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小白脸儿,你今天怎么没把钱带身上啊,昨天被你跑了,还想跑今天?”
钱清玄习惯性地揪住凡一领子,猛一发力把他怼到了树上。
他嚼着口香糖,一脸嬉笑看着凡一。
凡一低垂着头,面无表情,早已习惯了此人的举止。
“哈哈,nmbd,又是这smb样,前几天还会叫俩句,现在叫都不会叫了,连我家狗都不如,这次还没把钱带身上,老子饮料都买不了了。”钱清玄边叫骂着,一边放开揪着凡一的手,随手一巴掌把他扇倒在地。
凡一瘫倒在地并无什么动静,没有要起来的意思。
见此,钱清玄又笑了起来,一边让他旁边的黑大个儿把他踢起来。
大个儿走到凡一旁边,闭眼酝酿了一下,接着猛地睁眼,连续三脚踹向凡一的腹部,即便凡一即使用双手护住,他依然疼的不自觉蜷起身子,发出几声闷哼。
随后大个儿抓起凡一脑袋把他提了起来,一边笑着道“这小鳖孙还真耐揍,老子可是用了全力,换其它b崽子挨我一脚已经跪地上叫爷爷了。”
钱清玄蹲下身子看着凡一,做了个鬼脸。
凡一依然沉默着,面无表情。
“嗨,别说,你这死人样瞧久了还挺有意思,再让老子瞅瞅。”边说着,他又往后面三个小弟喊了一句“你们说是吧”,后者们也与之起哄。
回过头后钱清玄扯住了凡一的衣领让他靠近自己几分,凡一上衣内侧口袋里的四枚硬币也在此时碰撞出了声响。
“呦,难怪老子没在你口袋里搜出来,放上衣里面了啊。”边说着,一边扯开凡一的衣扣,凡一此时有了反应,想要挣扎,但立马被钱清玄后面几个小弟给控制住了。凡一只能看着对方故作不小心地抓了一下自己的一粒豆豆,随后拿走了自己的四元钱。
“哈,不错啦,够老子买包辣条加饮料了。”钱清玄嬉笑着,随后率领众小弟扬长而去。
在凡一准备起身时,本应走掉的钱清玄突然又出现在他的眼前,冷不丁地朝着凡一的私密部位来了一脚,凡一表情扭曲,一只手捂住那里,一只手深深嵌进土里,在地上痛苦地趴伏。
“嘿嘿,不用感谢老子,这是你给我四元钱的礼物。”钱清玄依然嬉笑着说道,随后才带着小弟真正扬长而去。
凡一痛苦地喘着气。
他双眼半睁不睁,视野一片黑暗,剧烈的痛楚几乎让他窒息,背上也又痒又疼,一些土中的小虫钻进了他的内衫,乱爬乱咬,他此刻全然无法使自己起来,痛楚使他的身体痉挛不已,无从忍受,却又深入内里,无法喊叫。
纯粹的蝉鸣传进他的耳里,染上了嘲讽的意味。
他脸上发青发白,嘴唇抿的发紫。
待到午休铃响起,他拼尽全力想挣扎着起身,额上的汗珠一滴一滴滑落,双臂撑起一些高度时,臂膀仿佛轮胎被抽空了气,无法支撑。
头再次重重陷进了土里,他连忙张嘴想要呼气,入口的只是腥苦的泥,迫使他猛地咳了两下。
干脆歇息一下吧,反正也不是第一次迟到被骂了,他想着。
他左颊朝地,勉强睁开一只眼睛,盯着一小片静静荡着的长毛草,看着他们的光影变化。
……
“报告。”在确认脸上的痕迹完全洗掉后,凡一忐忑地站在门前,他的背有点驼,前梢的刘海滴着水。
他自认语气平和地开口。
趴在讲桌上的老师迷迷糊糊地睁眼,他重新戴起了眼镜,打了个哈欠。
这位二十五出头的男老师已经不知道第几次在午休蹲班时睡着了。
凡一本不用多此一举,他可以直接走回自己座位,只要不把老师吵醒就行,班上人也不会多说什么,除非被老师抓到或看到,否则就算老师问起,班上人也不会把他人主动供出来,更不可能有人主动承认,总之出于各种考虑,彼此之间害怕损害自己在这一集体中的利益,达成了这样一种特别的默契。哪怕凡一这样很不合群的家伙。
明明怎样都无所谓,但凡一还是选择了让老师醒来,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样的走流程方式是相对无益的。
自己总是喜欢相对规矩地走流程呢。
在看了一眼手机时间后,老师严肃开口:“这次午休你已经迟到了半个小时多了!怎么回事?午休动不动就迟到,这样不遵守纪律,当我很好说话是吧?前几次我耐着脾气就说了你两下,这次你一定要挨打!”
“过来!”男老师站起身,拿起讲桌上表皮粗糙的木棒,愤怒地呵斥着。
凡一沉默地走了过去,伸出了右手。
木棒结结实实地落在了掌心,传出三声刺耳的响动。
火辣辣的疼痛传遍整个右臂。
凡一不禁咬起了牙关。
打的太用力了,那木棒表皮都有些裂纹了。
木棒挥下带起气流的焦灼,宣泄着老师公职办事的怒气,只是不怎么懂得分寸吧。
凡一在还不到一年的高中生活中已经习惯,多时平和,懂得也挺多,但要实际动手做起事来时,往往会略过大脑而不去估量分寸,或暴跳如雷,或闷如死水,或热情似火,极端是他的走向,责任心与意气冲动并存,这就是他的班主任。
凡一也时常想着,或许许多有很富有责任心的年轻老师就是如此。
“你下次再敢迟到我就多加一下!”老师撑起嗓门大声说着。
凡一沉默不语,低着头。
“回座位去!”老师重新坐在讲台上,挥着木棒如此指示着。
草草了事,理由也不问么。凡一回到座位上如此感慨着。
班主任的目光再一次扫视起全班,眼睛眯得很紧,好像剖析着每个人的一举一动,就这样持续了几分钟,抬着的脑袋突然摇摇欲坠,很快支撑不住,脸颊与沾染粉笔灰的讲桌平面亲密接触,再起不能。
眼睛滑落到他的鼻梁上。
又一日的日常性行为。
到了下午,课程平淡的度过,没有瞌睡,疼痛也让凡一无从瞌睡,他专心地记着笔记,写着练习,像往常一样,在班上绝大部分人都打着瞌睡时也一样,他的成绩因此在年级榜上名列前茅。这也是他平日无从出口的小骄傲,但成绩实打实摆在那里。
课程完毕后,凡一战战兢兢地走出教室前往食堂。
钱清玄他们只在吃完饭后找他的茬,因此在凡一这个高一的很长时间里吃饭都是没有胃口的。说来自己又后悔了起来,后悔那次手滑。开学初时他吃饭时没拿稳餐盘,不小心把餐盘整个打在了钱清玄脸上,当时他没有发作,而后自己的现状就是如此了。他难以习惯殴打与勒索,也没有实力反抗,这也成了钱清玄每日必做的任务之一。不过他们不至于找到教室来大闹特闹,自己对他而言早就变成了一个乐子,不至于为了乐子而大动干戈,所以只要不与其碰面即可,当然大多时候会被找到。最近的几天自己竟也出乎意料的习惯了殴打。
想来二丫姐之前帮自己撑腰,帮自己打回去,与校方告状,但换来的是和谈,以及钱清玄对二丫姐的警告,只因前者的父亲是这座学校大规模扩建的股东之一。但所幸的是二丫姐并没有迎来和自己一样的遭遇,她那父亲的态度让钱清玄也不敢轻易对二丫姐造次。而自家老爹吗,就是让自己适应变化。
想到这,坐在餐桌旁吃饭的凡一不由得摇了摇头,同时停下了筷子,但只是一刻,他就再一次动起了筷子。
从餐厅出来,凡一习惯性地细了口气,他看着弥散夜霭与昏黄灯光中行进的人流,愣了一秒,随后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大步向前。
这次要百分百不和钱清玄他们碰面,不要像之前一样抱有任何侥幸心理。
钱清玄一向喜欢在可直达教学楼的体育馆旁堵他,或者要绕一点路上的公园上,但是他这次要去基本不会有人去绕的远路,途中需要经过女寝晾衣场,这个是比较难过去的,因为到了那里就没有别的路可以绕,必须翻墙进去,保证不被人看到。而且这次绕的远路到教学楼花费的时间是直达所需的近三倍。
如他所料想的那样,一路上他没有看到几乎没有看到人,虽然难走了些,倒也让他松了口气。
少见的避开了钱清玄他们啊。
不过凡一看到这接近两米的的围墙心里着实有些犯难,绕路回去肯定有和钱清玄碰面的风险,所以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当凡一准备助跑发力跃上围墙时,背后却冷不丁地传来一道声音。
是女性的清亮嗓音。
“别绕路了,他们不会来找你的。”
凡一整个人顿时僵住了,他无法想象身后一直有人在跟着他,自己存在感这么低应该不会有人注意到才对,连想做什么都被看的一清二楚,对方观察自己很久了么,虽然说自己跟钱清玄结下的梁子倒也不是什么稀奇事了。
凡一愣愣地把头转过去,所见是一个坐在石墩上的少女。
凡一有些诧异,估计是学校里少见的没有穿校服的人。
她穿着黑色白褶连衣裙,一头长发在空中飘摇。
凡一没有立马想起她是谁,但感觉很有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