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边的父亲摆好了碗筷，开始从厨房里逐一端上菜，陈而雅有些愣愣的，她望着少女，神色出奇。
那位少女两手空空，面色有些憔悴。
看来她不太习惯乡间起伏不断的路面，她谨慎地挪动双腿，一步一步向前，她的头微微下垂，观察着地面的凹陷和碎石子。
穿着牛皮夹克的男人不站在门口了，他走到了距离少女一米的地方，少女移动一点，他就移动一点。
陈而雅的家门口是一条长达六七十米的小路，宽四五米，弯弯曲曲的，连接着老旧的水泥公路，而小路两旁都是杂草树丛，好不茂密，几乎到了能淹没人的程度，即便是体格极为强健，对这里极为熟悉的人要穿过这堆植被，不做什么防护措施的话，也会被造成不小的伤害。因此想过来陈而雅家的人必须过了这条路。
来客的轿车停在从水泥公路到陈而雅家的起始处，于客厅的人来说很是显眼。
父亲用右手的食指轻轻碰了碰站在门口发愣的陈而雅的头发，边说着：
“别发呆了，坐下吃饭。”
陈而雅从恍惚间回过神来，反应迅速地回应了父亲，接着拉开椅子坐好。为了不使思绪发散，她只能将大脑的注意力集中在一些杂事上。
刚刚的失神只是片刻而已，她却觉得格外漫长。
少女已经走到了门口，进了客厅，她将目光投到了已坐到餐桌上的三人，她稍稍眯起眼睛，侧头微笑，说着：“你们好。”
“嗯，你好，小丫头。”父亲平静地说着。
那位穿着皮夹克的健硕男人靠着门边，闭着眼，一言不发。
陈而雅与凡一也回以客套的问候与微笑。
“坐着吧。”父亲道。
少女嗯了一声，边也鞠了一个躬，随后拉开椅子坐下了。
在陈而雅的左手边，挨得有些近。她的右手边是凡一，父亲在更旁边一些。
父亲没有动筷的意思，他静静看着桌子上的菜。
少女的睫毛颤了颤，场面有些僵持。
一连过去了七八分钟的样子，陈而雅与凡一交流视线，表示尴尬。
少女有些无奈的开口：“他是我保镖，我只是带着他。”
靠在门边的男人睁着眼睛。
这个没点正常保镖模样的男人拥有着自己的脾性。
父亲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随后轻松地说道：“这样啊，那咋们吃吧。”
四人动起了筷，而父亲顺便从桌子下摸出了一瓶葡萄酒，先给少女倒了一杯，最后给自己倒。
“谢谢。”少女说着，她双手端起葡萄酒，抿了一口，随后又有些疑惑地问道：
“为什么要备十人份的位子呢？”
“哈哈，成习惯了，瞧我这脑子”父亲摸了摸后脑勺，有些不好意思地说着。
“爸，你总是容易把事情做过头，这二十多盘菜能吃得玩吗，上次做这么多都浪费了。”陈而雅不满地晃了下头。
“欸，上次是忘跟你说了，我把那些没吃完的菜拿出去分给乡亲们了。”父亲夹起一片青菜叶，边说着。
“哦。”陈而雅特意加重了语气，随后喝起葡萄酒。
凡一只是默默夹菜吃着。
“小丫头，你叫什么”父亲边吃边说着。
少女没有立刻做出回应，她只是将葡萄酒一饮而尽。
她又夹了几片肉，送进嘴里，不紧不慢地嚼着。
四人都吃着饭。
少女吃完后，她抿了抿唇，似乎是斟酌完毕，说着：“霏，叫我霏。”
父亲的神色有些诧异，陈而雅与凡一亦是，一时间说不出话。
“哪个fei ，雨雪霏霏的霏么？”陈而雅问道。
“嗯”。少女轻轻回了一声，继续吃起了菜。
“你是大小姐吗？”凡一问。
“差不多吧。”少女平淡的回答。
“你从哪儿来？”凡一又问着。
“我记性不太好，不能说出具体地点，应该是珠江附近。”
“那离咱们这儿挺远的啊。”陈而雅不由得感叹道。
霏默不作声，她又夹了一片青菜放进嘴里。
“好吃吗？”父亲说着。
“还可以吧，勉强能吃得下去。”少女吃完，停下了筷子，眯着眼睛，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父亲没做回答，他夹起一块肉，快速地嚼着。
陈而雅与凡一不知道说些什么，只是低头吃着。
场面一时有些尴尬。
陈而雅心理默默吐槽着这人有点怪。随后起身盛了碗饭。
良久，霏像是思索完毕，又动起了筷，而父亲此时突然说着：“哈哈，还可以就好！”
霏并不对此有什么反应，她不紧不慢地夹着，不紧不慢地吃着。陈而雅不知道说些什么，她觉得更加尴尬了，她往旁边的凡一瞥了一眼，正好对上视线，又立马分开。
她看到了同样的，不知说些什么的神色。
四人默默吃着，而霏看上去不愿意说太多话的样子，又是沉默。
时间约莫过去了接近一个小时，而此时桌子上的菜已经少了一半多些。
这是供应十几个成年人都绰绰有余的量。
老实说，父亲的手艺一向很好，与霏带着不折不扣贬低意味的话语截然相反，陈而雅的胃口也被从小养得很好，她看起来瘦瘦的，却能吃下普通成年人两倍多点的量，父亲的胃口更是比陈而雅大些，凡一也不差。
但这个状况出乎了父亲的意料，他原本预料着将吃了几个小时后还剩一半的菜倒掉些以及分给乡亲们的，就算他们三人的胃口比普通人比大很多，也不可能吃下这么多。
他扒着饭，嚼着肉，胃已经有些胀了，他向面不改色吃着食物的少女看了一眼 ，心里表示佩服。
父亲似乎并不在乎刚才霏的言语，只是极不习惯这样的氛围，这位少女实在难对付。
凡一从开始只是尽量地低着头，陈而雅并不习惯他这样，如果没有霏，现在会是闹腾腾的。她无法猜测他为什么会是这样，他的情绪明明很稳定。
她依稀记得他发41℃的高烧时，还能令人惊异地做到与她滔滔不绝的耍皮。
凡一低头吃着饭，他再次向霏瞥了一眼，眼神中闪烁着不快，他讨厌霏阴郁冷漠的气质，还有其它的一点事，没错就一点点。
“你为什么要到这种地方来？讲真的，我可不认为这里有什么美景可赏，也并不符合足以享受安静的条件，大城市或许还会好点儿。”陈而雅主动打破了长达半个小时的沉默。
“只是想获得内心的安宁罢了，想获得古人那般的境地。”霏文邹邹地说着，她不愿做什么正常的解释。
陈二雅得到了意料之外和意料之内的答案，她本想着她不会做出回复，或是说出些让人难以理解的东西。
陈而雅哦了一声，不再多问。
时间已过了两个小时，
桌子上的菜几乎被吃完，这场迎客席在沉默中结束。
靠在门边的男人一直维持着一个姿势，门外已经一片黑暗。
他就像一尊雕像。
霏坐了起来，朝向父亲。
“感谢招待。”她说着 ，并且鞠了一躬。
陈而雅有些不喜欢种过于客套耳生的话，她摸着肚子，侧头看着霏。
“如果可以，下次再来。”父亲也站了起来。
少女转身离开，身形遁入黑暗中。
餐桌上的菜已经被处理了七七八八，他们三人的胃都到了极限，算起来的话，他们加起来才处理了三分之二。
今天可真疯，下次再这样吃估计离死不远了。陈而雅抚摸着胀痛的胃 ，如是想着。
父亲本想送送霏，但很显然，她完全不给他这个机会。
三人硬撑起来，开始收拾起餐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