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果然是个无恶不作的大恶魔！”
回答蚩丘提问的，是躲在江连地身后的妙云仙——明明她比江连地还要高一点。
蚩丘摇摇头：“既然是云仙阁的人，难道会不明白，得到了恶魔的力量，并不等于成为了恶魔吗？如果没有失去本性魔化，是不会成为恶魔的——我虽然拥有化勒的力量，却并不是恶魔。”
“真的？”
“真的。化勒本来也只是一个悲惨的种族而已，作为世上最后的一只听峰驼，他所得到的能力，即便是你们也一直不清楚吧？”
“难道不是模糊看到未来的能力增加了可以清楚的看到一个人情感的未来？”
“以讹传讹罢了，听峰驼的能力，本就是听到一个人的未来之音，而这个声音，也仅仅事关这个人的情感。只不过这种能力被那些想抓到听峰驼的人口口相传，夸张化了。”
“那化勒的恶魔能力是？”
蚩丘笑着看向妙云仙：“一般来讲，得到恶魔的力量，只能是恶魔赋予自己的信徒，或者得到了死去恶魔的传承。但是实力弱小，又渴望种族延续的听峰驼，得到了强行传承的能力。化勒死去之时，离化勒最近的生灵，将会得到化勒的恶魔能力，是否会成为恶魔族，取决于获得能力的人自己。真正的化勒早就死了，我的化勒能力，也只是从一个普通人身上的来的。所以，我不是化勒，更不是恶魔。”
蚩丘的解释令妙云仙陷入沉思，许久才道：“难怪师尊数十年前发现万人城的化勒逃走了，原来不是预感到了师尊的出现，而是单纯作为人类离开了万人城？”
“她是个商人……不怎么合法的商人。”
“这也不能证明，你没有被恶魔化吧。你你你……你敢让我检查吗？”
“小姑娘你敢检查的话，我是不介意的。”
蚩丘微笑道，妙云仙缩了缩脖子，犹豫再三才道：“我……我觉得不用了！暂……暂时相信你！”
然后才看向江连地：“你……你还有什么要问他的吗？问完我们快点走吧！”
“我姑且明白了他有殃及无辜也要动手的决心，可他还没有说，教廷的人为什么就是敌人。”
蚩丘摇摇头：“教廷的人，普通民众，都不是敌人，他们都是‘无辜’，这个人间界，包括被脊骨附身的人，又有哪个不是无辜？难道真的有人从一开始就希望自己的家园被毁？创世神界被毁，这里又有谁能活得下去？”
“……”
“错的不是光明教廷，而是信仰之力。我要除掉的，是人间界对光明神的信仰之力啊。信仰不坚定者，将因此次的变故彻底放弃光明教廷，无法被动摇者，也已经全部除掉。江连地，命运之子啊，这一次变故中所有的死者，没有一个不是无辜者啊。错的，是将信仰散布到人间界的，光明神。”
“信仰之力多种多样，为什么对光明神的信仰之力就应当排除？”
“你真的还不明白？又或者你已经明白了却不愿意承认？”
蚩丘叹了口气，指了指天空：“万年之前，毁灭神入侵，在命运之子提前陨落的情况下，创世神星界不得已卧薪尝胆，打造出创世三星后才将毁灭神击退。可是，创世三星并不是事先打造好的，而是在毁灭神入侵之后，创世神才开始寻找灵感，打造神器——你觉得这么长的时间，毁灭神什么都没做？”
“他做了什么？”
“他清理了创世神界的各个高层，第一个目标，就是前代死神！”
江连地愣了愣。
现在的死神，他已经知道了正是万年之前的命运之子帝败天。
可是万年之前呢？死神界的掌管者不可能是空着的。
“死神界作为创世神界生死运转的枢纽，一旦出现断层，就会导致创世神界不再有新的生命出现。在创世神本人不敢现身的情况下，死神死了，这对创世神界是怎样的重创？可是毁灭神最初的目的，却并非将死神除掉，因为比起除掉，有更好的选择。”
“……拉拢。”
“没错！除掉一个死神，死神界完全可以再竞争出新的死神，或许这需要时间，但终究会在死神界的自我调整下恢复正常。可是如果控制了原本的死神，就算是创世神回来，在毁灭神还在的情况下，他也做不了什么！”
“……”
“不过死神这么重要的位置，掌管者自然是创世神的心腹，最终死神也没有屈服，死在了毁灭神剑下，可是……其他几界，就没有这么幸运了。人间界天龙皇身死，神界、冥界、妖界以及仙界却安然无恙，你觉得发生了什么？”
“发生了……”
发生了什么，江连地从没有想过。
不过江连地敢断定，数年前离开光明教廷的姜念雄，一定早就想过了这个问题。
教廷的问题，不在教廷本身，而在于它的根源。
神界。
“这里没有外人，所以我可以告诉你，这样的消息一旦泄露出去，势必造成无限大的恐慌。世人都知道命运之子是创世神界对抗毁灭神界的领导者，可如果世人知道，这一次创世神界真正能站出来对抗毁灭神界的，或许只有新死神领导下的死神界，以及重新发展文明的人间界，会怎样？以往创世神界与毁灭神界的对抗，是以六个小世界，对抗七个小世界，六对七，差距并不大。可这一次，是二对十一！你现在明白，为什么姜念雄急着肃清人间界毁灭神界的爪牙吗？如果现在人间界做不到同仇敌忾，别说毁灭神了，创世神界的内耗，都足以令它毁灭！”
“……”
姜念雄，原来一直肩负着这样的压力吗？
江连地握紧双拳，闭上了眼睛：“所以，人间界所有光明神的信徒，都会……”
“都会成为神界的眼睛，在必要的时候，更会成为发动人间界内乱的武器。神界的神无法轻易来到人间界，可他们却可以用自己的力量，鼓动人类内乱。光明教廷的历史长达五百多年，许多信徒的信仰已经根深蒂固，而留给命运之子的时间，只剩短短几年。江连地，你觉得你们能够在这短短的几年间，让整个人间界的信徒背弃自己曾经的信仰，与其彻底断绝吗？”
“……不能。”
“能够让人们拾起信仰的，是伤痛。在战争中，人们接受了以救济苍生为口号的光明教廷，接受了以打击霸权为口号的黑暗教廷。可是现在要想让人们抛却信仰，需要的恰恰也是伤痛，只有让人们意识到信仰光明教廷会给他们带来的只有伤害，人们才能真正将其放下！这就是我，这么多年来一直在准备的事。”
“……”
此时此刻，江连地才真正明白，为什么姜念雄说蚩丘不是敌人，为什么姜念雄说敌人已经被消灭了。
所谓的“敌人”，存在于无形之中。
他不是某个人，某股势力。
而是一种思想。
一种“光明神庇佑着人间”的思想。
最开始，姜念雄也只是担心神界的神本身就有问题，所以离开了教廷。
他信誓旦旦的宣称万人城一定有敌人，可他却不知道敌人是谁，敌人有多少。
在蚩丘做了这么多事后，姜念雄明白了。可他却没有告诉任何人。
这个消息放出去，会造成恐慌吗？
当然会，敌人竟然是高高在上的几大上界，如果得知这一现状，整个人间界会有不少的人失去战斗的信念。
问题要解决，而且要秘密的解决。
“所以你只会是一个恶人，只是一个光明教廷的叛徒，十恶不赦的杀人魔。”
“正是如此。”
“……神界有问题的事，你有证据吗？”
“光明教廷的几大高层全部受脊骨控制，这个证据不够吗？脊骨在命运之子出现之前，目的仅仅是让光明教廷延续下去，说明脊骨认为只要光明教廷能够延续，命运之子迟早会被消灭，这难道不够吗？”
“……我不相信。”
“你可以不相信，也可以认为我只是凭借一时臆测做了天怒人怨的事。但是，命运之子，在毁灭神界入侵之前，你必然有能够前往上界一探究竟的实力。何不到时候自己去神界一看？看看那些神界的天使们，到底有没有好东西。”
一边这么说，蚩丘又看了看身旁的大天使游小绝：“只是可惜了，像这样本性纯真，刚刚诞生不久的天使，恐怕是找不到了。”
“游小绝，也会死吗？”
“她本就是被信仰之力强行催生出的存在，庞大的信仰之力，加上纯净的光属性体质，再加上大天使的转生，才诞生了现在的这个她。她的肉体和灵魂或许都已经成熟，可一旦失去了这些信仰之力，就像一个人失去了食物，火堆失去了柴火，虽然现在她还吊着口气，死亡却是迟早的事。”
“有没有办法，把其他的信仰之力转嫁给她们，让她们不死，甚至活过来？”
江连地看看游小绝，又看了看已经失去生机的秽慧。
“我已经没有任何办法了。”蚩丘摇摇头：“如果我不是一个武者，或许还可以用大复活术。”
“大复活术？”
“代价极为昂贵的光属性魔法，举个例子，如果游小绝释放大复活术，可以复活像秽慧这样的平民百姓，代价是，游小绝自己的生命。”
“……”
“再说了，我已经杀了那么多人，是否多救一个，又有什么区别呢？”
有区别吗？
江连地不知道。
但是他知道，他不想再看着秽慧这样无辜的女孩儿再一次死在他面前了。
秽慧信仰光明教廷？
神界的天使们都已经是毁灭神的爪牙？
面前的人是否是一个恶魔？
江连地都不在乎。
“救一个人，需要在乎救了她的意义吗？”
“……”
“怎么了？”
“没什么，我只是听到了，一些未来的声音。”
“那是什么？”
“如果你总像这样顽固不化……”
“轰！”
天空中响起一道惊雷，蚩丘的话说到一半，竟被其生生打断。
“……看来，有些话命运之轮并不允许我说呢。也是，命运之子的感情，轮不到我这个外人说三道四了。继续说下去，我就要过早退场了。”
命运之子的感情？
不知为什么，江连地想到了姜念雄与令狐娇。
“不用你多说，我和姜念雄不一样。”
姜念雄在乎是不是命运之轮安排了一切，江连地却不在乎。
他只知道，燕雨蝶帮助了他很多，他也很喜欢燕雨蝶。
还需要什么别的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