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筠到底爱不爱自己的孩子?
这个问题,从一开始就没有意义。
这是她和自己爱人的孩子,她有什么理由不爱?
如果说,军筠在人世间还有最后的留恋,便是金仇。
蚩丘加大力度的精神攻击没有让她醒来。
可蚩丘轻拍孩子的屁股,孩子的哭声去唤醒了“睡美人”。
这是为什么呢?
明明,军筠并没有听过几次这孩子的哭声。
明明,孩子们的哭声听上去没什么差别。
可当金仇大哭出声时,军筠第一时间就睁开了眼睛。
“孩子!不要伤害孩子!”
醒转的军筠,第一时间就振作精神,转头看向怀抱着金仇的蚩丘。
“……好久不见,军筠。”
军筠张了张嘴,却没有说什么,沉默良久。
她当然认得蚩丘,醒转之后的她,正在努力尝试理解现状。
为什么蚩丘会带着她的孩子?
金仇不是被寄养在金家吗?
“不要误会,军筠,孩子不是我带来的。”
蚩丘一眼便看穿了军筠的警惕,将孩子递给军筠,又看向黄泉路:“孩子出现在这里的原因,你该问问他。不过,现在没有那么多的时间了。我需要你帮我一件事。”
“我凭什么帮你的忙。”
军筠冷哼一声,蚩丘却摇了摇头:“现在万人城外正有一场暴雨,暴雨中混有只对人类有效的剧毒,而这种毒会在夜晚化作毒雾。浮会长已经构筑起物理型结界将雨和雾都隔开,但是现在我们也无法离开了。护城大阵之外正有一尊攻城级魔导炮瞄准这里,如果没有人去破坏,,下一次开炮会将护城大阵和结界一起破坏——对了,万人城外不远已经有军队在靠近了,他们似乎并没有收到毒雾影响,或许他们事先服用了解药。”
军筠眨了眨眼,一时间无法接受蚩丘讲述的如此多的情报。
但她还是努力尝试着理解了现状:“所以说……有人在攻城?”
“不错,你可以自己将精神力放出去感知。”
“精神力?你还跟我提精神力?”
军筠冷笑一声,抱着自己的孩子向后退了退,嘴角还溢出了一丝鲜血。
“用精神攻击将我重创的,抽走信仰之力让我昏迷的,不正是你?”
“攻击你的的确是我,但那是不得已而为之,毕竟在场没有专业的精神系魔法师能够唤醒。让你昏迷的并非我,是司空情。”
“有什么区别!你们是一伙的!姜念雄来和我们说光明教廷有问题,我最开始还不怎么相信,你知不知道!车叶甚至跟姜念雄说过,如果是你们有问题,让姜念雄放你们一马!我就觉得奇怪为什么他要提起你们,恐怕他早就感觉你们有问题了!”
军筠又气又笑,转头看向牧东流:“你这个做城主的也和他狼狈为奸!”
“咳……咳咳,这,这是战略同盟,暂时的,暂时的。”
牧东流尴尬的回答道,接着苦起脸颊:“军筠大祭司,现在的情况你也听到了,万人城危及,需要您帮忙在我们打开结界和护城大阵时维持空中的雨暂时不要落进来,可以做到吗?”
军筠没有回话,只是冷冰冰的望着蚩丘,蚩丘浑浊的眼睛已经恢复坚定,点了点头:“我也希望你帮忙,真心的希望。”
“哼!我的确可以做到,但那是在手伤之前!信仰之力被夺,虽然我早就对教廷失望,还是受到了牵连。我虽然能发挥六阶实力,身体的疲惫恐怕无法支撑我过多战斗——更不用说,某人还损伤到了我的识海。”
“非常抱歉。”
蚩丘再次道歉,军筠也不好再咄咄逼人了,只是抱着自己的孩子,轻轻哄着他睡下,才接着道:“只是拦住大雨,我应该勉强能做到,但是你们别忘了,打开结界时,你们口中外界的毒雾也会进入吧?”
“那个简单,暂时吹走毒雾和阻止大雨降落对一名六阶风系魔法师来说根本不是一个难度。”
“哼,那就没我什么事了。我现在开始准备,开启结界前,传音告诉我,我会配合让雨水不落下来的。但我不保证自己能坚持多久,你们最好动作快一点。”
“那是自然。”
蚩丘与牧东流对视一眼,转身离开此地,而当黄泉路与华彼岸要离去时,却被军筠拦在了门前。
“两位,我们之间,好像还有些问题没有解决?”
“……怎么?军筠阁下要以这样的状态与我等一战吗?”
“哼!或许现在的我不具备一战之力,但你们就打算什么都不交代就这样离开?我的儿子,是你们带出来的吧!”
“正是。”
“你们对他做了什么!”
“与其说我们做了什么,不如说我们本打算用它来利用阁下,毕竟我们的敌人是光明教廷而不是某个人。即便阁下曾经是光明教廷的人,也可能成为我等的助力。不过现在看起来,已经没有了那么做的必要。人已经还给阁下了,可否让我等离去?”
军筠犹豫了。
她无法从金仇身上发现什么异常,或许正如黄泉路所说,他们什么都没做。
可是,儿子毕竟曾经落在他们手中,谁知道他们是否下了什么黑手?
然而此刻的她,的确不具备留下这二人的能力。
服软,似乎成为了唯一的选项。
“哼!你们运气好,今天见到了儿子,我心情还不错。滚蛋!”
面对军筠的口舌之利,黄泉路只是微微一笑并未作答,与华彼岸一同离开。
而在他们离开之后,军筠才皱起了眉。
刚才蚩丘牧东流所说的内容,她并非不能理解。
可她有一件事不明白。
发生了这么大的事,命运之子们在做什么?
姜念雄不是在调查万人城的问题吗?现在蚩丘都露面了,为什么“三人行”什么都没有做?
她刚才就感知过命运之子的情况,可是江连地因为隐灵披风的存在她感知不到,姜念雄找遍全城都没能找到,想来是在某个封闭的结界中。
他们在做什么?发生了这些事,他们难道不该站出来吗?
可是,军筠此刻也没有做其他事的余力了。
她轻轻的将孩子放在床上,然后开始施法。
并非她想用来阻止降雨的水幕术,而是一个小小的冰之结界。将整张床包裹其中。
在她的眼中,整个万人城的安危,也比不上自己的孩子。
如果刚才不是顾忌伤到小金仇,以她的脾气,才不会选择什么隐忍?
现在的状态不是对手?
蚩丘过于强大?
黄泉路和华彼岸人多势众?
哼!
她军筠可曾怕过事?
如果不是车叶那个怂包总是拦着,她早就杀到魔痕大陆去了!
在给金仇施加了重重保护之后,军筠才走出门,看向天空。
天空中有一个巨大的青色结界,稀稀拉拉的雨点打在上面,发出的声音即便是在地上也能听到。
同时,她还能看到有淡淡的薄雾正在结界外漫延。
他们没有撒谎,这些雨的确是有问题的。
她的结界可以保护金仇,但她并不能连空气都完全阻隔。
并非做不到,而是不能做。
浮掠影能够将全城与外界隔绝不让雾气进入,是因为结界覆盖范围很大,内部的空气已经足够多。可军筠保护孩子的结界,为了提高结界强度,结界的范围便不会很大,空气也不多。
因此,军筠这个结界只是保护结界,并非能够隔绝空气的物理型。
如果毒雾进入城中,依旧是有威胁的。
这才是她好心提醒牧东流的原因。水幕之类的魔法可以操控水流避开万人城,但是却不能直接操控雾气。单纯水属性的雾气操控可以做到大范围覆盖,却很难控制其方向性的移动。毕竟水变为水雾后本身变的很轻,受到风的影响远大于水属性魔法师的操控。这也是为什么风属性魔法师可以轻易清除水雾术。
雾气交给浮掠影解决,军筠便可以专注于对付雨水了。
水属性并非她的主属性,但也不至于过低。光明教廷的最高祭司传承与黑暗教廷的暗裔祭司不同。黑暗教廷中暗裔祭司一定是暗属性体质,但最高祭司的传承并不需要这些,就比如曾经的该荣其实是火属性。
这当然是因为各种祭祀方式的不同导致的,暗裔祭司必须是体质纯净的暗属性体质少女,而光明教廷的教条更加繁琐,仪式更加复杂,对体质和性别却没有要求。
军筠的光属性拟态,是净天露。
而她的水属性拟态,是涤心玉浆。
因为这种拟态在准备各种祭司用品时,更适合洗礼。
正如其他人说的一样,她这个最高祭司是在保护中成长的,不论是该荣、车叶还是红云金诚,他们都是她的保护伞。她的两种拟态也都不适合用来战斗。
可是,军筠从不会因此妄自菲薄。
她很清楚,拟态对于魔法师的影响虽然重要,却并非决定性的因素。
真正重要的,还是实力。
即便她学习最没有战力的拟态,只要她是六阶魔法师,就能让无数小瞧她的人闭嘴。
同样。
即便她现在再怎么虚弱,也无法改变她是六阶魔法师的事实。
不为了保护这座城。
为了自己的孩子,她也不能让一滴雨落入城中。
覆盖全城的水幕术。
那就只能是那个了。
“禁·水幕天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