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醒了。
沉重的睡意如同恶魔的手掌,紧紧地撕扯着,试图将我留在梦的国度,蒙头睡觉带来的缺氧,也在此时一并袭上了身躯。
梦里,我似乎是躺在酒店的床上。
又白又软,还有一股好闻的香气——比我那贫瘠的小床舒适上不少。
再然后……再然后……
我便只能记得,额间垂落的几缕发丝,以及……
那熟悉的薄荷味道。
一股热流蓦地冲上了头脑,冲散了凌晨独有的丝丝凉意。
忽然,不想再回忆下去了。
我下意识地向身旁摸了摸,却只抓到了一团略带些寒意的静谧。
梦总归是要醒的,今晚当然也不例外。
只不过,稍稍提早了些而已。
「凌晨 3:52
8月22日 星期二」
今天是值得纪念的一天呢。
尽管只是一个怪异的要求,但我心里,并不想把这段维持了不到十二小时的关系,归结成一个虚伪的谎言。
所以,今天是本人,洛杪,失恋的日子呢。
如果时间能一直停留在昨天,该有多好啊。
或许真的有能做到这种事的魔法也说不定呢?
屏幕发出的亮光,稍微有些刺眼。
这大概,是电子产品唯一惹人厌的地方了吧。
或许是得益于薄荷小姐夜里的陪伴,这几天来,我的睡眠质量出奇地好。
可她一离开,身体便已经先于意识一步,做出了反应。
睡意依然在死缠烂打,我却已无法入睡了。
就如同,那屡屡望见曙光的西西弗斯。
————
————
夜晚寂静得要命。
「@乌鸦不吃薄荷叶 老婆老婆老婆」
倚在窗边上,我自嘲地笑了笑,一个字一个字地,删掉了打字栏上的字符。
终究只是臆想而已。
这个时间点,除了睡不着的我,是不会有人在群里面活跃的。
区区十几人的群聊,时差党存在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我便漫无目的地,浏览着数个群的聊天记录,时不时找几张还算看得过去的图片,丢在那个十几人的小群里。
毕竟是夏天,当然要发得清凉一些。
不出所料,没有人回应。
简直像是“我的电脑”一样。
不知是从哪里传出来的,据说在高一的时候,张东升喝醉了酒,大半夜给心仪的女孩子发了几万字的小作文,然后就直接醉倒了。
等到第二天醒了才发现。那个“女孩子”的名字,叫做“我的电脑”。
不过,高一的时候我与张东升并不在同一个班级,真实性便是无从说起。
如果有人回应的话,有谁会愿意一直发这些衣着清凉的图片呢?
人是渴望关心的生物,几乎不存在任何例外。
“唉,睡,都睡……年轻人,多睡点好啊……”我旋开糖罐的盖子,摸出一颗糖果放入口中。
独属于柠檬的果香,在口腔中不断地扩散着,不知怎的,甜味似乎少了一大半。
于是酸涩味便成了主调了——身为糖果,这明显是不合格的。
“应该没买错才对……”
也许是血族魔力的影响?变成吸血鬼之后味觉会减退,小说里面不都是这样写的嘛。
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要让晴栀把欠下来的甜味都还回来才行~
可惜,在生理上,鲜血对于血族来说并不是必须的,对于这个种族来说,吸血,只是促进情欲的一种行为而已,由此诞生的情欲,才是他们真正的食粮。
我还蛮想尝尝薄荷小姐的味道的。
那个冒着粉红泡泡的梦境,毫无征兆地又浮现在了我的脑海中。
“可恶,总觉得我才是被吸血的那一方……”手背贴上脸颊,显然,热流仍未褪去。
“色即是空空即是色……”
闲着也是闲着,睡又睡不着,我心念一动,今天——应该说是昨天才对——的“战利品”就一张一张地浮现在了略有些弧度的屏幕上。
照片的主角,无一例外,都是薄荷小姐。
总觉得这种行为有些痴汉。
不过,没有被她发现的话,就无所谓吧?
嗯,一定是这样。
我洛某人怎么会是痴汉呢?
发送至我的电脑,打成压缩包,加密,一气呵成。
可不能被薄荷小姐发现。
“嗯?”忽然,我的感知范围内,出现了异样的魔力集合体——经过血族魔力的洗礼后,这方面的感知能力似乎变得更加强了。
难道,是欲种——甚至是妖魔杀上门来了?
身子不由得绷直了。
我定了定神,拿起了《血源秘典》,更为细致地感知起了这神秘的魔力块。
从魔力性质上看,应该是两位魔法师——或是其他某种含魔力的东西。
其中一位的魔力,散发着一种模糊、神秘的气场,就像是被凡士林黏住了舌头,完全品尝不出它的味道。
而另一位,则是毫不打算遮掩自己的气息,甜腻得就像是某些夜店里常用的香水,肆无忌惮地散发着自身的香气——与“情欲”有些类似。
“吱呀——”门开了。
我心中一沉。
我明明锁好了门的。
“呼哈~可算是回来了~”甜美又带着些慵懒的声音,穿过紧锁的房门,传入了耳中。
我仿照着“梦”中血族少女,提聚起了魔力,随时准备咏唱魔法。
虽然不清楚代价,但这是我现在唯一掌握的攻击手段。
“嘘……孩子睡觉呢……”声音中带着些许冷冽。
提聚起来的魔力,一瞬间又散了回去,好一会儿,我才从震惊中回过神来。
这是妈妈的声音。
不会有错的。
我的母亲,洛虹,本来在檬州二中当老师,但两年前,因为一些原因,被调到了隔壁庆华市,隔两周才能回家一次。
顺带一提,我是随母姓的。
明明和魔法八竿子打不着关系,可她怎么会拥有如此深邃的魔力?
“不是开着隐匿结界的嘛?”慵懒的女声低了些,问到。
就算很小声我也是听得到的!
许是八卦心理作祟,我将耳朵贴到门上,小心翼翼地偷听她们的对话。
“我关掉了,省点魔力。”
“……也就是说?”
“某个人满溢的情欲气息,可是一点也没能藏住呢~”母亲的声音里带上了些许调笑的意味。
“呱!和你拼了!”
那股甜腻的气味愈加浓烈了。而我也在吸取着这些甜腻,仿佛已经变成了本能一般。
好家伙,不仅变成了魔法师,还从外面带了个女人回来?
没想到您还好这口啊。
母亲的形象,在心里悄悄地碎掉了。
该给老爹买什么牌子的染发剂好呢?我在心里盘算着。
“咳咳。”桌子上的电脑,不合时宜地响起了提示音。
门外,窸窸窣窣的衣料摩擦声,也在这一刻停止。
这下要遭。
我硬着头皮,转动了门把手。
“……噗哈,别!现在先别出来!”女性的声音,带上了十分甚至九分的惊慌。
晚了。
“吱呀——”门开了。
银发红瞳的少女,正衣着凌乱地躺在沙发上,白净的脸蛋上已尽是潮红,眼神迷离,嘴唇略微有些发胀。
洛虹女士,正压在她的身上,回头剜了我一眼,像是在责怪我打扰了她的进食。
确实,我确实不该出来。
我真想关上房门,装作没有看到这一幕。
“……行了,起来吧,孩儿她爹。”洛虹女士拍了拍少女的脸颊。
“?”
谁?您说这是谁?
世界上,竟有与中文如此相似的小语种。
有那么一瞬间,我觉得我的大脑,它,它……
它死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