不高兴地看向陈嚣:“陈叔叔!我不是和你说了,我和师姐都是贫民窟的孤儿,没有亲人的啦!”
“哦?那你们的姓为什么不一样呢?”
“我们是通过师父认识的,又不是一开始就互相认识。”
顾玲珑叉着腰道,对陈嚣的疑惑很是不满。
“事实上,师傅是五年前先收留了我,今年才收留的师妹。”
牧醉花顺着顾玲珑的话解释道。
“嗯哼……那你们接下来什么打算?”
“什么打算,当然是继承玲珑号啊!你们警卫司快点调查!调查结束我们还要靠这艘大船过活呢!”
“嗯?你们两个孤儿,连本钱都没有,一个人手都没有,怎么靠这艘船过活?难不成你们想把它卖掉?”
“那是我们的事情!关你什么事啊!”
顾玲珑才不管这样回答是不是礼貌,很粗暴的顶了回去,然后抓住牧醉花的手:“师姐,我们回客栈,我跟你说,这个可恶的家伙今天问了我好多问题,就是缠着不让我走……”
……
望着远去的两人,陈嚣摸了摸下巴,紧接着一个黑影从玲珑号的阴影中走出,正是在此潜伏许久的慕容玄冬。
“怎么样?”
“没有,她只是很普通的在船上散步而已。”
“什么都没有?”
“没有,不管是名册,还是别的什么。”
“喂喂,你得到的消息真的可靠吗?”
“绝对可靠,近期会有杀手公会的杀圣,乘坐玲珑号通过诺丁大陆经由诺丁大陆中转返回魔痕。”
“可是偏偏遇上了这样的岔子……你说那个杀圣还会来吗?”
“多半是不会了……”
“玲珑号至少半年不能出航,不论是重新招人,还是修复船只,都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再怎么说也不会死等在这里啊。本来一次大好机会,就这么浪费了啊,替我和慕容春华道个歉。”
“无妨,以后还有机会。”
“但愿吧。”
陈嚣叹了口气,慕容玄冬又问:“你和那孩子,聊得怎么样?问道些什么吗?”
“……那孩子,虽然比我想象的药好对付,她似乎知道什么事,但是又和这次命案没什么关系。每当我问道有关案子的事,她都理直气壮,像是做好了准备,又像是没什么好隐瞒的。”
“听你这么说,她有别的问题?”
“每当我提及她的出身,以及她和烟雨玲珑认识的经历,又或者提起船员名单。她都会变得十分紧张,而她掩饰紧张的方式就是……”
“冲你发火。”
“你也看出来了。”
“小孩子,藏不住什么事。”
“这很奇怪不是吗,如果她的身份是假的,她就应该对她声称自己是烟雨玲珑弟子,以及她师姐的事情感到紧张。可是她紧张的只有名单以及她自己的事,她师姐的事情完全是不了解的模样。可如果她的身份是真的,为什么她会对名单感到紧张?”
“你觉得玲珑号的名单有蹊跷?”
“我只是觉得整个案件到处都是蹊跷。我以前遇到过的所有受害者有所隐瞒的案子,要么受害者根本不是受害者,是在诬陷别人。要么受害者自己也是共犯,只是以这样的方式抹去自己的嫌疑。还有一种,就是真相对受害者本身也是有害的,受害者在一次遇害后,不想自己的利益被二次损害。”
“她们这个年纪,要怎么做加害者?怎么做共犯?又还有什么可损失的?”
“我诧异的就是这个地方啊……”
“那我们还要不要继续盯着。”
“当然要盯着,在这个案件结束之前都得盯着,不管是为了保护还是监视。不过你就不用亲自盯了,慕容世家还有很多事要做吧?”
“我得回去和春华取得联系,告诉她行动出了意外,玲珑号出事了。”
“也好,那我们就此告辞,希望下次见面,你能有好消息。”
“没有坏消息,就是好消息。”
慕容玄冬对陈嚣摆摆手,转身离去,只有陈嚣拿出自己做了笔记的手册,陷入沉思。
说真的,如果不是确定那个杀人者是光属性的六阶强者,他几乎有理由怀疑就是杀手公会的某个杀圣上了船,然后杀死了一船的人。
可是这样不仅时间和情报对不上,动机也无法解释。如果说这个杀圣杀光一船人是为了利益,未免目光太过短浅。如果说他是为了灭口,未免有些小题大做。而且不管他为了什么,他都没有理由乘着这艘船再返回澜云大陆。
“如果能有一条方便的狗,能够追着气息找到凶手,该有多方便啊……”
此时的陈嚣并没能想到,仅仅十多年后,他的这个想法便被浮掠影变成了现实。
换句话说,如果这个时候能有一台元素追踪仪。
不论是日后叱咤风云的船长顾玲珑,还是在万人城做着烟雨楼幕后老板的牧醉花,都不会出现。
又或者……
不会出现的,仅仅是警卫司的总督陈嚣?
毕竟,当陈嚣试图凝视深渊的同时,深渊也在凝视着他。
没有在这个时候找到真相,是坏事,还是好事,谁也无法给出一个答案。
但有一点是肯定的。
不久之后,尝试凝视深渊的另一个人。
慕容家的家主慕容玄冬,英年早逝,只留下了五个幼小的孩子。
而他的长子慕容菄,将挑起他的重担,回到这个码头,一点一点成为码头的一位船只总管。
当然,那些都是后话了。
(啊,生活。
生活……真是难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