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小子,长得居然还不错,”楚明尺忽而抚掌,“三千灵石,买你一纸休书,而后跟我去德道宫,每日给桃夭先生扫地除净。你若是有幸被桃夭先生看上,那便是你的机遇。”
鱼幼初一怔,她在想面前这人是不是脑子有点问题。
先不论花掉三千灵石的理由荒唐到可笑,更重要的是……桃夭先生,可不就是岳父的老师、自己的太先生?
“你是认真的?”
“自然是认真的,”楚明尺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他在心底思忖:什么所谓爱情婚姻,在利益面前全都得让道,看面前这个人的反应,多半是同意了。
一想到这他心中更是鄙夷,长得好看有什么用,还不是要拜倒在灵石金币之下。
鱼幼初按了按太阳穴,她清清冷冷说着,“可我不是。”
楚明尺瞳孔微微一缩,当即瞪眼道:“你在耍我?!你以为你在跟谁说话?”
“你以为你在跟谁说话……?”小姑娘终于忍不住了,她努力转过身,双手叉腰,满脸怒容。
“别动,”鱼幼初摇摇头,强行将素笑笑的脑袋扭回去。
谈话间周凝玉也来到几人身边,这才看见鱼幼初的脸,这位原本憋屈许久的女子眼角难以抑制的颤抖起来。
这……这人分明是刚与自己成亲的赘婿……鱼幼初!
一切的委屈如同开闸洪水,霎时间尽数涌上心头。
如果不是与鱼幼初成亲,自己今天怎么会平白遭人羞辱,那姓楚的就差指着自己鼻子骂了!
周凝玉身子微微颤抖着,她昂着头,表情中带着疑惑、带着忧虑,更多带着一种无法表达的难为情,她真的很不想承认鱼幼初与自己的关系,可楚明尺如此咄咄逼人,根本没有善罢甘休的意思。
“罢了,就当是和离之前为你做的最后一件事,从此以后,我们两清。”
周凝玉深吸一口气,数息之后横跨一步挡在鱼幼初二人身前,周凝玉努力压住内心焦躁,直直看着楚明尺的双眼,缓慢说道,“楚公子,我觉得此事不妥。”
楚明尺微虚双眼,目光在周凝玉与鱼幼初身上来回转动,意味深长问着,“哦?我要这位公子休妻,与你何干?莫非你与这位公子有私情?这要是被你家夫君知道……哈哈,开个玩笑,周姑娘不要放在心上。”
“这就是俗世不堪一击的婚姻嘛,周姑娘早点看透也好早点脱离苦海。”
此言一出,他分明看见周凝玉身子一颤,她的脸上出现一种难以言喻的羞愤。
攻心,这便是楚明尺接到的任务。
说难听点,也就是恶心周凝玉。
周凝玉眉头一皱再皱,她咬咬牙,走到鱼幼初身边,当着众人的面握住她的手,挽住她的臂弯;周凝玉的手有些凉,甚至在轻颤,但她仍然很用力地抓住鱼幼初,身子紧紧依靠过去。
“楚公子或许有什么误会,”
下定决心放下包袱,周凝玉反倒松了一口气,脸色渐渐从容,四周众人将目光汇聚到了两人身上,有疑惑、有讥笑,有人小声多嘴难道这两人真的有私情?
重重喧嚣入耳,周凝玉挤出笑容,大声道,“给楚公子介绍一下,这就是我的夫君,鱼幼初。”
众人面色有些呆滞,所有人都下意识朝楚明尺看去,后者同样咬着牙,面色却逐渐阴沉下去,他本要攻周凝玉的心,不曾想弄巧成拙反倒让这两人关系变得更加紧密。
一想到交给自己的任务可能失败,楚明尺额上冒出丝丝细汗,右手悄悄扶上剑柄。
要不要……动手?
他神色阴晴不定,周饮云只是寻道宫新人,这赘婿更是普通世俗人,哪怕自己出手杀人,德道宫应该也会全力保下自己。
但问题在于秘密,唯有周饮云知道的那个秘密!
楚明尺瞬间下定决心,身子微倾、拇指顶于剑格,体内真气流转,将要出手之际耳边传来一道真气传声。
楚明尺微眯双眼,蓦地转身带着众人离开此地。
……
……
“多谢,”
鱼幼初发自内心笑起来,她感受着对方掌心温度,自然知道周凝玉方才有多么紧张。
楚明尺乃是德道宫弟子,而她只是一介俗世普通人,所承受的压力可想而知。
这种情况下哪怕周凝玉什么都不说,装作从未认识自己都无可厚非,但她认了,当着众人承认了关系。
即便身体还在恐惧害怕,这都没有影响她鼓起勇气站出来。
“谢什么,”周凝玉的目光从素笑笑身上划过,忽然低声说道,“鱼公子倒是很有闲情逸致,参加诗会也不忘带着女伴呢。”
鱼幼初一愣,摇摇头,“这是……”
“不用和我解释,”周凝玉出声打断,她转过头,第一次认真看着鱼幼初那双漆黑深邃的眸子,“这是我最后一次护你,我想……回平州后便找个好日子,我们就和离吧。”
鱼幼初神色未变,她点点头回一句“好”。
周凝玉与再次声明要尽快与自己和离,大概猜到楚明尺会报复,身为普通人,她能想到最好的办法就是把自己送回平州。
有仙朝立的规矩,修行者起码不至于前往俗世对普通人下手寻仇。
鱼幼初看着周凝玉离开时有些孤单的背影,目光柔和,“口口声声让我努力修炼重回修行界,事情发生后第一个念头却是让我回平州避难么。”
所以缘分是个玄之又玄的东西,当恩与情纠缠不葛时,许多事都难以理清楚。
邂逅相遇,适我愿兮。
缘分何处起。
……
……
某处湖畔,一道遁光闪过。
几位德道宫弟子早早等在湖畔,楚明尺来到几人身后将诗会上发生的事一五一十讲过一遍便默默离开,余下湖畔几人就着春风谈话。
其中一人直接问:“鱼姬怎么样?”
“比传闻中的……还要好看。”
某位弟子闻言随口道,“好看有什么用,还不是罪人一个!”
众人沉默许久,有人开口,“是不是罪人对我们而言没有意义,我们需要在意的是如何逼她动手。”
春光懒困倚微风,湖畔诸位却无一人生困,概因他们是德道宫年轻一辈中最受瞩目的弟子,他们今天所论之事已经能撬动麓府学宫未来的平衡。
“这很难办,仙朝派了人来春闱观礼,鱼姬不可能出手。”
“那我们就要眼睁睁看着府南湖的功劳给寻道宫?”
“居士若真的离开,未来的一百年,德道宫必须回到应有的高位。”
“如果……鱼姬真的有罪,且站在寻道宫那边呢?”
此言如平地惊雷,湖畔争辩声倏地变小,这群正道天骄皆沉默下来,众人都意识到这个猜测有多大胆,有多僭越。
僭越到不仅关乎府南湖刺杀,还关乎葬花谷之难的真相,哪怕是他们的长辈都不敢如此嫁祸。
“只要鱼姬无罪,且不站在寻道宫,也能成事。”
一道声音忽然响起,
众人转身望向来者,浮躁的心思慢慢平静,他们迎着春风暖阳,双手抱拳,打心底生出一股骄傲。
麓府学宫首席弟子,素衣居士唯一的徒儿,杨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