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拿到指挥权？”
人类一方没有开口，兽人佣兵们却乱成一团。
原因无他，当狐人将齐镇空的话翻译给众兽人听后，众兽人没有一个肯答应的。
如果说让甘兴霸或者那边的老佣兵指挥，还有部分兽人接受的话，齐镇空这个幽魂凭什么干涉？
兽人本就忌讳亡灵，让一个死人来指挥自己，那还了得？
坦率讲，狐人对人类相对了解一点，齐镇空的名号也略有耳闻，因此他是想赞成由齐镇空指挥的。一来，这里确实是人类的地盘，兽人指挥说不过去。二来，让曾经是镇西大将军的齐镇空指挥，也不会失了身份。
可是，人微言轻啊。
齐镇空自然也注意到了兽人阵营的混乱局面，于是他提出了一个主意。
兽人一方自行选出一个指挥者，做出任何行动人类一边不干涉，双方的指挥者可以共同商议方案，向对方提出建议，但是是否采纳完全取决于对方。
这个方案一出，城墙之上一片哗然。
“齐大将军，虽然我不知道你到底有多少真本事，但是难道您不知道，将指挥权分离意味着什么吗？就算我不懂兵法，也知道这是军中大忌啊！现在只有双方团结起来……”甘兴霸诧异的望着这个不鸣则已一鸣惊人的幽魂，挠了挠脑袋。
相信现在感到齐镇空这一操作十分迷惑的不止他一个。
“统一指挥原则，我比你清楚。可行军打仗，讲究的就是一个令行禁止。我问你，就算我们选择出来一个统一的指挥者，比如说是我。假如我向兽人下令去当诱饵，他们真的会听吗？他们会积极应对吗？他们不服我，强行指挥只会越来越乱。不如将部队分成两部分，愿意听我的我来指挥，不愿意听我的自行指挥——当然，我会提供一些可供参考的意见，是否采纳我不会强求。”
“其实原本在镇西军的时候，我手下的军队就是由‘空月双骑’分开指挥的，大家可以放心。”齐镇空的话，令众人包括兽人阵营都陷入了沉思，没过一会儿，齐镇空看向城外：“愿意听我指挥的，举一下手，没有举手的就请自行组队，不管你们分多少个小队，只要不来影响我指挥的部队，我都无所谓。”
齐镇空说完，旁边的南宫月似乎还想说什么，齐镇空却阻止了她。
南宫月想说的，是他们镇西军虽然可以两人指挥，但那是因为他们是互相信任的夫妻。
这怎么能混为一谈？
一直在角落冥想的浮掠影睁开眼睛，看了看齐镇空。
“你在想什么？在这种时候搞内部分化？”
浮掠影自然是传音交流的，齐镇空生怕这位老人看不懂自己的举动，给自己搞破坏，连忙解释：“这不是搞分化，这是提纯。”
“……提纯？”
“我观察过了，还是有一部分兽人愿意听我指挥的，多亏了那个狐人一直在做工作。但是这远远不够，如果不让这些兽人主动选择我，逼迫他们选我只会埋下隐患。现在我这么做，恰恰是在用另一种方法逼迫他们。这些人都是佣兵，让他们组成一支支小队并不困难，可让他们组成一支成体制的大部队，他们自己就能选出能够服众的领导者了吗？这些佣兵一个个都是桀骜不驯，更别说他们还是崇尚力量的兽人。您看着就好了，最后他们会发现，自己根本没得选择。”
没得选择？
浮掠影更加疑惑了，可现在他也只能继续看下去。
果然，正如齐镇空说的一样，有不足三成的兽人举起了手——其余的兽人都已经开始拉帮结派，各自组队了。
十多支小队，在众人的面前分裂开来，这十支小队都有着实力不俗的兽人作为领队，甘兴霸望着这些人，悄悄吞了吞口水。
实话说，单打独斗，这十几个兽人中他有把握战胜的不足半数。
这十支队伍加起来，超过了兽人总数的七成。
可是齐镇空却不易察觉的笑了笑，看向南宫月，神色中充满了得意。
“好了各位队长，还请各自率领自己的队伍出战吧。”齐镇空对一干兽人挥了挥“手”，然后来到愿意听从自己的人类残兵与兽人佣兵前，将队伍编成几小队，然后将各小队队长叫到身边，对浮掠影道，“浮会长，能请您用隔音结界将我们围起来吗？接下来的安排，我希望只有各队长听到。”
浮掠影点了点头，随手便施加了一个隔音结界，可他这一手，另外几队兽人不干了。
“他这是要干什么！为什么不让我们听！”
“这个人类——这个鬼在准备什么阴谋！”
“卑鄙的人类！有什么不敢让我们知道的！”
乱哄哄的古语此起彼伏，狐人望着结界外的兽人们，他并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因此没法替齐镇空翻译，但齐镇空却像是猜到了一样，对他道：“你出去跟他们说：我对他们没有指挥权，因此我担心他们知道我的计划后会搞破坏。大家各执行各的，他们的计划也不用告诉我。如果他们不打算加入我麾下效力，就不要在这里添乱。”
齐镇空此言一出，狐人愣住了。
来真的？
真就各自为战？
尽管不解此中真意，狐人还是走出隔音结界，将齐镇空的话原原本本的告诉了几队的队长。
众兽人勃然大怒，可是这人类说的居然有那么点道理，大家都不是同一支部队，指挥都不是一个人，别人的计划有什么必要告诉他们？
外面的喧哗渐渐平息，从一开始的暴躁，到平静，接着却又马上混乱了起来。
令狐人最没想到的，是这第二次混乱的原因，竟是这些兽人起了内讧！
一部分队长要带领自己的小队进入隔音结界，愿意听从齐镇空的指挥，与自己队伍中的某些兽人起了冲突。还有更多的，是其他小队的兽人们，要脱离他们自身小队，加入齐镇空麾下！
这是怎么回事！
狐人百思不得其解，当他重新回到隔音结界内，看着齐镇空的眼神只有钦佩。
结界内的众人也很奇怪——他们听不到外界的话，他们纳闷儿的是齐镇空为什么一直不跟大家说他接下来的计划？
“你在让他们认清现实。”
此时，浮掠影算是明白了齐镇空的做法，此时竟对这个已经夭折的后辈有了那么点佩服。
“别看你带走的只有不到三成人马，可就是这批人，已经是能够团结起来的最大的一股队伍，这些兽人都是佣兵，让他们自行组队，根本就是一盘散沙。他们没法选出一个既能服众又能带这些兽人从接下来的战斗中活下来的领袖。而外面的敌人谁都看得见，镇云军绝不是可以随随便便靠散兵游勇就能战胜的。当你带走了这其中最大的一股力量，甚至连计划都不告诉他们时，他们才能真正认清一件事——没有你，他们根本什么都做不了。”
浮掠影的话，听得甘兴霸一愣一愣的——这里面有那么多弯弯绕绕？
可齐镇空却笑了：“浮会长果然有见地，不过，这只是原因之一。在一场战斗中想要活下来，有很多种方式，其中最简单的就是不参与战斗，很可惜，这对这里的每个人来说都是奢望。有游小绝的压力在，这些异乡作战的兽人很清楚想要活着回到家乡，就只能帮我们打赢这一仗。在这种情况下想活下来就只有一个办法，选对自己所在的队伍。对佣兵来说，判断一支队伍是否能够更好地保护自己的安全，最在乎的就是……”
“人数！”
甘兴霸猛地一拍脑门儿。
不是所有的佣兵都喜欢危险刺激赚钱多的任务，更多的佣兵更在乎自身的安全，毕竟人死了赚多少钱都没意义了。这才会有佣兵团的出现，如果不是为了自身安全，为什么佣兵要和其他人合作，将佣金分走？
以佣兵团作类比，占据了三成数量的齐镇空部队，在这十几支队伍中属于最大的那一支！即便很多兽人不认为齐镇空的计划有什么用，他们也清楚只有加入这支队伍，才是最为安全的！
“可是……肯定会有一部分顽固的兽人会选择留在外面，再次组一次队，这些人你打算怎么办呢？”
浮掠影接下来的问题，齐镇空没有回答。
但他没有回答，已经是给出了答案。
自生自灭。
有些人不想胜利，何必跟他们去输？
有些人自以为是，何必跟他们去送？
有些人不想活着，何必跟他们去死？
“我们所需要的部队，至少要做到能够听我指挥，如果真有如此桀骜不驯的兽人，我们做不了什么，也不会做什么。”
南宫月替齐镇空做出了回答，浮掠影只是叹了口气，神色深沉的望着外面。
他明白了这个隔音结界的另一个作用。
现在的他非常笃信——齐镇空接下来的计划，一定是需要炮灰的。
而这些不选择加入的兽人，必然是其中首选。尽管他暂时还不知道齐镇空要怎样让这些人在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配合他的计划，但他知道，外面的这些兽人，已经半只脚踏出了悬崖。
最终，又有接近五成的兽人进入了隔音结界，还有超过两成的兽人重新编成了四支小队，这四支小队甚至还是多个指挥同时存在的，望着外面似乎还在争论的兽人，浮掠影的心中此时只有四个字。
乌合之众。
这样的队伍，即便加入，也只会给眼下的战局添乱。
一没有大局观，二不服从指挥，三骄傲自大。
齐镇空给了他们三次机会，举手加入是第一次机会，让不举手的自行组队是第二次机会，让狐人出去说明缘由是第三次机会。
三次过后，还不肯加入的，便是这群乌合之众。
“居然只有两成么，比我想象的还是少一点啊，我以为至少能剩下一小半儿的。”
齐镇空竟然还嫌这些人少了！？
“毕竟这些既是没有参与过战争的佣兵，还是兽人啊。看起来兽人果然没有传闻中那么愚钝。”
齐镇空如此感慨，浮掠影也不知是否该赞同了。
不过，此际也不是感慨的时候，齐镇空将内部此刻愿意听从指挥的兽人再次编队后，给了狐人一个非常重要的任务——向这些兽人传达军令。
懂得人类语的兽人并不多，这个狐人可以算是说的最为流利的。尽管可以让同样懂得古语和人类语的夜无痕做翻译，不过让这位实力不俗的暗夜精灵王子给他当一个翻译也太过浪费了。
“那么，诸位，听一听我接下来的安排吧。”
这一刻，万人城的众人，似乎听到了反击的号角。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