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来干什么?”憋了半天的陈而雅最终只能蹦出这句话。
“探望我受伤的邻居、同班同学不行吗。”霏仍微笑着,语气毫无波澜。
陈而雅顿了一下,撑起身子与她对视。
“洛老师带你来的吧,他人呢?”
“不,我自己来的哦。”
“你怎么知道我住院的?”陈而雅有些疑惑,洛清傅没跟校内任何人提起自己的事,只是为自己办了为期半年的休学手续,最多也就算上学校领导。
“直觉,猜测。”
“鬼扯吧……”陈而雅想着,想法边说出了口,班主任可能不会说,但是这个给学校捐钱的大小姐肯定能从领导口中套出话来。
“比起这个”霏说着,拿出揽在身后的一个玻璃盒子“你看这些,可以算是是慰问品吧。”
霏把这盒子放在陈而雅的床头柜前,把踢开的椅子摆正坐了上去,她双手交叠在腿上,看着有些发愣的陈而雅。
“别愣着呀,打开看看,都是些水果,你不是挺喜欢吃东西的吗,而且我们也不是陌生人吧。”
陈而雅回过神来,看着床头柜面前的那盒水果,但没有打开的意思。
“你要现在吃掉哦,我好收拾这个盒子,里面都是刚保鲜的,现在吃是最好的,你午饭也吃不进多少吧,正好填填肚子。”
陈而雅眼睛大睁了点。
陈而雅注视着那双如墨的双瞳,不知为何有一种逃到哪里都无所遁形的感觉。
陈而雅伸手打开水果盒,里面是清一色的草莓与猕猴桃,都是切好的,共有几十个方形格子,每个格子都放着切好的一片片。
但里面没有放水果签,而是一把剔骨刀。
“一次性的东西太麻烦了,你用这把刀挑着吃吧。”
陈而雅短时间再三犹豫但还是选择听她的话。
“暑假里那一大袋东西,你为什么会在里面放一把匕首?”陈而雅拿起剔骨刀,小心地挑起一片猕猴桃送进嘴里。
“原来我还放了那种东西吗,不过我其实挺喜欢收藏刀具的,单纯的收藏,只是当礼物而已,我没别的意思哦。”霏收起了笑意。
陈而雅专心吃了起来,没有回应。
“提到这个,你把那把刀放起来了吗?”
“放起了。”
“那你把那把刀带去学校过吗?”霏明知故问。
“当然没有,那么危险的刀具。”陈而雅不假思索地应声。
“是嘛,那很好,你慢慢吃吧。”霏笑着说道。
陈而雅也不打算多嘴了,专心吃了起来,不过就略略瞥一眼,霏的穿着与平时不同,她这次穿的连衣过膝长裙是纯白色的,褶边花纹也是白色的,不过脚下依然是那双黑色布鞋,有明显的印子,看起来是打湿了。
不消片刻,慰问品全被解决,陈而雅把刀摆回原位。
“吃得真快呀,不错不错。”霏站起来,拿起了盒子。
要走了么,连一声招呼都不打吗。倒也没差,或者说要把这盒子扔了,但医院里可没有塞得下这盒子的垃圾桶啊。
霏走到门外,把盒子递给了陈厦。
“把这盒子带回去吧,洗一洗,放在后山那个地方吧。”霏微声道。
“是。”
原来门外还有个人啊,她的那个保镖吧,不过完全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不,不对,不能这么去揣测别人……
“呵呵,想什么呢,以为我这么快就走了么?”霏重新坐了回去,笑意不敛。
“今天不是这个月第二个星期的星期五吗,应该去上学的,我记得洛老师除特殊情况外从来不会允许班上学生平白无故请超过两个小时的假,M中学到M市中心医院还是蛮远的,一般轿车车程再快也要接近一个小时吧。”陈而雅没有否认。
“确实是这样,但今天是星期六哦,学校刚好放假”霏从口袋里拿出手机给陈而雅看,接着指了指墙上的日历“今天是13号哦,墙上的日历在12号,应该是护士忘了翻吧,所以你才搞错。”
“他们每天在我早上醒来之前就会翻,我习惯这样了。”
“是吗。”
“话说,学校最近怎么样了,跟以前一样吗。”
“我不知道你说的以前是怎么样,但就我这些天待下来,大家大部分时候都很安静呢,全在学习,除了完成布置的学习任务,不会有过多的交流,洛老师确实也严格过度了,每个课间都会过来巡查。当然,该热闹的时候还是会吵闹的。”
“那很正常。”
“但学校最近也算少了个重要人物,好像叫,钱清玄。”
“是嘛。”陈而雅看住被褥,一只手张了又握。
“钱清玄这个人以欺凌为乐,似乎蛮横惯了,你的那个朋友也深受其害呢,学校里很多人都知道,但最近过的好些。”
“……”
“我跟凡一聊了几次,比之前好说话。出行也再不畏畏缩缩。”
“凡一他最近怎么样。”
“我算是主动找的他,开朗多了,还有除你之外的新朋友,玩的不错,在学校里的日子变好多了。”
“那挺不错的。”
“我有一次聊天问他为什么不来探望你,他说他不敢,没说为什么。”
“那正常。”
霏停住话语,看了陈而雅一会儿,后者始终没有把视线对准她,她压住嘴角,挤出关切的神情,将面庞向陈而雅那边移了些。
陈而雅面上闪过惊疑,瞥了霏一眼,身子不自觉地挪动。
窗外有风来,两人发丝飘舞,彼此间毫无接触。
“你的神色很不好,自己父亲突然就进牢里,自己又出事,这两个月的住院你心情没好过吧,如果可以的话,向我倾诉如何呢?”霏低声道。
“不,我没想那么多,我只是脑子蒙蒙的而已,没什么好说的,也不想思考这些乱七八遭的东西,我只想过一天是一天,没什么感受可以说的。”陈而雅漫不经心地应答。
霏迟疑了一会儿,似乎想从眼前之人的面上读出些什么,但放弃了。
“那我们正式当个朋友怎么样?我们握个手吧,这样就算我们当朋友了。”边说着,霏伸出了手。
“这样有点难为情,而且我们本来就是朋友啊。”陈而雅偏过头。
“没事的。”霏悄然缩回手,轻轻说着。
陈而雅偏回头,看着霏,眉眼又旋即向别处偏去。
“请回吧。”
“为什么?我让你不高兴了么。”霏稍稍歪着头。
“不,没有,我现在只是想一个人待着,我差不多每天都有这样的时间。”陈而雅沉声道,眼神不住地徘徊。
“那好,我先走了,但要好好晒太阳哦。”霏起身,挥了挥手,慢慢走出病房。
陈而雅盯着霏的背影,那个背影没有回头的意思,她看着霏在房门拐角处消失,又听起那几乎没有的脚步声,直到自我彻底确认她已离开。
————
霏走出医院,幽灵般穿过熙攘的人流,停在一辆再普通不过的黑色轿车旁。
“琉姐,走了。”霏说着。
车门随即被解锁,霏打开车门进去。
“小越,算了,小霏,这次又上哪去?”驾驶位上的穿着亚麻色方格衬衣的女人随意叼着棒棒糖,翻弄着手机,双眼藏在似乎随时会掉下来的墨镜之下,眼神让人看不分明,一头干练的短发。
“南阿乡吧,我想去那里看看。”
“唉,真会给人使绊子,那破地儿车子有多难开进去你肯定知道。”
“琉姐,虽然有些抱歉,但麻烦你了。”霏摆出赔罪的手势,一边微笑着。
“你叫陈厦那家伙来开不就得了,非得把他叫到后山那儿去,他开车可比我好太多了,明明我到后山办事儿更好些,你非得让我来开车,小霏,你这性子这么久还是没变。”琉姐一边抱怨着,一边有些生疏地发动车子。
霏不再多语,只是垂下眸子。
黑色轿车混入车流之中,驶向它的目的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