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人城的街道。
在所有大人物们或者为守护城池，或者为攻打城池而焦头烂额之际，小人物们也并不清闲。
西城门。
原本西城门的负责人因昏迷不醒无法出现，今夜负责指挥的是另一门调来的某人。
滚刀肉。
即便是在西门，滚刀肉的名字还是有不少人听过的，毕竟这家伙是出了名的软硬不吃，混公差的人，但凡同行里有一个这样的家伙，肯定会非常有名。
可更奇怪的是，这家伙还越爬越高了，虽然一个看城门的小头领对那些大人物来说并不是什么高大上的职务，但对于这些普通的士兵来说，那就意味着钱财和地位。
只不过，这个出现于此的滚刀肉，此时却是一身酒气。
当然，滚刀肉本来就请了假，是在酒馆里被征召的，万人城出了这么大的事，这家伙却不知为何在酒馆喝得醉醺醺的。
好在，滚刀肉很快醒了酒，就是这酒气一时半会儿去不干净。
“滚刀肉”又一次放下眺镜，此时的他神色默然，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头儿，有情况吗？”
“没有，看起来，镇云军的全部兵力都在北门。”
“可，可这不合理啊，先前炮轰的是西门，虽然被护城大阵挡住了，但于情于理都应该继续进攻被轰击过的西门啊。”
“不清楚，兴许这个吴焱别有打算，大家不要掉以轻心，给我打起十倍的精神！”
“滚刀肉”走了几步，总觉得心中惴惴不安，将手按在腰间的匕首上，这才稍稍松了口气。
“话虽如此，我们提起精神也没有用啊，浮掠影大人的这个结界把雨水和那诡异的雾气挡在外面了，我们也被挡在里面了。这要是有敌人来攻城，我们也只能干看着啊。”
一些士兵显得有些不快，“滚刀肉”却没有斥责他。
他的心思，还在游小绝和牧如意上。
与牧醉花的见面，令他想起了很多事。
想起和牧如意的萍水相逢。
想起自己与牧如意牵扯进的种种阴谋。
他不过是一个小人物，却是一个时刻处在漩涡中心的小人物。
小人物，终究经不起大浪。
握着匕首的手逐渐握紧，或许是因为醉意尚未全褪，滚刀肉竟没有发现握刀的手染满了鲜血。
今天发生的大事，对他没有丝毫影响。听说，万人城诸多人昏迷是因为信仰了光明教廷。
如果是那样，不知道牧醉花如何了，那个大天使游小绝……
或许，死了吧。
自己竟没有因担心游小绝而去教廷寻找她，“滚刀肉”这才确定了，自己对游小绝没有丝毫的想法。
只不过……只不过是因为想起了如意吧。
自己所谓的感情，果然就如这工艺品匕首一般，经不起火炼。
血，一滴滴落下，黑夜之中，其他将士们并没有发觉这件事。
比起守军，现在西门这寥寥几名士兵，更像是哨兵。因为大部分人都已经被抽调去北门，防备镇云军大军攻入了。
浓浓大雾，安静的诡异，也愈发令人心慌。
仿佛是因为不说些什么会令人害怕，先前发牢骚的士兵又开口了。
“话说，你们谁有没有什么解闷儿的东西？”
士兵如此道，“滚刀肉”只是摇了摇头，士兵只好又看向别人。
“我说，你们几个倒也回句话呀。”
然而，仿佛为了加深这黑夜的恐惧，其他几人只是呆呆的望着他，并未开口。
只是，他们的咽喉之间，却有鲜红的血流淌而出。
“敌袭！头儿！有敌袭！”
士兵大惊失色，连忙叫喊，可是，“滚刀肉”只是平静的注视着他。
此时，士兵才注意到，“滚刀肉”手中的刀，以及沾满鲜血的手。
哪里有什么敌袭。
从牧如意那里得到的匕首，不过是工艺品。
滚刀肉手上的鲜血，并不是自己的，杀害这些士兵的，也不是那匕首。
不是匕首刺破了手。
是手上的血弄脏了匕首。
“你是最后一个了，我会让你和他们一样，走得十分安静的。”
“你……你，你是内奸！”
“不，我不是。”
“滚刀肉”深吸一口气，看向自己流血的手。
曾经，这只手被那只是工艺品的匕首刺破，至今没有复原。
今天，这只手上将会染上更多人的血。
“我，痛恨教廷。这些年来加入守城部队，就是为了一步步往高爬，调查教廷。”
“滚刀肉”一步步向那士兵靠近，他微笑着，他伤痕累累，甚至还带着醉意。
“可是既然如此，为什么我没有直接去警卫司呢？调查这种事，明明是警卫司更加方便吧。”
“滚刀肉”像是给这士兵解释一样，对方却只是惊慌的看向四周的同伴。
可是，没有一个人理会他。
他抓住一个人的肩膀，奋力摇动，可是却没有一个人回应。
“别费劲了，我知道，这些人都是你的伙伴。你以为为什么，偏偏你们西城门的负责人今天来不了了？身为城门降临，虽然地位不高，却极其重要。每一位负责人都经历过严格的审核，甚至不允许是教廷的信徒。毕竟城防要事，牧城主一定会牢牢掌控在自己的手中。可是为什么，你们西城的负责人今天来不了了？”
“难不成……你……”
“你真的会相信，他信仰光明教廷，被抽走了信仰之力这种事？呵呵，别逗我笑了，万人城现在的情况，我去他家偷袭将他放倒，然后用毒药伪装成昏迷不醒的样子轻而易举。也不会有任何人怀疑！”
“你怎么敢！”
“呵呵，今天昏迷的人成千上万，多他一个，会有人察觉吗？我以前就曾经听人说起过……”
“滚刀肉”举起手中的匕首，眯起眼睛。
“机会，是要好好把握的。”
“我们无冤无仇，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此时此刻，士兵毫不怀疑“滚刀肉”有着杀死自己的能力。
毕竟，他已经神不知鬼不觉杀死了如此多的士兵。
“还是那个问题，我恨的是光明教廷，为什么不去警卫司调查，而要做一个小小的城防士兵？”
“我怎么知道！”
“你还给我装蒜！”
“滚刀肉”冷笑一声，大步向前，抓住了士兵的衣领。
即便是光明教廷执行任务，如果没有疏通好守城门的士兵，是不可能藏着一个大活人出城的！
牧如意，是被带出城之后死的。
守城之人，可以徇私枉法，放一些不干不净的人进去，就像刮骨三一直做的那样，自然也会有人将一些人放出去。
甚至于，放人进城，需要伪造身份，放人出城，却只需要在夜深人静之时，偷偷开一开大门。
数年前，警卫司本以为牧如意被骑士殿抓走，牧无命带人冲到骑士殿，却连个人影子都没找到，蹭了一鼻子灰，牧东流更是因为擅自对教廷动手被骂了个狗血淋头。
从牧如意的计划失败，“滚刀肉”就清楚，要调查光明教廷，先得搞清楚光明教廷之外，还有谁在插手。
找不到那个不信仰教廷却在帮助教廷的人，警卫司就算查到地底，也不可能找得到牧如意。因为牧如意早就被送出了城！
身在局中，自知局中事。
私自放人进出城门早就成了一门生意，这一点“滚刀肉”早就知道，而且他还知道，“刮骨三”拿这一点做生意凭借的就是庞大人脉。
因此他也知道，“刮骨三”绝对不是放光明教廷出城的人。
因为他不敢。
制造虚假的身份证明，帮黑户落户，最多坐牢三年。
可要是放人在夜间出城，还是放骑士殿的人……
一旦被查出，那就是死罪一条。
多少年来，“滚刀肉”一直没能找到到底是哪一门，谁在做这件事，直到不久前，他注意到西城门总是有奇怪的商队进出。
任何一门有商队进出，都不是奇怪的事，但西城门却不然。
万人城地处花语平原，北面有澜云城，东面南面也有不少的沿海城市，贸易频繁十分正常。
可是万人城的西面，平原的尽头，是茫茫沙漠。
西面的确偶有商队从沙漠中来，却绝不会如此频繁。西门如果出现大批商队，只有一几情况：因北门与澜云城的贸易过于频繁，城门比较拥挤。又或者光明教廷有什么祭典，北城门附近被路人封堵，这才会选择绕行。
可是，光明教廷与四年前解体，北门最近也没有出现过拥堵现象。
那些商队有什么理由放着北门不走，绕远路走西门？
除非，它们运的是见不得人的东西。
可是，运送见不得人的东西，他却没从“刮骨三”那边听到丝毫的消息。
事出反常必有妖，“滚刀肉”找机会请了一天假，专程前去调查。
直到那时，“滚刀肉”都没有把这件事和教廷联系起来，只以为这是某些人接了私活。只是这些年的持续调查，让他习惯性的赶了过去。趁着和其他守军打招呼的功夫，他检查了这些运出城的物资。
然后，他才发现了，一件他这种小人物本不该知道的事。
那里面运送的，是兵器。
大量的制式兵器。
某个组织在悄悄往城外运送兵器，或许前些天还运送过别的东西。
只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买卖兵器并不违法，即便他揭穿这些人，也只不过是让当天的负责人解职。
问题在于，谁需要那么多的兵器？
光明教廷的骑士殿需要吗？
澜云帝国的军队需要吗？
大量运送兵器，只能是在偷偷组建一支新的部队。如果是魔法卷轴等储备物资也就算了，兵器这种东西，造出来就是为了使用的，压根儿不会作为长期储备物资。
更何况，既然是储备，就该是从兵器店向仓库运，而不是运往城外。
可是，这一切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
敢将这么多的兵器放出城。
而且持续这么多天，绝不是某天某个负责人一人所为。
当初放骑士殿带牧如意出城的，是哪一门的士兵，一目了然。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