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
无名，天地之始，有名，万物之母。
故常无欲，以观其妙，常有欲，以观其徼。
此两者，同出而异名，同谓之玄，玄之又玄，众妙之门。
道的解释千千万，苍天有苍天道，世人有世人道。
游小绝不是剑客，拜朗更不懂意。
但是蚩丘懂。
尽管，在成为恶魔之后，他已经被剑道所舍弃。
济世剑道的最终目标，就是除掉危害世界的敌人。
换言之，除魔。
游小绝施展的屠魔舞，看在蚩丘眼中，却是愈发揪心。
可是，蚩丘却像是打通了窍门一般，想通了一些事。
正人行邪道，正人亦邪；邪人行正道，邪人亦正。
亏自己刚刚还在用这句话教育游小绝，自己又何尝不是魔怔了？
济世剑道的目的，是除魔，而非成圣。
既如此，除魔与成魔，本就不该冲突。
圣人可除魔。
魔人，为何不可除魔？
只不过……
魔人除魔，也包括了自己而已。
还能用一次济世剑道。
只要以会除去自己为前提，就一定还鞥呢用一次济世剑道！
没什么好怕的，只不过是将“不返——我入地狱”本身，化作自己的剑道而已！
回来了……
尽管力量并没有恢复，但蚩丘能够显著的感觉到，自己身上有什么回来了。
剑意，从来都不是某种能量。
它不会因为自己重伤未愈就有所削弱。
更不会因为自己由人成魔就出现变化。
能影响它的，只有自己的心境。
我是魔。
仍要济世！
蚩丘抬起头，注视着拜朗与游小绝的战斗。
拜朗并非他追寻一生的世界之敌，或许他直到死亡，也不会直到世界之敌究竟何许人也。
但是，他的济世剑道还有发挥的余地。
蚩丘定定的望着黎明之剑。
路西法，传说中的堕落天使。
那把剑，毫无疑问是属于恶魔的武器。
但它亦属于天使。
它曾经指向恶魔，亦曾指向天使。
没有什么剑，能比现在的它更适合自己。
过来。
过来啊！
蚩丘在内心一遍遍的呼唤着黎明之剑。
他能看出，游小绝对自身拥有不俗的信心。
那或许是她从诞生起便有的坚强信念。
又或许是她的“博学”抵消了对未知敌人的恐惧。
也可能，仅仅是初生牛犊不怕虎。
但蚩丘看得出，尽管姜念雄将游小绝训练的有模有样，但仅凭这套不成熟的屠魔舞，就想战胜拜朗，是痴人说梦！
与其这样，倒不如赌一把圣阳审判与虚空万绝界谁先耗尽！
游小绝，还是太嫩了！
蚩丘想帮她一把。
正因如此，他不能明目张胆的接引黎明之剑。
可是，不论蚩丘在内心如何呼唤，黎明之剑就是一动不动。
济世剑道，并没有因为蚩丘想通了关节就接受蚩丘。
若是蚩丘握着一柄剑，或许他能用出终极一剑——也只能用出终极一剑。
可若是手中无剑，天下万剑并不会投向一个魔头。
万剑朝圣，万剑朝圣。
他非圣者，谁来朝拜？
蚩丘刚刚燃起的心，如同被浇了一盆冷水，当场熄灭。
他已经做不到随手一招，便能拿到一柄顺手的剑了。
可一个剑客，连剑都没有，如何帮到游小绝的忙？
更不用说，他的身体中连半分斗气都不剩。
还有什么办法……还有……
办法？
蚩丘想起了什么，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纳戒。
里面并没有多少东西，也没有什么瞬间就能让自己恢复的天材地宝。
但里面，的确有一样属于自己的宝贝。
……
“圣子大人，你吹的真好听，这是什么乐器啊？”
“这个啊……”
蚩丘放下手中的乐器，笑着回过头。
“这叫唢呐，算是我的一点小爱好，没有吵到你们吧。”
“没有啦，虽然声音的确很大，但是你吹的好听啊，这首曲子叫什么名字？”
“这首啊，这首叫百鸟朝凤。”
“百鸟朝凤……你这么多天吹的曲子里，我觉得这首是最好的。”
“为什么？”
蚩丘愣住了，不明所以的望着面前的女子。
事实上，这并不是他最擅长的曲子，他最擅长的是一枝花。
“因为……因为最近听你吹最多的就是这个啊。”
“咳咳……那是因为这首我还不是很熟。我的连弹音、反双吐都不是很擅长。”蚩丘愣了愣，忽然笑道,“整天听我在这里吹曲子，很无聊吧。”
“哪有！我们哪儿也不能去，能听您吹曲儿，可以说是少有的乐趣了！而且这首曲子莺莺燕燕的，似有麻雀叽叽喳喳，又像有黄鹂清脆婉转，多美啊。”
“莺莺燕燕？”蚩丘摇摇头，“即便我不在，这里也是每天莺莺燕燕的。”
“啊哈哈，你说的不错。毕竟这里只有你们两个男人。不过你这么一说……你们离开的时候，这里安静的太过分了——圣子你能不能离开的时候把唢呐留下啊？”
“做什么？”
“我也练习练习？”
“你会吗？”
“我不会，所以我想……请圣子你教教我。”
蚩丘笑着摇了摇头，将唢呐递了过去：“教你没有问题，只不过……你先试试，能不能把它吹响。”
“这有什么难的。”
女子接过唢呐，深吸一口气，直接对嘴吹。
“……”
女子累的面红耳赤，最后连气都喘不上来了，唢呐却连响都没响一声。
“不要用蛮力，运气是有技巧的，而且你长期在诺丁大陆这边……身体虚弱，肺活量不太够。”
“……也就是说我吹不了？”
“不是不行。好好吃饭，把身体锻炼好，以后有的是机会。”
蚩丘笑着安慰道，女子只好将唢呐还了回来。
“可是，我们还能一起呆多久呢？”
“……不会很久了。放心吧，我和苗柯一定会送你们回家的。”
蚩丘也不知道，这句话对面前的女子来说，到底算是虚无缥缈的安慰，或是残忍无情的打击。
这里是诺丁，不是澜云。
他们借不到光明教廷的力量，也没有足以横行无忌的实力。
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
不可能一直照顾着这些女子。
女子愣了愣，又摇了摇头。
“其实……”
“其实？”
“其实我觉得，回不去也没……没什么！你继续吹吧，我去跟姐妹们做饭了，你们吃饱喝足，继续上路吧！”
女子没有继续说，转头抛开了，徒留下蚩丘抱着唢呐一言不发。
“哟，她又来和你独聊啊。”
“……你这么快巡逻回来了？真的有认真巡逻？”
“别岔开话题，你是真傻还是装傻，我的圣子殿下哟。”
“你才在岔开话题，这里这么多弱女子的性命都在你我手上，你怎能玩忽职守？”
“去去去，这诺丁大陆地广人稀，山地又多，谁会找到这鬼地方来？我说真的蚩丘，你看不出来她对你的意思？”
“……看得出来，又如何？终究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在她的眼里，我们从来都不是平等的。我将所有事都与她说，可她却不会。更不用说……我还有自己的使命。”
蚩丘按了按腰间的配剑，苗柯翻了翻白眼。
“是是是，我们的圣子殿下以拯救苍生为己任，我没你那么伟大。要是这些姑娘有一个看上我的，我肯定当场脱单。”
“就因为你这种想法，姑娘们才被你吓跑了。”
蚩丘笑着又拿起唢呐，自顾自的吹响。
又是那曲百鸟朝凤，只不过这一遍，细节上的失误似乎更多了，今天看来是白练了。
“我去！你吹之前说一声啊！我耳朵炸了！”
……
是了。
百鸟朝凤！
蚩丘拿出了纳戒中珍藏的唢呐。
这杆唢呐，已经跟了他太多年。
深吸一口气，蚩丘决定赌一把。
他已经重拾剑意，但没有剑，他的剑意便一无是处。
可现在黎明之剑不理睬他，他只能赌一把，自己的百鸟朝凤还有作用。
百鸟朝凤。
万剑朝圣！
即便是骗！也要把黎明之剑骗过来！
游小绝的屠魔舞尚未结束，拜朗防御的滴水不漏，令游小绝略感焦躁。
直到一声嘹亮的乐声，打乱了她攻击的节奏。
这是……那天听到的乐声？
游小绝当然记得，蚩丘刚刚回到万人城时，吹奏的那首曲子。
由不得她不记得，万剑朝圣的情形令人印象深刻，更别说审判之剑还因此被蚩丘引走。
可是，游小绝却并没有因为听到这首曲子，就意识到蚩丘想要借用她的剑。
她第一时间想到的，是自己突然被打乱节奏的屠魔舞。
节奏乱了？
不！
游小绝的神色愈发凌厉。
为什么一直没有想过？
屠魔舞，不只是战场拼杀之技。
它是武，更是舞！
没有乐曲，如何称舞？
没有节奏，如何称舞？
不能赏心悦目，如何称舞？
游小绝的动作，并没有因此彻底紊乱，反而一点一点，改变自身节奏、动作。不仅动作愈发优美，攻势也更加凌厉。
拜朗吃惊的瞪起眼睛。
这是……
顿悟？
这个堕落天使，还真是个奇才啊！不仅将屠魔舞打出了自己的风采，甚至在战斗中进入了顿悟状态！
也正因注意力被乐声和游小绝的顿悟状态吸引，拜朗并没有注意到，游小绝腰间的另一柄剑，似乎在轻微的颤动……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