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十年前,诺丁大陆北岸的一处海湾。
一艘简陋的帆船刚刚下水,船上只有两名乘员,他们衣衫褴褛,正毫无形象的躺在船舱外喘气。
“蚩丘……这破船,总算是能下水了……”
“没想到,造一艘船比和一个绝世强者战斗还要难……”
“你说,我们当时和那个白邢旭对赌时,怎么就没把我们自己算进赌约里去呢?结果那么多人送回去了,我们自己的回国问题却没有解决。”
苗轲一边擦汗,一边发着牢骚。
几年前,他们和嗜血白虎族族长对赌,最终取得了胜利。
那一场决斗令双方印象深刻,他们第一次见识到高等兽人人形和兽形切换的战斗方式,以往虽然他们有袭击过很多高等兽人,但大多是一击毙命,不成便抽身离去,并未过多纠缠。
对白邢旭来说,也是第一次了解到剑客是什么,剑意又是什么。
而白邢旭之所以对剑客如此感兴趣,也是因为他本身也是一个用剑者。
那柄邪异的剑,和传闻中魔道中人的魔剑别无二致,饮血为剑。根据苗轲和蚩丘的猜测,或许澜云大陆上曾经出现过的几次魔道中人,与这柄剑也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历史上,澜云大陆上出现过数次屠戮成性的魔修,他们中有魔法师,有武者,甚至有修仙者。也正因如此,讲究修身养性的修仙四宗将性情邪恶的魔修视为生死大敌,因为修仙者中会出现魔修,简直是奇耻大辱,与修仙四宗在世人眼中的普遍形象不符。
原本,修仙界的普遍认知是魔道乃是修真者走火入魔,或者被恶魔蛊惑化身恶魔所致,可是现在或许又出现了新的可能。
或许从一开始就没有什么魔修,只是一个普通修炼者得到了这柄剑。
先有魔剑,后有魔人。
无形之中,恶魔族又背上了一口大锅。
凭借着这柄邪异的魔剑,白邢旭与身为剑客的他们在同等阶情况下,一对一几乎战成平手。如果不是蚩丘有着令万剑低头的剑道,如果不是这柄魔剑没有它的剑灵,如果不是苗轲还有圣光的加护,他们根本不可能赢得那次赌战。
白邢旭说,他给那柄邪剑起名为血魔。
血魔剑,名副其实。
赢得了赌约之后,白邢旭便邀他们去喝了顿酒,没过几日就来找他们带走了那批被救出的奴隶。
他们并不知道白邢旭用了什么手段,但是从白邢旭不以势压人的性格来看,他没有撒谎的必要。那些人族应该是被送回了各自的家乡。
可是……
他们忘了把自己给带上。
与白邢旭分别之后,他们才想起来因为已经将通行证交出,自己也回不去了。
可是,一来,他们并不知道白邢旭的住处,嗜血白虎族具体的位置别说他们,或许大部分兽人都不清楚。二来,白邢旭已经把人送走,再去找白邢旭专门送一趟自己二人,未免也太丢脸了。
更不用说,白邢旭已经完成了赌约,他们又有什么立场再提出要求?
“所以我早就说了,我们去给白邢旭卖命,他不是对剑客感兴趣吗?指点指点他,或许就把我们送回去了。”
苗轲叹气道,在与他们对战之后,白邢旭显然也对自己的道有了点想法,虽然还没有雏形,但是一名剑客的诞生本就不是一蹴而就的。如果有了他们的指点,说不定过几年,白邢旭自己也能成为一名剑客——尽管他修为过高,已经过了领悟“意”的最佳时机。
“不能这么做,你知道我从那个白邢旭身上看到了什么吗?”
“强大?”
“不,是进步。”
“进步?”
“对,他强大的力量,他手中的伪神器都不足以令我担忧,可是他与大部分兽人截然不同的思想,却令我深深恐惧。兽人是一个强悍的种族,他们多种多样,各有所长,但是人类从不害怕兽人,因为他们愚蠢。尽管有着狐人、猫人这样有着一定智慧的部族,也无法从根本上拥有进步的思想。因为狐人和猫人普遍羸弱,除了在兽人中当当参谋,话语权并不多。”
蚩丘一席话,令苗轲愣了神:“可是,这个白邢旭是嗜血白虎族的。”
“没错,这就是我所担心的,嗜血白虎族在兽人中,不论是威信,还是力量都是数一数二的。一个拥有卓越思想的人,并不可怕,因为一个普通人的话语很难动摇大众的想法。一个拥有庞大力量的人,同样不可怕,因为英雄如果没有正确的路线,就毫无用武之地。可是一个拥有卓越思想,还拥有强大力量的人,如果还处在重要的位置上,就太过可怕了。这意味着,他很可能领导一大批人,在极短的时间内,引发谁也无法想象的改变。而这场改变的的结果,谁都无法预料。如果兽人有可能超过人类,成为人间界的实际掌权者,那一定和这个白邢旭脱不开关系。”
“你担心我们指点他剑道,是在为未来的人类竖立一个大敌?”
“我担心我们之前那场赌斗,已经为人类竖立了一个大敌。”
“不会吧?我看他很和善的样子,就算他真的有能力有想法,也不会对人类造成威胁吧?”
“他可是一只老虎。”
“……”
“一只凶猛的老虎,会永远沉浸在舒适却无趣的和平中吗?就算他会,在兽人崛起之后,其他的兽人会吗?”
“……”
苗轲久久无言,小小的帆船漂离海湾,在浪花的拍打下不停的摇摆。
“不过也不用太担心,以兽人现在的文明程度,以及这个白邢旭对我们人族的了解。想要追上来,没有个数百年是不够的。他对人类的了解还远远不够,而且这么长的时间,人类也不会停滞不前的。”
“什么嘛,你竟在这里吓唬我,我都在考虑回去刺杀他的事了。”
“救你?”
蚩丘哈哈一笑,坐起身,望着他们花费了巨大心力制造的船只。
这是他们制造出的第五艘船了,前四艘,第一艘因为木头的接口不严密,导致船底进水沉没;第二艘因为排水量不足,船的吃水线过高,虽然可以漂在海上,海水却会因海浪和海风不断的涌入船中,又一次沉没;第三艘船的桅杆材料过于脆弱,被海风折断导致他们的船只在海上无法正常前行,顺着海流他们险些迷失方向,好不容易才弃船飞回诺丁大陆,然后发现自己二人从诺丁大陆西北岸漂到了东北岸。
第四艘,也是目前为止最接近成功的一艘,他们成功的远离了海岸,桅杆也撑住了强风的洗礼。按照坐船来到诺丁大陆的时间推算,只要数日他们就可以返回澜云。
可是让他们意想不到的事发生了,海洋魔兽袭击了他们的船只,如果那些魔兽再强大一些,当场就可以把他们给活撕了。即便如此,飞回诺丁大陆的他们也身受重伤,休养了相当长的事情。
时候他们调查才得知,海洋中的魔兽远多于陆地,如果船只没有特殊魔法阵的保护,很大概率会遭到袭击。
可是他们并不是什么航海世家的人,更不是海边长大的本地人,他们怎么会知道那特殊魔法阵怎么刻画?如果是传统的隐蔽气息的魔法阵,要笼罩一艘船也未免太大了,而且船本身就是死物,有必要掩饰气息吗?需要遮蔽的不应该只是人?
怀抱着许多疑问,蚩丘和苗轲建造了第五艘船。
这第五艘船,上面布满了遮蔽气息的魔法阵。
他们并不确定这有用,但眼下也只能一试。
“出航!!!”
立在船头,苗轲兴奋的大喊,他有预感,这一次他们可以成功回家。
历任光明圣子,绝不会有比他们的经历更加精彩的了。当初听晴空的建议来到诺丁大陆,真是来对了。
苗轲没有想到,两天之后,他盼来的不是澜云大陆的海岸,而是一张遮天蔽日的血盆大口。
……
“喂,喂。蚩丘,你快醒醒,天气不太对劲,暴风雨可能要来了。”
摇醒沉睡的蚩丘,苗轲指了指船舱的窗外。他们自己制造的小船体积很小,只要收风帆,撑起防护罩抵御海浪保证船只不被打翻,撑过暴风雨并不困难。
困难的是,暴风雨后他们的船会到达哪里?
暴风雨遮天蔽日,在此之前根据星象和日出判断方向的他们,此时是无法控制方向的。
而为了抵抗暴风雨,他们又必须收起船帆,随波逐流。否则桅杆会轻易被狂风折断。
迷迷糊糊被叫醒的蚩丘,在逐渐清醒后也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连忙跟苗轲一起走到了外面。
“我们该怎么办?难不成听天由命?”
“未尝不可,光明神会保佑我们的。”
“我去!那前四次光明神都去哪儿了?难不成是在忙?”
苗轲说着并不可笑的笑话,望着天边的黑云若有所思。
直到他在那黑云中看到了别的东西。
“喂,蚩丘,你觉得四阶魔兽海魂鲨,好不好对付?”
“举手之劳,怎么了?”
苗轲没有说话,只是伸出手,指向远方。
顺着他所指的方向看去,蚩丘很快就明白了苗轲提出这个问题的原因。
那是海魂鲨。
却又不是海魂鲨。
他绝不可能举手之劳就解决这个问题。
因为正在虽海风海浪一起奔涌二来的,是海魂鲨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