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人城。
当黎明降临，万人城的百姓们却不仅没有感到开心，逐渐清醒的人们在结界的保护中，没有丝毫的安全感。
他们早就听说，齐镇空已经带着万人城的大部分人手离开了这里，只剩下一些兽人佣兵驻守。
长久以来的种族矛盾，让百姓不可能信任这些兽人会保护他们的安全。
游四方已经忙的焦头烂额，醒来的人大多身体虚弱，还有些在昏迷时就受了伤。有因炮轰余波擦伤的，有昏迷摔伤的，还有因司空情等强者战斗的余波震伤的。当然，因为彻夜大雨久居室外感冒什么的，都不在医治范围内了。
纱布早就不够用了，虽然天已经亮了，游四方还是拜托夜无痕不要撤掉防护结界，防止暴雨浸湿伤口。
这么多人要是都感染发炎了，就算都是小伤小病，也不是很轻松能忙活过来的。而最尴尬的，就是为了保护民众，将全城人集中在了一起。可是什么地方也不可能有如此庞大的建筑可以让所有人避雨，因此只能依靠夜无痕的结界。
当然，夜无痕本人并不在此处，而是在许空对家监控着姜念雄与月池的状况，确保不会有什么危险。
“纱布不够了，有谁能找来干燥洁净、透气性好的布匹？”
游四方四处询问，可大部分人都只能摇摇头。
干净的布好找，可是现在要找到干燥还透气性好的，简直是在强人所难。雨还是其次，弥漫全城的雾气是毒物，更是水雾。
最终，还是一个纺纱厂的掌柜说，纺纱厂可能有一批刚刚制造好的新布，因为在仓库里，因为要防尘防潮，仓库密闭性还不错，可能没有被昨夜的雾气影响。
于是，大家伙挑出来几个没有受伤的人，有零零碎碎凑出来几个纳戒，带上后去纺纱厂取布，万人城人民的团结可见一斑。
游四方自己也在取布的队伍中，因为他担心这些没有经验的人带回来不能作为纱布使用的布匹。
“耀光纺纱厂，就是这里了！”
没过多久，他们便找到了掌柜所说的纺纱厂，这里算是比较偏僻的地方，不是闹市，也没有太多民居，正适合作为工厂。
纺纱厂对门就有一个铸铁厂，隔壁还有几间染坊，游四方记得附近还有酒厂。
安排了几个人去拿些高度数的酒以备不时之需，游四方带着人进厂。令他有些高兴的是，那仓库果真防潮性能极佳，大部分的布匹都没有受潮，于是游四方指挥着众人借着这里的工具，将布匹裁成一块块的布条。
倒不是游四方不想带回去再撕扯，这里毕竟有着各种工具，可以让大伙一起动手，回去之后既没有裁剪的地方，也不能把这些工具带走。
可没过一会儿，他找去拿酒的人忽然急匆匆跑了回来，脸色苍白。
“不好了！出事了！”
“怎么了？慢慢说，难道没找到酒？”
“不是，是兽人！兽人进城了！”
兽人进城？他们不是本来就在城里？
游四方转念便明白了他的意思，原本兽人在城墙上守城，可现在他们却进了城？
他们进城做什么？
“我亲眼看到，他们气势汹汹的向西城跑去了，多半是镇云军攻城了！”
游四方心头一寒，镇云军在外面的威胁虽然没有人跟他们说，但是总有人会有路子认识在外面战斗的人。自然会知道一些消息。
一传十，十传百，在保护点无事可做的人们自然也关心起了万人城的安危。
这些兽人现在是与万人城同一战线，虽然众人对此表示不满，也没法说什么。齐镇空带着最后的人类战斗力离开万人城后，他们一直担心这些兽人背刺。好在这些兽人似乎很有佣兵的操守，一直安安分分的守在城墙上。
直到刚才。
“他们会往西城跑，多半是有人攻城了。西城墙塌了，那边是最好攻城的。”
“不是说教廷的援军到了吗？怎么没回来守城？”
“难道我们被城主大人放弃了？”
众人议论纷纷，游四方直到现在绝不能自乱阵脚，连忙道：“也可能是去接应我们援军的，大家先不要着急。我们做好自己分内的事，就是对他们最大的帮助了。”
一片沉默过后，才有人应和道：“对！我们也要用自己的方法守护万人城！”
游四方点点头，他并不指望大家都能理解这些，也没想过点燃大家的斗志去对抗外敌。这里的人都是普通人，即便拿起武器去战斗，也无济于事。
“你们先带着这些布回保护点，我带几个人去找夜无痕大人问问情况。”
游四方其实不想自己去找夜无痕的，因为集结点少一个大夫远比少一个壮汉影响更大。可是没办法，夜无痕的脾气有些古怪，他不认识的人压根见不到他的面。
或许这是四年前天使计划留给夜无痕的阴影吧……
带着几人离开纺纱厂，游四方马不停蹄赶往许空对的家。
许空对的家和集结点一样，被结界包裹，但这个结界却不只是防雨之用，更有着不俗的防护性能。
然而，游四方并没有如愿见到夜无痕。
他见到了另一个人。
一个他十分熟悉，却并不喜欢的人。
妻子金美的哥哥，他的大舅子。
金玉。
常说金玉良缘，可是他和金美的感情，在万人城时可没少受白眼。
金家三兄弟没有一个看得起他游四方的，哪怕他医术再高明，哪怕他名声在外，在他们眼里他也就是个穷大夫。而金家兄弟呢？他们既是八大家族的嫡系后人，金诚更是教廷的圣骑士长。
他们会给游四方好脸色才怪。
游四方从隐牢被放出来后，一直想见金美一面，可金玉和金絮却百般阻挠。
当然，游四方也是最近才从女儿口中得知，金美失忆了，金玉二人不让他们相见，是为了不刺激到她。
“游大夫，你怎么在这里？”
金玉瞪着眼睛，不解的问。
金玉从来都不会叫他妹夫，游四方早就习惯了。
“纱布用完了，这附近有个纺纱厂，我是来……”
“哦，知道了，你去忙吧。”
金玉摆摆手，显然不是真的关心他。
游四方额头青筋暴突，强忍怒火——现在不是闹事的时候。
“大舅哥，你是什么时候醒来的？”
金絮和金美早就醒来，不过游四方一直没有去见。金玉一直昏迷的事他也早就知道，毕竟金玉和金诚年龄最近，金玉在教廷的位置也更加深入。而对教廷信仰越多的人，就越不容易醒来。
坦率的说，金玉居然没有因为信仰之力被抽走直接死去，游四方是相当吃惊的——看起来，“天使计划”和金美的事也让金玉的信仰产生了不小的动摇。
“刚刚醒来，万人城现在发生了什么？为什么空空如也？”
游四方犹豫片刻，最终还是将自己知道的事都告诉了金玉。
虽然这样有些浪费时间，但金玉毕竟是光明教廷骑士殿现在的领袖，此刻万人城危在旦夕，多一个金玉，或许不能力挽狂澜，也是雪中送炭。
听过游四方的讲述，金玉眼中神色流转，似乎是在思索下一步的计划。
“齐镇空已经带大部队出城么……”
“现在万人城十分空虚，大舅哥，不如……”
“你想让我去西门，指挥那些兽人是吧？”
“正是如此。”
金玉摇头一笑：“指挥骑士殿也就罢了，别说是兽人，就算是万人城本土将士也未必听我指挥啊。嗯……你回你的保护点吧，做好你该做的，我自有打算。”
“打算？”
“我一人之力难以影响大局，能以一人之力搅动风云的，历来都是能够青史留名的大人物，而这样的大人物，此刻在万人城恰有一人。”
游四方呆住了，他一时没能想清楚金玉说的是谁，半晌才想明白，金玉说的是被留在万人城的命运之子——姜念雄。
可是，姜念雄不知出了什么变故，始终不现身。游四方并没有实际参与之前齐镇空等的行动指挥，他只是个大夫，自然不知道姜念雄那边发生了什么。
但有一点，如果四年前揭破了“天使计划”的万人城英雄姜念雄能够站出来，对此刻的万人城来说，无疑一颗定心丸。
金玉离开了，他正是往姜念雄所在之地而去，游四方也不再多言，带着纱布和酒迅速返回保护点。
……万人城的街道并不安静，兽人佣兵匆匆跑动，西门传来的喊杀声即便在城内也听的一清二楚。
金玉全速赶往姜念雄所在的许空对家，他很清楚，现在已经是火烧眉毛，万人城随时可能被攻破，最不济他也该带着姜念雄跑路才是。
尽管还没有恢复多少，以金玉的实力依旧很快便赶到了目的地。
可是，赶到目的地的金玉，竟发现来找姜念雄的不止他一人。
还有一个人，竟先他一步，依旧来到了许空对家门前。
此人一身书生长袍，两袖清风，徘徊在门前，甚是风度翩翩。
可他此时绝不该出现在这里。
按照刚才游四方的说法，这个人要么在指挥兽人，要么跟着齐镇空大军出城了才对。
他为什么在这里？
万人城城主，牧东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