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是陈嚣自己，还是顾玲珑，都没有想到牧醉花居然会找陈嚣借钱。
“不不，我没钱的啊。供你们吃喝那是公款，保护证人用的。修船那是你自己的事，公家的前一分都不能动的。”
陈嚣连连摆手，牧醉花却不以为然：“陈叔叔，我可不是在向警卫司借钱，我是希望能跟您本人借钱。好歹是个官员，您不会一点积蓄都没有吧。”
“反正不够修船的。”陈嚣有些尴尬的回答道。
“……哈？”
“咳咳，这么和你说吧，像我这个等级的官员，如果能修得起玲珑号这样的大船……”
“嗯？”
“我就该被上司请去喝茶了，因为我要么收受贿赂，要么以权谋私。帝国有规定，警卫司成员是不能经商的，所以你就不要指望我有什么钱了。”
陈嚣苦笑道，倒是令牧醉花沉默良久。
她忽然想到，自己的妹妹也有成为警卫的梦想。
自己的妹妹，不会以后也像这个大叔一样混这么惨吧？
“你不会在想很失礼的事情吧？”
“哪有哪有。”
牧醉花低头沉吟，半晌才道：“不管怎么说，还请您帮我把公告放出去，钱的事，我再想办法吧。”
“办法？你真想的到？”
“路到桥头自然直。”
陈嚣无言，心中明了他已经没可能劝说这个过于有主见的女孩儿。
“那么，两位好好休息。”
……
陈嚣离去了，但是玲珑号的修缮问题并没有得到解决，如果不将玲珑号修好，是不会有雇主出现的——才怪。
她们根本就不需要自己筹钱修理玲珑号。
因为牧醉花很清楚，只要幕后的人清楚了她这里有完整的名册，迟早会找上门来。那不只是藏着罪犯的名单，更是烟雨玲珑重要的合作伙伴名册。
如果那个幕后黑手不放弃玲珑号，不放弃与诺丁大陆之间的生意往来，迟早都会派人来的。
牧醉花有理由相信，之前那个“记错船”的人，就是幕后操控者派来试探她们的前锋。
如果她没有发现那个并不存在于玲珑号上的名字，幕后操控者就不会再理会她们了。
就这样，又是几天过去。
警卫司的岗哨日夜不离，但即便是在这样的情况下，依然有人找上门来了。
这是一个，不肯报上姓名的商人。
不报上姓名的可疑人物，警卫自然不会放他进来。可是当那个人拿出一样东西时，对方居然放他进来了。
那是什么？
牧醉花从窗户里看到，似乎是一块小小的玉石，奇形怪状，看上去还不完整。
但不论是什么原因，那个人都成功的进入了她们被严密看管的房间。
“请问您是？”
“啊哈哈，两位姑娘，我是一个普通的商人……”
“普通的商人可不能不用报姓名就进入这里，而且谁允许你直接进入我们睡觉的地方？”
牧醉花一口回绝，顾玲珑坐在床上蜷着腿，好奇地看师姐和这商人谈话。
至于这人闯进她们睡觉的地方……贫民窟出身的她从来都没有这种讲究。
“我无意冒犯，只是在闺房谈话，至少不用担心隔墙有耳，你们说是吧？”
商人嘿嘿笑着，牧醉花眉毛一扬：“哦？这么说你是要说什么不能被外人听到的话？不好意思，我和师妹不想参与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哎？等一等师姐……”
顾玲珑愣了愣，心想会不会是“那边”派人来接了，可是牧醉花却瞥了她一眼，轻轻摇了摇头。
前些天牧醉花就和她谈过了，因为经验太少，顾玲珑很容易被套话。从第一次和陈嚣面谈之后，牧醉花就告诉顾玲珑，如果她对顾玲珑摇头，顾玲珑就不要随便开口。
察觉师姐另有打算，顾玲珑缩缩脖子钻进了被子里。
“当然不是见不得人的事情，只不过，做生意的，就算生意做得光明正大，也不会希望有人天天偷听的。商业机密泄露带来的亏损，有时候无法想象的啊。”
“哦？莫非您要和我们谈什么大生意？”
“当然。我想买下玲珑号。”
“不好意思，玲珑号不卖。”
“为什么？”
“因为……”牧醉花看了眼从被子中探出半个脑袋，眨巴着眼睛的顾玲珑。
“因为她未来要成为玲珑号船长。”
“我买下这艘船，依然可以任命她做这艘船的船长，不仅如此，我还可以帮你们解决人手、修缮，以及你们以后的吃住问题。当然，条件是玲珑号要卖给我，所有权归我，你们可以做名义上的船长……”
“不行！”
藏在被子里的顾玲珑一下子坐不住了：“玲珑号绝对不卖！”
“哦？我可是提出了相当优厚的条件了，按玲珑号原本的估价，买下一艘空荡荡的伤船，你还不知足？”
牧醉花暗叹一声顾玲珑沉不住气，才解释道：“您误会了，这不是钱多钱少的问题，价格我们可以再商量，低一点没关系，但是玲珑号，只租不卖，如果您愿意出资修复它，我们可以考虑免去一段时间的租金。”
“哦？”
商人似乎来了点兴趣，刷刷刷的从纳戒里拿出几份契约书，“那我这里准备了几种方案，你详细看看？”
“……”
牧醉花无言，只能感慨顾玲珑败家。
果然，这家伙是有备而来的，自己一方如果直接反驳对方的要求，双方的关系就不再是对等的交易，而是她们有求于对方。
如果摆出一副卖掉也可以，但是因为对玲珑号有些感情，也可以考虑低价租出的态度，至少不会像现在这么被动。
把自己的后路封死可不是个好选择。不过有什么关系呢？反正她早就锁死了自己的后路。
五年来，她无时不刻不想回家，可现在她随时都可以回家，却有了想做的事情。
牧醉花一份又一份的看着几个方案，有分月租，有年租，有自费修理，有对方帮助修理但是要求免去两年的船租。
坦率的说，月租还是年租，对她们来说没什么关系。
但是如果免去两年的船租才能抵消修理费用，意味着前两年她们都没有任何收入。
因此，从救急的角度看，最好的选择是三年一付，这样即便抵消了两年租金，她们也有一年份的租金可供支配。
可是牧醉花稍微一算，就看出来这个商人玩了什么把戏。
长期租金比短期租金要便宜，这很正常。
但是这个商人开出的长期租金价格，便宜太多了。
三年一付，和一年一付，每三年的租金相差足有三成。
三年一付的租金只比一年一付，付两年的租金多一点点，简直离谱至极。
“这个租金……您是在开玩笑吗？”
“如果你们觉得低了，选择更高的方案不就好了。对了，你们可以看一看最后面那份，绝对物超所值。”
“不用了。”牧醉花只是看到那份契约书的封面，就拒绝了提议。
最后那份，正是最长期的租用。
无限期。
换言之，就是买下这艘船。
真是贼心不死啊……
“考虑的如何了？”
“能不能多给我们一点时间商量？”
商人眼中闪过一点亮光：“你需要多长时间？”
“明天这个时候，您有时间吗？”
“我最近一直都有空。”
“请您明天这个时候再来，我们姐妹告诉您答案。”
商人点了点头，转身离去，此时顾玲珑才从被子里钻出来，夺过牧醉花手中的几份契约书：“啊！师姐，我们马上就能有钱了，终于不用过寄人篱下的生活了！”
“呵呵，你别高兴的太早。”
牧醉花皱起眉，一份一份的做着比对：“这些，可能都只是对我们的测验。”
“测验？”
“对，测验我们是心思缜密，还是粗枝大叶。如果我们毫不犹豫选择了三年份，下意识的认为三年份的契约就是一年份的三倍，就大错特错了。”
顾玲珑还没理解牧醉花的意思，翻看两份契约书，这才脸色大变：“这个黑心商人！”
“不仅如此……知道师姐为什么要明天才给他答复吗？”
“因为我们要考虑？”
“不用考虑，这些契约书肯定都不能用。三年以下的我们根本没办法签，三年以上的除了那个卖掉玲珑号的全部不符合条件。而且……这些价格，都是这个商人出示给我们的。我们两个并不明白行情啊。”
“你是说，他可能在骗我们？”
“可能，而且可能性很大。既然他能在这些契约书里耍手段，就不能肯定他到底耍了几次手段。如果我们贸然签了契约，之后得知他给出的价格是市价的十分之一……”
“师父在天之灵会被我们气死的！”
师父已经死了啊。
“所以，我们必须找人了解一下才行。”
“可我们能找谁？”
“还能找谁？”
牧醉花指了指窗外站岗的警卫，笑道：“有困难，找警卫啊。”
……
“原来如此，大致情况我了解了。”
陈嚣翻看着牧醉花递过去的几分契约书，神色不断的变幻，很是难看。
“喂，你们两个，来找你们的不会是一个很油腻的大叔吧？肥头大耳膀大腰圆？”
牧醉花和顾玲珑愣了愣，下意识的点了点头。
虽然她们并不喜欢评论别人的外貌，但是昨天来的那个商人的确有些肥胖。
“我不建议你们和这个人签契约。”
陈嚣认真的将契约书递给了两人。
“为什么？”
“原因不方便说，不过……这么和你说吧。”
陈嚣随便拿出一份契约书，在手中晃了晃：“他给你们的这些契约书，上面的价格，最少的，也是市面价格的十倍以上。”
“……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