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鸦,这种会发出“嘎嘎”叫声的,覆满漆黑羽毛的鸟类,向来被看成是一种神秘与不详的象征。
但在我看来,它们不过是相较于同纲目的其它雀儿更为聪明一点,更加坏心眼的小家伙们而已。
——就像是刚刚坐在我身边的这个小家伙一样。
“……你在摸哪里呢,亲爱的顾晴栀同学?”我满脸无奈地拍开了大腿上那只不安分的小手。
“嘿嘿,柠檬糖,小小的,甜甜的柠檬糖……”顾晴栀清甜的声音在我的耳畔响起,那股独属于薄荷的辛辣味道也变得愈加明显。
“鳖载着理发店。”每次见面的时候,我都会在裤兜里放上几颗柠檬糖,自从她知道了我的这个习惯后,都会借着想要糖的名义,在我的大腿上摸索一番。
但是,我并不反感。她那温润如玉的手掌,甚至让我产生了再让她摸一会儿的想法。
“喏,给你。”从放在书桌里的糖罐拿出了一颗糖,用它塞住了那张喋喋不休的小嘴。
她一时间有些愣住,但很快便反应了过来,身子向前探出,张大嘴巴,露出了那两颗可爱的小虎牙,随后狠狠地咬合,企图对我的手指咬上一口。
还好我反应快她一步,将手指抽了会来,于是她的虎牙只能咬到在口腔另一侧工作的同僚。薄荷小姐唯一留下的痕迹,便只有我食指上的一抹晶莹。
“唔唔唔……喂,你就是这么对待一个楚楚可怜的转校生吗!”薄荷小姐看上去相当不满,她鼓起了包子脸,努力伪装成泪眼汪汪的样子盯着我。
“又不是第一次了哦,亲爱的薄荷小姐~”我揉了揉她的脸颊,将其揉回了正常的大小,忍不住顺便捏了两下。
由于是在课间,我们略显亲昵的打闹并没有引起别人的注意。
“不要欺负新同学哦,洛杪同学~”无声无息地,鹿老师如鬼魅般从我的身后出现,笑盈盈地说道。
……收回前言,看来还是有人注意到了的。
“OK……”我只好缩回了两只“作案工具”转正了身子,余光还能瞥见某位转学生一脸阴谋得逞的表情,掩嘴笑着。
下次还是用点力捏好了,我恶狠狠地想到。
“居然不是薄荷味的耶……”待到鹿老师走出教室,我挑衅般地舔舐着食指——更准确地说,是在品尝着那一片晶莹。
“你……你……有变态啊!”她简直是吼着说出来这句话的,但音量却控制得恰到好处,既不会让其他人听见,也不至于让我听不清,实在是一种极高超的技巧。
我偏过头去,果不其然,薄荷小姐白嫩的皮肤上已经悄然爬上了一抹红晕,看向我的眼神也随之变得躲躲闪闪,扭扭捏捏。
刚想要开口嘲笑,忽然察觉到一股燥热,正从我的小腹处,向着四肢百骸蔓延而去。我自知皮肤比常人要白上许多,就算不照镜子,我也明白,我的脸现在一定像猴屁股一样红。
玩得有些过火了,我想到,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糖不错,谢了。”倒是薄荷小姐先开口,打破了这令人尴尬的沉默。
“叮铃铃铃——”就在这时,上课铃响了起来。
今年的夏天,似乎要比往年燥热许多。
数学课,向来被广大高中生同志视为头号“心腹大患”,就连我也不例外——数学老师的嗓音,似乎有一种引人坠入梦乡的魔力。
上眼皮和下眼皮,好像分属于两个国王,一个效忠于英吉利,一个任职于法兰西,每当到了数学课,它们就会掀起一场长达四十分钟的战争。
但今天,打了许久的两兄弟终于有了握手言和的机会——这节数学课被体育课占走了。
简直倒反天罡,不过我喜欢。
盛夏的微风吹过,掀起了我用来躲避阳光的头发,于是我整个人都暴露在了太阳毒辣的炙烤中。整个身子反弓,作势向那毒辣的源头射出一箭,随后撑起了阳伞。
在这数存的阴影下,我便也是那射日的后羿了。
如果薄荷小姐在身边的话,那股清凉的味道大概会消除大部分的暑热,想到这里,我摸了摸鼻尖,淡淡的、熟悉的薄荷味道从食指指尖上传来。
我说了个谎。
那片晶莹,实际上是有着些许薄荷香气的。
那股难言的燥热再次出现,并尝试着向着更远处征讨。我连忙按捺住了心中不合时宜的冲动……还好薄荷小姐不在身边,不然,这股燥热恐怕会更为难捱。
这所学校,檬州市二中的体育课,管理上十分松散,基本上跑上个几圈,体育老师便会让我们去自由活动,因此,体育课是我们难得的休息时间。
“然后我推开了窗户,随着翅膀的一阵猛扑,一只神圣往昔的乌鸦庄重地走进我房间,它既没向我致以问候,也没有片刻的停留……”梳着麻花辫的少女,正背靠在体育场的隔离网上,逐字逐句地诵读着诗句。
似乎是隔壁班的女孩子,不过我早就忘记了她的名字。
“同学,阳光下读书,会伤到眼睛哟?”我俯下身子,将手中的遮阳伞递给了她。
“谢……谢谢……”她有些局促地接受了我的好意。
我伸出双手,用那魔法的相机拍下了一张,文学少女的特写。这个古怪的能力,会自动调整到合适的参数,某种意义上还挺方便。
说起来,我和薄荷小姐的初识,似乎也是源于一首诗歌。
那时的她,还没有使用“乌鸦不吃薄荷叶”这个网名,依稀记得,似乎是某某某天尊之类的东西,这让我一度把她当作一个中二病看待。
某天,我在那个小群里吐槽,为那个叫作丽诺尔的少女惋惜,同时也诅咒那只无情地带来噩耗的,会说话的乌鸦。薄荷小姐当场便和我吵了起来。
用她的话说,这叫“理论”。
不过,这场“理论”,非但没有让我们彼此敌视,反倒是因为彼此对诗歌、对文字、还有其他方面的共同爱好,我们成为了几乎无话不谈的朋友——尽管之前我们并没有见过面。
但我对乌鸦的厌恶,直到三年前见面的那天,才消失殆尽。
替代了这份厌恶的,是另外一种难以言说的情愫,恰如疯帽子在茶会上说的那句——
“为什么乌鸦像写字台?”我情不自禁地说出了口。
“就像我喜欢你一样,”薄荷的清甜与辛辣,突兀地出现在了我的身后,“惟此而已,别无他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