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牢之外。
江连地眯起独眼，望着大开的隐牢之门。
很显然，这个地方短时间内进出过不少人。
他感知到了很多人的气息，有许空对，有任汗青，有司空情、姜念雄、浮掠影，以及一个不认识但是很强大的气息。
那个气息，比起七阶巅峰的司空情还要强不少。
是谁？
司空情的气息迅速衰弱，恐怕那一战是杀圣们的胜利，而这里却是司空情变强的地方。
司空情在这里变强，现在又有另一个气息迅速强大，江连地不知道这里有什么，却知道这里非常重要。这就是为什么他让夜无痕去找月池，而他先一步来到了这里。
因为他知道，姜念雄一定会来这里，而他要询问姜念雄下一步“三人行”到底该做什么。
作为何成兴死后“三人行”的实际指挥者，“三人行”的团长，更是这一代命运之子中的大脑。江连地即便讨厌他，也不会完全不过问他的意见就任性胡来。
事实证明他想的没错，万人城爆发的争端比他想象的还要大。
只不过，他来的似乎晚了点。
“姜念雄的气息已经不在这里了，他离开了？”
江连地皱了皱眉，看向隐牢的大门。
一名老人正从中走出，正是他曾经的老师，他还在青兰学府时的班主任。
“浮老师。”
魔法师公会副会长、著名的收藏家和研究者。可在江连地的眼中，最熟悉的却是浮掠影老师的身份。
如果没有浮掠影，齐南天还只能处在凭本能战斗的过程中，是浮掠影帮他找到了门槛儿，也是他告知齐南天先天空灵体的身份。
而对江连地来说，浮掠影虽然没有帮他很多忙，却给了他一个值得怀念的校园生活。
燕雨蝶、燕靖都是在那所学院认识的，还有一众学长……
想到已经不会再见到的学长们，江连地摇摇头，将烦杂的思绪抛却，走上前去。
“啊，你是……江连地？”
面前与姜念雄相似却不同的面孔，让浮掠影一瞬间就想起了曾经的学生。
“是我，您在这里做什么？”
“有一些事情……”
浮掠影看了看自己的身后，又看了看江连地：“你的眼睛……？”
“出了点事情。”
和用伪劣之影掩饰着独眼的姜念雄不同，江连地并没有藏着掖着，只是用一块黑布，遮住了瞎掉的眼睛。
“多亏了姜念雄，否则我现在两只眼都是瞎的。”
浮掠影愣了愣，却没有再说什么，就在江连地想要追问姜念雄以及隐牢里的情况时，异变发生了。
千万柄利剑拔地而起，从万人城的各个角落迅速向隐牢飞来，不说别处，单是光明教廷就有许多利剑，江连地抬头就能看到。
浮掠影惊讶道：“这是百鸟朝凤？”
昨天蚩丘已经表演过这一绝活，可江连地却摇摇头：“我可没有听到任何乐声，这只是单纯的剑意外露，就引发了全城所有剑类武器的反应。这剑意……不会吧？”
“什么不会吧？”
“这怎么可能，这样的剑客……”
江连地眯起眼睛，试图看穿隐牢幽深的通道，可是显然他不可能在这里就看到深处的人影。
“里面是前光明教皇蚩丘吗？”
如果这时江连地还不知道里面的强者是谁，就太过笨拙了。
“是的。”
“他怎么在这里，姜念雄怎么不在？”
“小念雄来了，又走了。”
“走了？”
“他说如果他呆在这里，蚩丘是不会出现的。”
“原来如此，他早有打算，现在姜念雄在哪里。”
“我送他去了城主府。”
“……”
江连地正是从城主府过来，一时无言。
浮掠影堂堂六阶魔法师，想必他是用风属性魔法把姜念雄从空中送过去的，显然他们完美的错过了。
“你刚才说，这样的剑客不会存在？”
“那倒不至于，只不过非常使人震惊罢了。”
江连地回想起，还在澜云城时，在往生铜器店训练期间的事。
在他第一次意外使用出“冰冷感知”后，后遗症带来的不适使他躺在了病床上。
而当时在往生铜器店，他也是第一次知道萧雪和景王胜认识，第一次泄露了“绝义山”的事。
想起在往生铜器店的事，江连地又摇了摇头，努力将其抛之脑后。
“我的……刀道导师曾经对我说过，不同人有不同的道，也就有不同的刀。然后问了我的理想，当时的我，指向无拘无束，自由快乐的生活罢了。于是他这样对我说：‘如果我能够成为刀客，也许会是一名圣刀客。’”
……
“圣刀客？那是什么？”
“世人把品德高尚，心地纯良的人成为圣人，圣刀客自然就是刀客中的圣人了，因为刀道之中是有圣刀道的说法的。”
“圣刀道？很厉害吗？”
“那我怎么知道。我也没有见识过圣刀客啊！据说这世上各行各业都可以出圣人，但也只是可以而已。刀可是冰冷无情的兵器，作为至善、至美的圣人，要出现在刀客里实在是匪夷所思。与之相反剑客中到倒曾有出过圣剑客，毕竟剑在兵器中被称作君子，同时剑也是历来文人墨客所喜欢的兵器，更有剑行正道的说法。”
“那个圣剑客，是不是就是那什么所谓的剑圣？”
“当然不是！剑圣是指剑客中剑道修为极高的人，而圣剑客是剑客中的圣人！”
……
当时，景王胜只是想告诉他圣刀的传说，尽管“圣邪刀”暗日已经认主，可是江连地依旧对此没什么实感。
他也知道，自己早就不是当初那个可能成为圣刀客的江连地。正如景王胜说的一样，刀是杀人的利器，从一开始圣刀客就是不该存在的。
可是圣剑客不同，剑乃兵中君子，君子之道，亦可为圣人之道。
但是，江连地此刻并不能肯定，里面蚩丘传来的剑意就是剑中圣人，如果换一名剑客来或许可以更准确的判断，江连地能判断出的仅仅是蚩丘的剑道，是一种值得万剑朝拜的剑道。
而且，那不是什么威猛霸气的皇者、王者之道。这种朝拜也不是迫于威势的臣服，而是出于尊敬的顶礼膜拜。
“也就是说，他的剑道可能是圣人之道？”
“我不确定，进去看看再说。”
留下这样一句话，江连地不再理会浮掠影，进入隐牢之中，却没注意到浮掠影的目光愈发坚定了。
“既如此，我果然没有看错人。”
……
沿着黝黑的走廊走了一会儿，江连地便发觉隐牢中的魔法波动渐渐的弱了下去。地板之下似乎有某种魔法阵正在失效，想必这和司空情以及蚩丘的忽然变强脱不开关系。
走了没多久，江连地注意到一个人倒在地上，人事不知。
江连地连忙冲上前，凑近一看：不认识，但看衣着应该是祭祀殿的人。
但这些都不重要。
最重要的是，这个人死了。
身体还是热的，却没有了呼吸。
很显然，这个人刚死不久。
怎么回事？
来的时候，江连地就发现万人城的人几乎全部昏迷，但是检查后至少确定都是活着的。
在进入教廷时，教廷的其他人也是一样的情况。
可为什么这个倒在隐牢中的人，已经死了？
联想到刚才魔法阵的第二次启动，联想到司空情的衰弱和蚩丘的变强，江连地心中有了不好的预感。
如果说，司空情做了什么让自己变强，代价是万人城的百姓昏迷。
这样的事蚩丘又做一遍，结果会怎样不言而喻。
而且看这个倒在隐牢中的人的衣服，他在教廷中的地位绝对不低，至少是大祭司级别的人物。
隐牢这种地方，通常祭司殿的人是不会来的，看守是骑士殿的事。他在这里做什么？
想不通这点，于是江连地又翻了翻这个人的随身物品。
身份文牒这种东西，一般人都会随身带着的。
果不其然，江连地在他的纳戒中找到了。
“任汗青？”
他就是姜念雄等人提到过的任汗青大祭司？
江连地被铁阎王关押过一段时间，因此姜念雄等人与任汗青的见面他并不在场。但是从姜念雄那里他也听到了一些教廷的事，以及教廷中的两大派系。
这个任汗青便是激进派的领头人之一。
蚩丘是司空情找来的，司空情是稳健派的，莫非是蚩丘称皇之后，对激进派的人下了手？
江连地想不明白，不过他知道当他见到蚩丘之后，应该能得到答案。任汗青既然倒在这里，说明蚩丘也不会远了。
既然姜念雄离开是为了引蚩丘出来，现在他已经现身，姜念雄应该很快也会赶到。
江连地不介意做这个探路先锋。
蚩丘的气息渐渐弱了下去，但江连地很清楚，这和司空情的气息衰弱不是一回事。之所以渐渐感觉不到蚩丘的气息，是因为蚩丘正在逐渐适应他的力量，而不是像最开始一样无法控制的气息发散出去。
感觉不到，正是因为差距过大。
“你是……”
在江连地完全没有察觉到的时候，身侧的另一条通道，传来了一个年轻的声音。
但江连地马上就知道，所谓的年轻只不过是强而有力的声音给他的错觉。
修为的提高，会导致寿命的延长。
就好比两个同样百岁的老人，一个是五阶，一个是六阶，那么五阶已经将近暮年，六阶却还能活数十个年头。精神也要相差不少。
已经到了八阶的蚩丘，别说数百年，只要不在这次与毁灭神的对抗中死去，就算活到下一代命运之子出现也不是不行。他的声音怎能不年轻？
江连地别过头，看起来因为等级差距过大，他凭借威压推测的位置也出现了点偏差。
“你就是光明教皇蚩丘吗？”
“是的，相貌与光明圣子如此相似，原来如此，你就是另一位命运之子，黑暗圣子江连地吧？”
“……”
坦率说，江连地对自身黑暗圣子的身份并没有什么实感，但他也没有否认的必要，便点了点头。
“你是命运之子的敌人吗？”
“呵呵……这可真是个开门见山的问题呢。”
“我习惯直来直去。”
“命运之子的敌人……我不是。”
“不是？”
江连地眉头微皱。
且不管他有没有撒谎，如果他不是，姜念雄引他出来又是要做什么？
这个问题不该由他来甄别，于是他提出了自己的第二个问题。
“你是圣剑客吗？”
“哦？”
显然，蚩丘并没有想到江连地的第二个问题会是这个，眨了眨眼，才从纳戒中拿出了一柄短玉剑。
“圣剑客……我是不是呢？就我自己而言，我肯定不是的。”
江连地却并没有为他的话动摇，而是紧紧盯着蚩丘的剑。
剑上毫无疑问凝聚着蚩丘的剑意，而且他也没发现蚩丘有别的剑。
可是，他没有看错，蚩丘是从纳戒中拿出的剑。
有哪个剑客，会把自己的剑放在纳戒里？
一切有灵的东西都不能进入纳戒，换言之，要想让刀剑有灵，就绝不能将其放入纳戒。
难不成会有剑客不希望自己的剑产生灵性？
此刻，面前的这位老人，在江连地的眼中愈发扑朔迷离。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