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力量。
这是一股，从未有过的强大力量。
“和他说的一样。”
司空情握了握苍老的手，此刻的他，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强大。
七阶巅峰。
这是不该存在于人间界的修为。
如果寻常六阶突破到七阶，就会被强制送去上界。
可是以外力达到的人却不会受到排斥，因为虽然拥有了七阶的力量，本身却并非七阶。
大阵会夺走所有光明教廷成员的信仰之力，无论他此刻身处何方。
万人城，已经化为一个疯狂夺取信仰之力的漩涡。
以往信仰之力的转移，比起“得到”，更多的是一种馈赠，信仰越坚定，实力越强的人，也可以送出更多的信仰之力。
可是现在不同。
这个魔法阵现在所做的，是掠夺。
掠夺所有光明教廷成员的信仰之力，将它们集中到一个人的身上。
光明教廷的创立者说过，如果不是到了光明教廷的存亡之秋，绝不可以动用这个魔法阵。
因为它在塑造一个强大的伪声之后，会彻底的失去所有教徒的信任。
此举，比起当初的天使计划，没有那么残忍。
它不会夺取教徒们的生命，只是让他们失去所有的信仰之力，身体瞬间虚弱无比，宛若一个生命垂危的老人。
这不是病。
这是创。
无药可医，无法可治。
世上有修补灵魂的药，有补充精神力的药，有恢复伤势的药，有治疗疾病的药。
却没有任何一种药，可以补上失去的信仰之力。
因为药草，即便是通灵的药草，也没有信仰。即便通灵化形，在自身的意识下拥有了对某物信仰，那也不是药材本身的特质。
信仰的缺失是无法补充的，这也是为什么游小绝无法以信仰之力之外的任何方式恢复掉落的修为。
而这个魔法阵，会几乎抽干所有教徒的信仰之力。
这些教徒，所有人这辈子都将保持这种几近濒死的状态。
他们没有生气。
他们没有力量。
仅仅是活着，直到寿命的结束。
……
“原来如此，没想到教廷之中，还有这样的一个魔法阵。”
大主教宅中的地下室，司空情和蚩丘，苗轲正仔细研究着刻画在地板上的法阵。
“阵中没有能量源，不过我看得出来，它还是有效的。”
司空情摸了摸下巴的胡茬，看向苗轲和蚩丘。
三人之中只有他是魔法师，苗轲和蚩丘都是专精于剑道的。因此他的这番话是解释给二人听的。
“这个效果如此强大的魔法阵，叫什么名字？”
苗轲则是看向蚩丘，因为真正见过记载的只有他一个。
“伪神之阵。”
“伪神？”
“对，顾名思义，这个法阵可以制造出一个天神。”
“天神……我记得七阶是叫尊级吧？放在天界也就是天尊吧？”
“不错。”
“这个法阵可以把人提高的八阶？”司空情也震撼到了，人间界虽然没有七阶，但是传闻还是有些的。比如黑暗教廷传说中流落到人间界的恶魔们——天知道他们修为多高。至少恶魔王撒旦一定是九阶的魔帝。在比如说曾经统治人间界的天龙族，虽然据说在万年前灭绝了，谁能证明呢？
但是这个法阵不一样，根据记载，它是可以把一个人硬生生提升到八阶的。
这可是实实在在摆在眼前的力量啊。
司空情咽了咽口水，看了看蚩丘和苗轲的神情。
他们的神情一如既往，不仅让司空情有些失望。
他知道，他们不一样。
他们同样是天赋异禀，却不是在相同的方向上。
外人都知道他们都可以用断罪者。
但是在剑道上，走得最正统的是苗轲。
其次是蚩丘。
最后才是他司空情。
他走得是邪道。
不管是魔法还是剑道，都是如此。
因为他无法走上正道。
驳杂的体质，复杂的家事。
他此生没有希望突破六阶，他此生也不可能回到家族。
因此，即便现在他们并驾齐驱，早晚也会被这二人甩开。
这两个人，根本没有担心过未来。
他们相信他们能突破去天界，然后继续攀升。
八阶？
他们或许期望更高。
可是他司空情呢？
即便是六阶，他也望尘莫及。
“要到八阶，应该是使用者在使用前就到达六阶巅峰吧。”苗轲一边思索一边看向司空情，想要请他解惑，这才发现司空情的表情不太对劲。
可他不仅没有询问，反而哈哈大笑：“司空，你该刮胡子了。”
“……哈？”
“你这样显得很老你知道吗？我们还这么年轻，不要总是显得这么老气。”
“咳咳……”
沉浸于感伤中的司空情忽然被打断，一口气呛住半天没回过来。
“司空，你怕老吗？”
“……嗯？”
蚩丘忽然询问，司空情愣住了。
他怕老吗？
他不知道。
他害怕的是老去？
还是就这样老去、死去之后，他却没能做到任何事？
又或者，是望着自己的同伴，自己的后辈一步步超越自己而感到苍凉？
“我会帮你的。”蚩丘忽然道。
“像你这样的人，没道理因为寿命的限制而死在理想的道路上。”
“你什么意思？”
“你有很多事想做不是吗？太多的报复，太多的愿望。”
“你怎么知道？”
“你问问苗轲，我们谁不知道。”
司空情眨眨眼，看向苗轲，苗轲依旧是那副笑容，可是那眼神却充满了信任。
“我相信你可以突破自己的，司空。”
蚩丘一边说一边站起身：“我打算在把自己的位置交给后辈之后，去迷幻森林帮你求点泉水，那个应该可以延缓衰老。”
“为我？”
“为你。”
司空情沉默了。
他知道，蚩丘现在说出来，就是为了以后带泉水找他时，他不要想太多。
“谢谢。”
“没什么好谢的，我们是同伴啊！”苗轲重重的拍了拍司空情的肩膀，“司空，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找我！即便以后可能身处异地，只要你一封书信，天塌下来我也飞马赶到！”
“我也是。”司空情点点头，握住苗轲的手，一同起身。
“这个魔法阵，还是就这样尘封吧。”
蚩丘见两人一如既往，便将话题引回开始的地方。
“想来光明教廷也不会有用到这个法阵的那天了。”
“这倒是，一次性几乎抽干所有教徒的信仰之力，以后就不会有任何人在信仰光明教廷了。如果不是教廷真的要覆灭，还是不要用的好。”苗轲赞同了他的观点。
司空情虽有些不甘心，但也知道比起自己的一点私念还是大局更重要，而且使用这个大阵的确不厚道。
他知道，无论两位同伴帮他做什么。
他这辈子都没有希望突破到六阶。
努力可以做到一些事。
他可以以五阶的实力做到六阶才能做到的事。
但五阶，就是五阶。
他会早早因衰老而死去，而伙伴们会突破桎梏，去更上层的世界打拼。
他根本不配与此二人同列。
……
这个法阵的确强大。
为了他和蚩丘的计划，今天不得不启动这个法阵了。
因为现在，正是光明教廷的存亡之秋。
教廷的危机在哪里？
是前任光明教皇的死？
是信徒们失去的信任？
还是光明教廷被摧毁的大殿？
还是心灰意冷离开的成员？
都不是。
教皇可以重选，信任可以慢慢找回。
大殿可以重新建立，成员可以重新发展。
但是有一点是没办法找回的。
那就是寿命。
光明教廷的寿命将于今年结束。
这是他们三人共同找天机门测算的。
他们不是找的策家，而是找的当时的天机。
找策家容易，找天机门难。但是他们很清楚，虽然策家也懂得测算之术，但是比起天机门来还是差了点。
因为策家不会为了钱而白白耗费性命。
策家人普遍能活到六十岁以上，听上去不长，对于窥探天机之人已经是很好的结果。
可是天机门，从没有人能活到五十岁，甚至少有人能活过四十岁。
策家重利，所以几乎不会做损己利人的事。
天机门重势。
不是权势，而是天下大势。
他们会为了帮助人间界更加繁荣而自损寿命，他们会为了英雄豪杰的未来而泄露天机。
小事可以找策家，但要算大事，只能找天机门。
只不过，当时他们三人去找天机门，并不是为了测算教廷的命运。
那时的他们，坚信教廷会永远繁荣。
他们是为了司空情的命运去的，这还是蚩丘的提议：天机门普遍短命，但他们确实人世间最懂得养生调理的人。
他们必然有办法帮助司空情维持身体状态的强健，只有维持一幅有活力的身体，才有可能突破到更高的层次。
耗费了许多的努力，他们终于找到了天机门。
天机门的确教了司空情一些修身之法，可是还附赠了他们一条消息。
教廷将会灭亡。
不仅如此，天机门还给出了确切的时间，确切的地点，确切的原因。
教廷将会灭亡。
原因是澜云帝国军队的围剿。
地点是万人城，在这里光明教廷的主力将被全歼。
时间是……
“明天……”
明天，光明教廷将会因澜云帝国军队的围剿而被消灭。
可是直到今天，他们还没有任何帝国调动军队的消息。
他们本来并不相信那个预言，哪怕那是天机门说的，他们也不以为意。
澜云帝国有什么理由消灭光明教廷？
光明教廷又凭什么被轻易消灭？
可是，四年前的“天使计划”让他们警醒了。
他们并没有掌握光明教廷的一切，甚至于已经退出权力网的他们，早就不认识现在的教廷。
任汗青、许空对、莫尽欢……
这些人随便带出去一个，苗轲和蚩丘都不认识。
那他们凭什么确信，光明教廷没有被消灭的理由？
可是，司空情不会坐实不管。
蚩丘和苗轲也不会。
于是，在大天使的消息出现在万人城之后，司空情给苗轲和蚩丘紧急写了一封信，请他们回到万人城，助他一臂之力。
只要用了这个大阵，无论是什么样的敌人，司空情都可以解决。
在那之后，只要将罪责全部推给他就好。
就像四年前，红云一个人便可以顶下所有的骂名。
是他私自构建大阵，是他为了自己的强大而背叛了教廷。
反正，背叛本就是他的道。
只要用这股力量，挺过明天。
光明教廷就还有未来。
司空情曾经希望命运之子帮助光明教廷。
可是在见到姜念雄之后他就知道了。
姜念雄等人不会帮助光明教廷。
甚至如果他知道了天机门曾经的预言，他还会推波助澜。
他不是会。
他已经在做了。
他在调查光明教廷。
否则他不会在这么巧合的时间来到万人城。
一切的一切，都坚定了司空情启动大阵的念头。
现在，他的计划成功了。
“有任何的风雨，都来吧。”
司空情握紧仪剑，苍老的脸庞仿佛恢复了几分血气。
“司空情在这里等着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