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吗……老司空，你也要去了……”
“只剩……我一个了。”
蚩丘静静的闭着眼睛。
他早就告诉过司空末路。
可是司空倔强的选择了反抗。
将就了一生的他，其实也有着自己的反抗。
司空情很自卑。
他觉得自己没有天赋，没有能力，选择了默默留在教廷。
可是，蚩丘很羡慕他。
司空情有着谁都没有的果决。
在知晓自身没有融合魔法的天赋后，果断放弃。
世上有几个人拥有青年才入门修炼的勇气？
在没能找到最好的铸剑材料后，果断放弃。
世上有几个剑客不希望自己的剑是柄宝剑？
在好友们离开后，司空情明知是死路也决定留下？
他们早就知道光明教廷会覆灭。
如果无法阻止，尽早离开才是明哲保身之道。
世上有几个人会明知必死，却选择了反抗命运而不是逃走？
司空情是一个勇者，是蚩丘自愧不如的勇者。
庞大的信仰之力即将随司空情的死逸散。
但是蚩丘，不会让这些力量白白流失。
他不会继承司空情的遗志。
反抗命运，没有任何意义。光明教廷于他已无任何价值。
它所剩下的，只有毁灭！
魔法阵的准备已经完成！
“伪神之阵！起！”
隐牢之外，浮掠影默默的进行着倒计时。
他没有阻止蚩丘，因为他知道，蚩丘这一次启动魔法阵，并不会杀死这里无辜的百姓。
司空情对“伪神之阵”的微调，属于力度的调整，它不会抽干任何一个拥有光明信仰的人。
可是蚩丘不同。
他开启了“伪神之阵”，而且是全力！
但是，他调整了“伪神之阵”的作用范畴。
现在的伪神之阵，只在得到过光明信仰超过一定值的人身上起效！
换言之，只有对光明教廷的信仰忠贞不渝的人，才会被纳入起效的范畴！
司空情要重建教廷。
而蚩丘，要做的是毁掉它！
就如同蚩丘刚刚回到教廷时说的一样。
他要做的，是清洗！
……
数年之前。
“蚩丘，你还在犹豫什么？打开它。”
安静的木盒。
空空荡荡的大殿。
大殿之中，只立着蚩丘和光明教皇二人。
“打开它，你就是新的光明教皇。”
教皇慈祥的笑容，此时却让蚩丘不寒而栗。
他知道，苗轲骗了他。
而欺骗他的理由，或许就在面前的木盒当中。
只要打开木盒，他将成为新的光明教皇，而面前的光明教皇将会就此消失。
老教皇会去哪里？
盒子里又有什么？
蚩丘感到害怕，光明教皇是他的救命恩人，养育他到现在。但他对光明教皇的情感却不如苗轲对圣骑士长强烈。
恩人，便是恩人。蚩丘恩怨分明，他这些年也一直在为光明教廷做事。
但是，他不想无缘无故的被套牢在某个地方。
他的梦想，是济世救人，而不是扩张或巩固光明教廷。
“冕下，接过了这个，我的下半生是否就要像您一样，永远的留在这个地方？留在这光辉照耀的殿堂？”
“当然。”
“如果教廷的利益和天下相互冲突，我该站哪边？”
“这种事不会发生的，光明神的利益，就是我们的利益。我们的利益，自然就是天下人的利益。”
“……”
“……蚩丘，莫非你不想继承这一光荣的使命？”
“冕下，可否请您将这个盒子，留给我的下一任教皇？”
“你什么意思！”
“我愿意为光明教廷付出努力，但是前提是，不能剥夺了我的梦想。冕下，我一直都以为，光明教皇和我的梦想是不冲突的。可是……苗轲让我看到了，光明教廷有着什么事情瞒着我——您跟我说实话，是不是我接过了这个盒子，就会有什么事发生？”
蚩丘真挚的望着老教皇，老教皇的笑容渐渐消失，蚩丘却面不改色。
“……罢了，你走吧。我把教皇之位，传给圣女。”
“圣女的修为连二阶都不到，即便如此，你也要把位置传给她？”
“因为她比你更合适！修为根本不重要！”
“哦？您把位置传给她之后，您又会去哪里？”
“我去什么地方，和你有关吗？”
“即便把教皇之位传给一个只有二阶的光明圣女，也不愿意告诉我真相？”
“如果你愿意打开它，自然就会知道真相！”
老教皇面色冷峻，可蚩丘望着老教皇，心中疑虑更深。
让一个只有二阶的圣女做教皇？
不说别的，但凡他有一点截胡的想法，教皇之位都是他的囊中之物。
更不用说，圣骑士长苗轲和他是莫逆之交！
“那好吧，我放弃，教皇之位。我去通知圣女”
蚩丘深吸一口气，转身离去。
可是，他离去的背影却在老教皇眼中愈发扎眼。
半刻钟后，蚩丘带来了光明圣女。
和蚩丘不同，光明圣女是一位本地的农家姑娘，花语平原上不乏这样的女孩儿，但天才难寻，能找到一个光属性纯度超过九成的人已经不易。可惜找到圣女时圣女已过十八，早已不是入门修炼的年纪。
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像司空情一样半路入门还能拥有一份成就的，也不是所有人都能像他一样对自己那么狠。
蚩丘将还有些茫然无措的圣女带到光明教皇的面前，然后就立在了那里。
“……你做什么。”
“我？见证新教皇的诞生啊。”
“……出去。”
“为什么？”
“盒子里的东西，只有历任光明教皇才可以看。”
“我保证闭上眼睛，精神力也封闭。”
“不行！”
“冕下，我从不撒谎。”
“放肆！你在质疑我的命令！？”
“冕下，您是光明教皇，并不是什么君主。光明圣子在成为教皇之前，没有祭典等大事都是来去自由的，不是吗？”
“你！”
“还是说……冕下，这里面有什么我看了会很糟糕的东西？”
“没有！”
“那就请您继续吧，我在旁边等着祝贺圣女。”
蚩丘对圣女躬身致意，然后便走到了大门口，封闭了精神力远远注视着。
可是，老教皇却只是静静站立着，死死的盯着他。
那态度明显是在说，只要蚩丘不离开，他就不会开始传位。
“……好吧。”
蚩丘无奈地耸耸肩，转身离去。
老教皇以精神力确认蚩丘远离之后，才长松一口气，恢复了慈善的笑容，看向面前的圣女。
“打开它，你就是新的光明教皇。”
受宠若惊的圣女弱弱的道：“真……真的吗？我也可以吗？”
“这世上或许有人注定站在巅峰，但没什么人注定站在底层。即便起点不由你决定，但终点在何方，却是你自己选择。”
老教皇将盒子向前一推，圣女抿了抿嘴唇，最终还是接过了盒子。
盒子的做工很精细，凭借她二阶的精神力根本无法查探里面有什么。
这个盒子上没有任何元素波动，却可以隔绝精神力，显然是材质不凡。
盒子并没有上锁，只是有一个简单的卡扣，轻轻一拨就可以打开。
圣女拨动卡扣，盒子中散发出了并不强烈的灰光。
灰色的光芒，有些邪异，让圣女第一时间有了关上它的想法。
可是让她没想到的是。
这个盒子，只是打开卡扣，便已经无法再关上了。
盒子有如安装了机璜一般，骤然弹开！
圣女吓得盒子忽然就掉到了地上，可是盒子中的内容物，却并没有随之落下，而是径直冲向圣女！
在圣女最后还有意识的时候，见到的，是一截灰色的脊骨。
脊骨撞到了圣女，却没有将圣女撞退，而是穿透她的衣服，没入了圣女的血肉，竟没有留下丝毫伤痕。
接着，圣女的气势开始不断攀升。
三阶。
四阶。
五阶。
五阶巅峰！
六阶！
原本只有二阶的光明圣女，竟然在眨眼之间拥有了六阶的力量。
而就在她的对面，原本还慈善微笑着的光明教皇，却如同早已风化的岩石般。清风拂过，眨眼之间，化为飞灰。
记忆，不断地冲入圣女的脑海。
上一代光明教皇的记忆。
上上代光明教皇的记忆。
可是，这一切都没能继续下去。
“嗤——”
剧痛，从自己的腰间传来。
光明圣女——不，刚刚继任的光明教皇惊恐的低下头。
那是一柄利剑，从她的腰间，斜穿过了她的心脏。
“你——蚩……丘！”
“看起来，我的预感没有错。”
遥远的地方，传来了蚩丘的沉重脚步声。
“对不起，圣女，我没想到会变化的这么快。你本可以不必死的，这个后手，原本是准备给光明教皇的。”
圣女——光明教皇愣了愣，接着才在光明圣女的记忆中，找到了这一剑刺中她的理由。
……
“圣子殿下？找我有什么事吗？”
“说了很多次了，我们身份等同，不要叫我殿下。我决定放弃光明教皇之位，因此冕下让我把你带过去。”
“我？”
光明圣女瞪大了眼睛，一直以来整个光明教廷都把她当做装点光明教廷的一个花瓶，就连她自己也接受了这个身份。
光明教皇？
她也可以吗？
“可是我实力低微……”
“冕下说了没有关系。”
蚩丘微微一笑，从纳戒中拿出了一柄精美的短玉剑，递给了圣女。
“这是？”
“祝贺你成为光明教皇的礼物，不要推辞收下吧，以后还要你多关照。”
圣女惊喜的收下剑，剑上还有一截玉带，正适合佩戴在腰间。
很显然，这是蚩丘早就挑选好的礼物。
“多谢圣子殿下……”
“都说了，不要叫我殿下。我们走吧。”
“嗯！”
……
蚩丘怎么都没想到，他所有的担心，走向了最坏的方向。
光明教皇化为飞灰，而光明圣女却从二阶实力一步步攀升到了六阶。
六阶，那正是老教皇的修为。
蚩丘毫不怀疑，光明教皇使用了某种邪术，而那种邪术，和那截脊骨有着密切的关系。
恐怕，历届光明教皇、圣骑士长乃至最高祭司，都是这么消失的！
想到这一点，想到苗轲在知道了真相后却不为所动，没有一点为师尊的死亡感到伤心。
蚩丘便不寒而栗。
这不是光明教皇该有的样子。
这样的邪术，不该存在于人世。
于是，蚩丘发动了本来只是留下来帮助他观察情况的短玉剑。
这的确是专门为圣女准备的礼物，但那原本是准备在他继任教皇之后，给圣女的安慰。
他从来都想不到，会有一天用这柄剑杀了她。
想到苗轲的飞速转变，他不得不杀了她。
因为只要圣女反应过来，得知了真相的圣女马上就能想到他留下的短玉剑看到了一切。
光明教皇没有剑意，所以无法发现他的后手。但接受了馈赠的圣女怎么会不知道？
他必须杀人灭口。而且中了这个邪术的圣女，真的还是那个天真淳朴的女孩儿吗？
蚩丘知道苗轲是一个怎样的人，意志不坚者，是不可能领悟意的，就连苗轲也出现了惊天的转变，圣女怎么会不变？
蚩丘走到刚刚继任的光明教皇身边，捡起了已经不再神秘的盒子，而光明教皇只能瞪着眼睛无力的倒下。
一块脊骨冲破她的躯壳冲天而去，却被蚩丘轻易追上，用盒子将其牢牢的锁住。
“抱歉了……圣女。”
蚩丘在沉痛之余，还在飞速的思考。
他在思考，该不该说出真相。
不。
不能说，
如果这种邪术可以转移修为。
苗轲此刻的修为，无疑已经达到了六阶，说出来，他会死，还会连累其他人，而且没有人会相信一个杀死了光明教皇和圣女的逆徒。
他必须伪装。
伪装成光明教皇。
在这个时候，大殿不会有任何人出现，因为所有人都知道今天要进行教皇之位的传承，这里是完全戒严的。
能够进出的，只有光明圣子，光明圣女，以及光明教皇三人。
可是，蚩丘知道，他根本不需要解释光明教皇去了哪里，也不必解释他的修为为什么没有变化。
苗轲只会以为，他们是一样的——一样的为掩人耳目压制了修为。
至于光明圣女……
光明圣女被他带来这里，没有被任何人看到。
而一个花瓶的失踪，也不会有任何人在意。
因为整个光明教廷都知道。
会成为光明教皇的，是他——蚩丘！
“这个光明教廷……根都坏掉了吗？”
……
（四千字奉上，今天是国家扶贫日，有没有人扶一扶我？（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