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吗,你打算离开一段时间。”
许多年前,蚩丘对司空情提出要离开时,司空情并不感到惊讶。
因为他知道,对蚩丘来说,光明教廷远没有天下苍生重要。
“哈哈,你这样的人啊,如果生在乱世,一定会成为天下皆知的圣人。可惜了,现在这世道,你就算救一万人,也就只会有这一万人自己知道而已。”
“不是乱世,当然是好事,你怎么这般语气。”
蚩丘摆手示意司空情不必再送,可司空情却依然是不舍的样子,到让蚩丘觉得离开是他的错了。
“红云很能干,他会把教廷带向一个正确的方向的。”
“……”
“怎么了?”
“呵,没什么,只是觉得,果然之前的一切都是我的错觉。”
“你指什么?”
“就是说,我觉得你们都变了的事。现在看来,你果然是没变,始终如一。”
“我当然没变过,你为什么一副如释重负的样子。”
“实际上,你和苗轲那家伙要传位的时候,我还担心了很久。”
“担心?”
“对啊,我印象里,以前每一任光明教皇、圣骑士长、最高祭司传位后都神秘失踪了。我还担心你们也会出什么事。”
“……”
“不过现在看来一切都是我多虑了,苗轲好好的,你也好好的。”
“你是什么时候察觉的。”
“察觉什么?”
“光明教皇和圣骑士长失踪的事。”
“刚来教廷的时候就察觉了啊。”
司空情理所当然的回答,却令蚩丘脸色大变。
“你怎么了?”
“你知不知道,苗轲最近去了什么地方。”
“我不知道啊,上次见他时,他还和我说要离开一段时间。然后就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的了。”
“……糟了。”
“怎么了?”
“没怎么,我必须马上离开。你就不用送了,后会有期!”
司空情还想多说几句,蚩丘却转头就走,眨眼功夫已经消失不见。
“火急火燎的,急着去做什么啊啊?”
司空情摸着脑袋,苦笑两声。
可是下一刻,他的身边却出现了另一个熟人。
苗轲。
“我去!你这些天去哪儿了?都不见你的人,我还以为你和蚩丘一样走了,还是不告而别。”
“……蚩丘走了?”
“对啊,走了。”
“好家伙,走得真快。”
“你怎么回事?”司空情打量了一番苗轲,这家伙居然身披铠甲,手持断罪者,旁边还带着他的麾下卫队。
“你这是要做什么?追捕异教徒?还是有什么任务?”
“和你无关。”
“切。”
苗轲望着蚩丘离去的方向,对着身后的骑士们挥了挥手,骑士们竟然是四下离去了。
“司空,我要离开一段时间,光明教廷就交给你和那些小伙子们了。”
“哦?你也要走了?”
“没错,我有不得不做的事。”
“你?蚩丘有他的天下大计,你有什么?难道在把职务交出去后,你不是无事一身轻?”
“当然不是。”
苗轲回过头,对司空情邪魅一笑。
“我也有,我的天下大计。”
如此说完,苗轲便撒手离去,只是司空情却发现,苗轲手中的断罪者黯淡了几分。
这个瞬间,司空情忽然觉得,他之前所说的,蚩丘和苗轲没有变是错的。
他们变了,可他依然说不上来,是哪里变了。
那之后,司空情便极少见到蚩丘和苗轲。
蚩丘曾回来过一次,带给了他从生命之泉带来的泉水。
苗轲也曾回来过一次,让他好好看着教廷,便又离开了。
尽管二人并没有一同回来过,可当司空情问起二人,或者收到两人的书信时,他们都说与对方在一块儿。
……
而那,不过是一个谎言。
善意或不善意的谎言。
“就是这里……”
在一艘威风凛凛的大船上,苗轲仗剑而立,神色冷峻。
“那个老匹夫居然进入六阶了,又让他给跑了。”
想到此处,苗轲望着脚下的大船,这艘船名“玲珑号”,前段时间上面出现了命案,消息传得很远,而且有消息说,是前任光明教皇做的。
苗轲便是闻风而来,在刚刚上船的时候他便知道,这就是蚩丘的手笔。
而且,蚩丘比以前更强大了,他已经步入六阶,比他还要快上一点。
“老匹夫……”
蚩丘有问题。
苗轲一直都知道蚩丘有问题。
而这个问题,就是他居然在将光明教皇的位置交给红云之后,自己还完好无恙。
也许对司空情来说,苗轲和蚩丘并没有什么区别,因为他们两个都好好地。
可是从苗轲的视角来看却不然。
之所以他把位置交给金诚后还安然无恙,就是因为蚩丘还活着。
他不该活着。
他活着,就说明本该从他那里转给下一任教皇的脊骨还在他身上。
又或者——从一开始他身上就没有脊骨。
但是,蚩丘身为光明教皇,实力亦不下于他。
苗轲很清楚,贸然在万人城动手,孰胜孰败还在两说,更不用说还有一个不知道会帮谁的司空情。
不,如果司空情知道了脊骨的事情,一定不会帮他。
正因为知道这一点,苗轲渐渐地减少了外出,选择闭关修炼。
只要他比蚩丘更强,能够迅速击杀,就不存在谁帮谁的问题。
蚩丘既然没有把脊骨交给红云,就说明前任光明教皇给蚩丘传位的时候出了问题。
而出问题的原因,恐怕是当初自己继任前,跟蚩丘多了嘴。
甚至于苗轲还怀疑,最高祭司那里的脊骨也被蚩丘截了胡。
前最高祭司的确死了,但因为蚩丘本人没死,他怀疑最高祭司的死,其实是蚩丘截胡。
而蚩丘一直躲着他不见,恰恰证明了这点。
“老狐狸,就凭我当初的那些话,发现了异常吗?”
只要杀了蚩丘,一切问题都能迎刃而解。
毕竟,那脊骨不是蚩丘能毁坏的,只要杀了蚩丘,就一定能找到脊骨的线索。
司空情?光明教廷的其他人?
那根本不是威胁,只要拿回另外两块脊骨,就能让司空情或者其他人改变想法。
对这块脊骨的效力,没有谁比苗轲更懂了。
它会把前一个宿主的记忆和力量,完完整整的交给下一个人。
所以,在成为圣骑士长之后,苗轲便已经踏入了六阶。
只不过本来没有那个实力的他突然变强,会引起外界起疑,他这才一直封印着自己的力量——一直以来,他也以为蚩丘只是封印着力量。
可是当蚩丘将位置传给红云却没有死去之后,苗轲就明白了。
蚩丘根本没有得到脊骨的力量。
于是,苗轲带上了几个骑士,带上了断罪者,去截杀蚩丘。
可是,蚩丘却提前跑了。
之所以带上断罪者还要带几个骑士,是因为被脊骨寄生的他,已经不再是从前的那个苗轲。
断罪者,已经不会再响应他的剑意了。
没有了剑意,即便比蚩丘等阶要高,也未必能够稳赢,要知道蚩丘本身就是举世无双的天才剑客。
苗轲并不擅长追踪,即便追杀了蚩丘多年,也始终未能找到他。
苗轲明白,或许他这辈子都要耗在与蚩丘的追逐战中了。
但是,并不是没有希望。
司空情。
这个他和蚩丘剩余唯一的交织点。
司空情不会离开光明教廷,而光明教廷,势必如预言中一样,在某个时间迎来他的劫难。
那一天,司空情必然会求助于二人。
除掉蚩丘,让光明教廷变成它该是的模样。
这,便是苗轲的大计。
而他的后半生,都将为这件事付诸行动。
“准备好了吗?”
苗轲看了看身后,身披铠甲的圣骑士长金诚。
金诚点头致意:“红云的‘天使计划’,正在紧锣密鼓的实施。”
“人口贩子的罪行,反倒成了‘天使计划’的掩护么。”
“师尊,您觉得筹备‘天使计划’的红云到底有没有被脊骨控制?”
“……”
“虽然蚩丘没死,但是您说过,脊骨并不是能够长期封印的东西,如果脊骨不在蚩丘那里,上一代光明教皇的脊骨又在哪里?”
“如果不是拿不准这点,我早就对那个小子动手了。”
“师尊,我看大哥这些年的举动,应该没有问题。‘天使计划’还不够证明他的目的吗?他和我们是一起的。”
“哦?”
苗轲看向金诚,冷笑一声:“未必。红云那家伙,跟他师父一样精明,甚至还多几分狡猾。除非这个计划真的成功的那天,我都不会轻易相信他。”
“那我……”
“只要他还在实施这个计划,你只管配合就是。”
“徒儿明白。”
“你这次来见我,红云会不会生疑?”
“不会的,徒儿这次有机会见您,就是因为红云听到了这边的传闻,派我前来打听消息。”
“哦?看起来,他也对蚩丘感兴趣的很啊。”
苗轲眉毛一扬。
从这点来看,红云似乎真的和蚩丘不是一路人?
难不成,蚩丘当时无法封印的脊骨,最终是到了红云这里?
这一点,苗轲无法轻易查证,要想证明这件事,只有两个方法。
第一是杀了红云,可这样代价太大,如果真的是红云,便是误伤友军。
虽然说脊骨可以保留下宿主的记忆和力量,可那力量和记忆毕竟不是本人的,记忆会有所残缺,力量也无法如臂驱使。
就比如他自己,得到上一任圣骑士长的力量,虽然快速的突破了六阶,事实上却让他变弱了。
一个失去了剑心,不再能使用剑意的剑客,不是变弱是什么?
同为六阶,苗轲很清楚,现在的自己已经不是蚩丘的对手。
“对了,司空情知不知道‘天使计划’的事?”
“应该不知道。”
“这倒也是,他不会同意的。你们一定要做好保密工作,别被这个老顽固发现了。虽然他对光明教廷很伤心,可是所谓‘伤天害理’的事他却不会做。”
“徒儿明白。”
“如果被他发现端倪,怎么做你知道吗?”
“当然知道。”
金诚的眼中闪过一丝寒芒,却被苗轲按住了肩膀。
“……师尊?”
“你在想杀了他?”
“不然呢?”
“不要这么做,司空情的能力很强,对光明教廷有百利而无一害,没有动他的必要。”
“可是……”
“如果被他发现骑士殿抓捕光属性体质的事,就宣称他们是异教徒,明白了吗?”
“原来如此!”
金诚恍然大悟,苗轲微笑道,“做事,要懂得变通,懂了吗?”
“徒儿明白!”
“待为师解决了蚩丘的问题,便把我体内的脊骨交给你。在那之前,你一定要好好干,别让我失望!”
“如果没有您,徒儿还是那个风流成性的纨绔子弟。教诲之恩,必不敢忘!”
“说得好。回去之后,好好盯着红云。如果他的确是我们一方的,就配合他。如果不是……”
苗轲眼中闪过一丝厉芒:“无法控制在我们手中的力量,不要也罢。”
金诚愣了愣,眼中闪过一丝犹豫。
“怎么?舍不得?”
“那毕竟是徒儿的义兄。”
“义兄而已,别忘了,你的几个亲兄弟,也在骑士殿。平时多陪陪他们不好吗?军筠也没有得到脊骨,她现在可还好好活着。”
苗轲眯起了眼睛,金诚连忙点了点头:“徒儿明白!”
“去吧,我的人会在暗中协助你的。”
“是。”
金诚离开了,立在“玲珑号”船头的苗轲,却久久没有离去。
直到,他察觉有人靠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