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色的血。
对了。
那个时候,自己精神受创,留下的,是红色的血。
拜朗说,那是他所看到的,自己的未来。
可是不对。
人类蚩丘,的确死了。
红色的血已经流干。
剩下的,是什么?
不返——我入地狱,这一招,是将自身看做天下之敌,从而将自身的命格与真正的天下之敌绑定。
可是,这一剑“空”了。
他的确刺中了自己的心脏,可这只是普通的一剑,根本不是他本该发动的招式。
他“只是”心脏被刺穿了而已。
一个人类,心脏被刺穿的确意味着死亡,可是并非所有种族都会如此。
比如魔龙族,强大到一定程度,即便龙心受损,他们也能以强大的自愈力强制恢复。
比如吸血鬼,头与心都不会成为致命伤。
再比如,恶魔。
蚩丘将自己当做了天下之敌。
己身为魔,杀己便是杀魔。
因此,在用出这一剑,并且没有成功“击中”的刹那,蚩丘已经承认了自己恶魔的身份,成为了一个恶魔。
正因如此,他没有因刺穿自己的心脏而死,既然命格没有成功连接,他就不会被法则强制杀死。
也正因如此,即便暴露在毒雾之中,他也安然无恙。
常有人问,恶魔的转化到底是如何完成的?
是血脉的变化?
是获得的力量?
亦或者,是得到被承认的恶魔真名?
知道这个答案的,或许只有真正的原生恶魔族吧。
坐起身。
胸口已经不再流血,面前却站着一个人。
一个,蚩丘没见过的人。
但蚩丘只是看到他,就知道了对方是谁。
“你就是……拜朗?”
蚩丘皱了皱眉,摇头晃了晃。
不。
拜朗说看到过他的未来。
而他,也在魔导炮的反射中,看到过自己的未来。
可是,在他看向这位年轻人时,他又一次看到了。
浓浓的绿色血雾。
他先前看到的,不是自己的未来。
只是因为隐身的拜朗他看不到,其实那个时候拜朗正站在他的面前!
原来如此。
与自己情感有关的人都已经死去,按理来说,化勒的能力并不能让他看到自己的未来。他看到的,其实是拜朗的情感!
他的爱人,也是个恶魔?
又或者,他会因这个爱人而死?
“我该叫你蚩丘,还是该叫你化勒?”
蚩丘皱了皱眉,他感觉周围的能量波动似乎出现了变化。
他转过头,脸色大变。
“魔导炮发射几次了?”
“刚才,是第三次。”
“第三次!?我昏迷了这么久?”
蚩丘大吃一惊,他向杀死拜朗的时候,魔导炮第二炮还没有发射呢!
“倒是没想到,你也是一个恶魔。”
“……”
“化勒,是什么时候,死在什么地方的?”
“我不清楚。”
这倒是实话,化勒的传承记忆只有与能力以及种族相关的内容,蚩丘甚至不知道上一任化勒烟雨玲珑的记忆,更不用说最早的化勒了。
“为什么没有杀我?”
即便因为成为了恶魔没有死去,蚩丘也无法理解自己为什么还活着。
“本为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哼,我和你们可不是一丘之貉,我会得到这力量,完全是意料之外的。”
“你怎么做取决于你,我怎么做却取决于我。”
“你就不怕我醒来之后杀了你?”
蚩丘冷着眼睛看向拜朗,如果毒雾已经对他无效,他有太多的方式可以杀了这个拜朗——即便拜朗可以再次隐形用出虚空遁。
“哦?彻底成为恶魔的你,还能用的出自己引以为豪的济世剑道吗?”
拜朗的话,令蚩丘愣了愣。
他下意识的想要催动剑意。
没有反应。
不是没有反应,而是此时的他,根本就没有一丝一毫的剑意。
这种情况……
蚩丘听说过,只有那些剑道崩毁的剑客,才会失去自己的剑意。
已经活了这么大岁数,蚩丘的道心何其坚定,而且他没有专属的剑,不会因剑毁而影响自身的剑道。
可是蚩丘怎么都想不到,不是他失去了剑道,而是剑道失去了自己。
他,已经是一个恶魔。
他,成为了自己剑道的敌人。
恐怕,即便自己没有真的成为恶魔,只要他用出那一剑而未死,就会变成这样吧。
毕竟,发动那一剑的条件,就是把自己当做天下之敌。
“……即便不再是剑客,我的修为也不是假的。”
“你的修为的确不假,可你的伤,难道是假的?”
心脏被贯穿。
精神也受到重创。
即便是恶魔,即便是真正的八阶强者,也不可能毫发无损。
恶魔心脏被毁不死的根源是将自身的力量转化为极强的自愈能力,可以快速的血肉甚至短肢重生。可以说,没有强大的修为支撑,即便是恶魔也不可能在心脏被刺穿后活下来。蚩丘现在还能活着,多亏了因伪神之阵得到的强大力量。
这份力量以及化勒的恶魔传承,给了他第二次生命。
他现在根本就没有继续动手的力量,甚至连破坏这尊没有保护的魔导炮都做不到。如果是以前,他还能凭借剑意隔空控剑去攻击,现在呢?
一切的努力,从离开教廷,到高调回归,再到启动伪神之阵,离开万人城……
全部化为泡影消散了。
不。
还有希望。
蚩丘看向拜朗,这一次,他没有丝毫的吝惜,直接催动化勒的力量。
他要看一看,拜朗的未来到底如何。
他所看到的绿色血雾,是不是他被杀了?
“别白费力气了,我的未来,化勒早就帮我看过了。你是不是看到了,浓浓的大雾,以及绿色的血?”
“……”
“你不回答也无所谓。”拜朗翻了翻白眼,转头看向万人城。
“你知道吗,你昏迷的时候,两次炮击,只有第一次炮击打中了护城大阵。”
“第二次呢?第二次打偏了?”
蚩丘大喜道,据他所知,万人城抵挡一次炮击是绝对没有问题的,那第二炮就只能是打偏了!
“不,第二次开炮之前,护城大阵就消失了——虽然前一次就消失过,但是马上又开启了。可第二次消失显然没有迅速得到解决,魔导炮轻而易举的摧毁了万人城西边的大片城墙,甚至击穿了里面的魔法结界。”
“你说什么!”
蚩丘瞪大了眼睛,无法想象自己听到的事。
护城大阵怎么会莫名其妙自己消失?
他很清楚一旦护城大阵消失,里面抵御雨水和浓雾的结界就会暴露在外,一旦被外面的部队攻击,全城之人都是死路一条!
“怎么,你在担心万人城人的死活?别搞错了,你现在已经彻底完成了恶魔转化,剑道也毁了,那些人类的死活与你何干?”
拜朗笑道,蚩丘却瞪了他一眼,厉声道:“万人城到底怎么样了!”
“我不清楚,我只负责在这里看着大炮,别的一概不管。”
“你以为这次的事只是人类之间打打闹闹!?”
“那不然呢?”
“这是有人策划了要对付命运之子!如果让撒旦知道你擅自出手袭击命运之子,也会吃不了兜着走吧!”
“嗯?”
拜朗眉毛一扬,笑了。
“撒旦的确说过不要随便攻击命运之子,但是……我可不在乎这些。是不是命运之子,与我何干?谁还不是个命格特殊的人?”
“嗯?”
“呵呵,这你就别打听了,总之你和我在这里,一起等待这次任务结束就好了。等任务完成,我应该能拿到一笔不俗的佣金——再说了,你以为,命运之子真有那么容易杀?”
拜朗的问题,却并没有令蚩丘放松。
雇佣拜朗的雇主到底是谁,自己所寻找的天下之敌又在何方?
不。
自己,真的该继续寻找“天下之敌”吗?
就算找到了。
他,还能杀死那家伙吗?
“……”
“怎么样?和那老骆驼一样,认命了?”
“认……命?”
蚩丘望着胸口沾染的绿色鲜血,陷入沉思之中。
一直以来,他都认定,自己的存在意义,就是“济世”。
他践行这一点,直到那个光明教皇蚩丘死去。
闭上眼睛的那一刻,他是真的以为自己已经死去,“临死时”满怀不甘。
对。
不管自己现在是人类还是恶魔。
不管自己还是不是一名剑客。
不管自己是蚩丘,还是化勒。
那份不甘,从未有半分虚假。
“济世”的愿望,从未有片刻改变。
“拜朗。”
“嗯?”
“那个雇主,给了你多少的佣金?”
“哇,违约的事情,我可不会做的。别的也就算了,撒旦老大说了,他最不能原谅的,就是背信弃义之人。身为恶魔可以无恶不作,可以无耻下作,但是一旦与别人达成交易,就要不惜一切代价完成。”
是的。
拜朗接下的那份任务,某种意义上也是与恶魔的交易。
“如果让你见到那个雇主,你还能认得出来吗?”
“当然可以,那家伙虽然做了点伪装,却骗不过我。可是你想做什么?”
“我想让你去万人城,指认那个雇主!”
即便那个雇主不是幕后黑手,也是极其重要的线索!
“别逗了,任务上我可是签了保密协定的。而且,现在这个任务做不完,我不可能离开的。”
“如果,先违约的是对方呢?”
“你什么意思。”拜朗皱起眉,蚩丘则深吸一口气,淡淡道:“你告诉我他给你的佣金是多少,我就告诉你真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