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幼初并没有等太久，宋佩穿着悬镜司制服小跑而来，凑近她耳边小声说着，“幼初，我师姐在大光明殿里等你。”
鱼幼初挑了下眉，她本以为宋佩所说那个重要的人会待在山下，没想到对方竟然就在大光明殿内。
既然如此，那个人的身份便有三种可能，一是十盟翘楚弟子；二是佛门中人；三则是潜入大光明殿的特殊势力。
会是哪一方呢。
鱼幼初跟在宋佩身后，耳中不时传来和尚诵经与木鱼敲梆的禅净声音，两人一路跨过大光明殿内的几座主庙，直到拐进小路，一路绵延至大光明殿悬崖处，那里坐落着一座与大光明殿尽显奢华的风格格格不入的寒酸寺庙。
这份寒酸也只是相对而言出来的寒酸，放在世俗，其实就是座再普通不过的庙宇罢了。
宋佩径直来到寺庙前拜了拜，拱手说道，“师姐，幼初来了。”
寺庙内传来一道极尽温婉的声音：“进来吧，小宋你快去参加道坛法会吧，对你的修行有帮助。”
宋佩没作回答，她走回鱼幼初身旁，压着声音小声说道，“幼初你去吧，若是觉得哪里不好就告诉我，我会帮你。”
鱼幼初道了声谢，推门而入。
庙内供奉着一座佛像，然而鱼幼初的目光无比自然地被佛像之下的人所吸引——一个白衣女子盘坐在蒲团上，背对着门，向着那尊佛像双手合十，一拜。
在女子左手边，端端正正叠放着一件袈裟，右手侧则是一件道士服。
一念仙佛？
如此奇异的组合，饶是鱼幼初都从未见过。
“是幼初吧，我听小宋提过你。”
鱼幼初不是会问出“提了我什么”这种废话的性子，她走到女子身旁同样盘膝坐下，朝着佛像拜了拜，开门见山道，“我来这儿，是为了了解一件事。”
“何事。”
鱼幼初抬眼看向她。
双眼似星辰，脸颊似神像，当女子开口的那一刻，寺庙窗户无比恰巧地透进来一道日光，金光洒在女子洁白衣背，仔细盘起的发丝都宛若散发着柔和阳光。
哪怕是鱼幼初都不得不评价一句，很好看。
“在想什么？”
女子见鱼幼初久未回答，便另外问了个问题。
鱼幼初不善撒谎，她便说着，“你很好看，偏向神佛那种端庄的好看。”
“神圣？”
“对。”
白衣女子想了想，说道，“听说你在翘楚榜上被赞誉极深，我的好看与你相比如何呢？”
正如先前所言，鱼幼初不善撒谎，于是她面色平静，平淡回答道，“输我一筹。”
白衣女子哂然一笑，随和道，“依你。”
鱼幼初点点头，她并不觉得是依自己，这是事实。
“开门见山吧，”寒暄过后，鱼幼初直截了当说道，“你们对仙朝有多少掌控力，在帮助大光明殿这件事上，又有多高的定力。”
白衣女子抬头看着那座佛像，“掌控力大约三成，定力为十成。”
“怎么才三成啊？”
鱼幼初在心底叹了声气。
她知道新登基的女帝对仙朝的掌控力不会高，可她也没料到堂堂一个大乘境高手，竟然只掌握着三成的仙朝。
“也就是说，你们手里只有悬镜司能动用，甚至这支悬镜司，它本身还是破碎的。”
白衣女子沉默了些许，点点头。
鱼幼初也跟着沉默了，她随口说着，“你们这位陛下，恐怕不太适合当皇帝。”
女子倒也不生气，只是平静问着，“何出此言？”
“登临大乘，就算底蕴不够深厚、道法不够高深，但起码拿走本该属于自己的那一份，是理所应当的。悬镜司可是特务机构，一个特务机构，竟然被道法司反向渗透，实在是……忍俊不禁。”
“最是好笑的是前些日子宋千户贬官，你们陛下出手才保她了个旗官，让我不得不怀疑你们真的对仙朝掌控有三成吗？”
白衣女子答道，“内卫、悬镜司，以及恪守规矩，完全忠实于帝位的老人，合计三成。”
“抱歉，”
鱼幼初没忍住，笑出了声。
她想着，果然啊，老师所使用的那些办法过分无情、歹毒，但却都如手术刀般精准划开十盟各家的肌肤骨肉，确实能以最快的方式实现魔门目标。
相比之下鱼幼初的计划见效更慢，要付出的努力也需要更多。
“如果是这样，我对于大光明殿能否加入十盟持怀疑态度。”
白衣女子也不作恼，她只是回过身子，用那双清淡平和的眼睛看着鱼幼初，“做个交易吧。”
“我以一份代价，换取你对大光明殿与悬镜司的帮助。”
“你先说吧。”
白衣女子呼出一口清气，无比认真的说道，“鱼幼初，或者是鱼姬，接下来的那场佛门秘境对你而言是一场劫后余生的灾祸。”
鱼幼初摇着头，“佛门秘境只有年轻弟子进入，同境我无敌，越一境我无灾。”
“这个灾后余生不是指你的性命，”白衣女子指着鱼幼初的胸口，“是你的心。”
“我的心？我总不能诞生心魔吧。”
这个说法更加可笑，
先不论鱼幼初道心之坚定，几乎没有诞生心魔的土壤，更何况她所修功法，玄道饮冰葬花真经本就会在道心之中种下梅花，每一株梅花都将她保护在内。
若是这两者都没办法保住鱼幼初的道心，她的身后至少还有魔门。
在心魔操控这件事上，魔门是绝对的权威。
“确实会有心魔，但更多的灾，来自你的一颗真心。”白衣女子微微合上眼，“至于更多的因果，我也看不太清了。”
鱼幼初失去了耐心，她站起身向白衣女子抱了抱拳，推开庙门戊子离开，“既然如此，先等你看清再说此事。”
……
……
待鱼幼初离开许久，宋佩才敲了敲门。
“师姐觉得幼初怎么样？”
白衣女子看着鱼幼初的背影消失，才最终叹道，“一如传闻中的那样，不够清冷但也并不算温良，大概介于两者之间。”
宋佩有些茫然，大概没听懂。
白衣女子笑了下，“她出身正道，被修行界乃至俗世称为正道之幸，然而她身上却没有正道的囹圄，不受约束。”
关于这点，宋佩其实早有发觉，她若有所思答道，“大概这与葬花谷之难有关吧，毕竟当初花谷主生死未卜，葬花谷为了保全自己……竟然将鱼姬清出了弟子册。”
“这倒也是……”
想到当初那场劫难，白衣女子也不忍叹了声息。
明明是救下整个葬花谷年轻血脉的英雄人物，却不得不向分割了自己宗门的头敌屈服，大概世上八成乃至九成的人都会对此心生嫌隙吧。
“原来这就是我在因果法器里看见的未来么。”
宋佩知道这不能问，可关乎鱼幼初，她竟然莫名其妙问出一句，“师姐看见了什么？”
白衣女子眼角闪过宛若佛门的悲悯，她双手合十向佛像拜了拜，“我看见她被心困住，然后离开了葬花谷。”
宋佩一阵惊诧，“幼初她？不可能呀！”
“正如鱼姬自己所言，所有的东西都不过是因果罢了，到底能不能信，也只能先看清再说。”
两人站在佛像下沉默了许久，白衣女子忽然问，
“小宋，你说鱼姬有没有可能加入我们仙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