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野扭曲了。
鹿老师的脸庞,渐渐地模糊着,梦幻般地成了肥皂的泡沫,就连传入耳中的声音,也如同隔了一个世界那般遥远。
那枚粉红色的晶簇被肥皂泡们团团围住,竟是成了视野中唯一清晰的物什——就算是f0.9的镜头,也很难达到这种效果吧?
嗯,拍一张吧。
于是,现代科技绝无法得到的照片,就这样留在了我的魔法之中——那样一颗美丽的结晶!
——对于血族而言,诞生自情欲的魔力,总是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甜腻至极的气息,混杂着一丝清冽、如同薄荷脑的气味灌入鼻腔,在我的犬齿根处掀起了丝丝麻痒。
嗯?薄荷?
这个疑问刚刚在脑海中浮现,我便看到,一抹黑影从那片粉红中飞窜出来,直击面门。
顿时,浓郁的薄荷香气,便直直冲上了脑髓。
嗯,是让人安心的味道呢。
“疼疼疼……诶?”我下意识捂住额头,可预想中的疼痛却是迟迟未至。
难道说,薄荷还有止痛的效果?
“呱!”那黑影跌跌撞撞,怪叫了一声,随后,充斥着肥皂泡的视野,竟是如同玻璃一般,在这叫声下寸寸崩裂。
……总不会交代在这了吧。
恐惧尚未爬上心头,便好似有一只大手将我托举了起来,似乎,还散发着些许清甜。
看来,这是薄荷小姐的手笔——这气味,我是认得的。
那只黑影,想必便是爱伦了。
于是我便放松下来,任由自己被托举着,带向不知何处的远方。
刚才在办公室中的事情,大抵只是一场梦吧。
——现实可不会像玻璃一样碎掉。
幸好,出问题的不是现实里的鹿老师。
还好还好。
我胡思乱想着,直到黑暗中出现了一丝丝光亮。
我伸出手,这温柔的光便将我拥入怀中,一如既往。
我紧紧抓住这片柔夷,一如落水者见到了救命稻草。
于是,我的意识,便就这样被捞了上来。
“唔,早上好呀~”熟悉的清甜声音,在耳边轻轻剐蹭着,“虽然说才过去十分钟啦~”
她低着头,发丝简直要垂到我的脸上来。
嗯……这种视角的话,大概是,膝枕?
有点硌诶……
明明大家都说膝枕是软软香香的来着。
看来,要给薄荷小姐好好补充一下营养了,以后就带她回家吃饭吧!我如此决定了。
对于自己的手艺,我还是有信心的,至于晴栀嘛……
恕我直言,爱伦至今还没有变成烤鸦,便已经算是万幸了。
“杪杪,刚才是不是在想些失礼的事情……?”
“没有哦?”我移开目光,心虚地回答道,“话说,才过去了十分钟嘛?”
“是哦,从咱们到伊莉丝小姐这开始,也就十来分钟吧——杪杪一直在睡!”看来,梦境深处的时间,比现实稍稍快上了一些。
我抬起手,轻轻揉捏着她的脸颊,生怕她也成了肥皂泡泡,从我的身边逃掉。
“干嘛啦——”
指尖上独属于少女的滑腻,无声地诉说着,这一切并非虚幻。
“我捏!”晴栀不甘示弱,指尖挟着清甜的香气,捏起了我的一寸肌肤。
“晃休啦……”
“哼哼~”如同选择性无视一般,她罪恶的小手仍未放开。
……嘛,这种感觉其实也不赖。
“我是不是,来得不是时候?”精灵小姐轻轻捏着两只玻璃杯,身形缓缓勾勒而出,语调似乎有些迟疑。
“不,你来得正是时候!”晴栀怪笑了两声,更加卖力地揉捏着我的脸颊。
“我又不是你的翅膀……”她叹气道,“没大没小的样子倒是和那只老乌鸦一模一样。”
嗯……总感觉她们的关系变好了一些呢……
“喀啷”一声响,玻璃撞在了木制吧台上——大概是刚刚添置的,连带着后面的一排书架,也成了陈列瓶瓶罐罐的酒柜。
搞得好像酒吧一样。
“冰化了就不好喝了。”精灵小姐走进内室,也不知是去做什么了。
杯中樱粉的液体,似是浮着一个个梦的泡泡。
魔法,还真是神奇。
不知何时起,这样非日常的景色,也顺理成章地,变成日常中的一部分了。
我仰起头,盯着那双似乎总是泛着笑意的眸子,怔怔出神。
“腿要麻掉啦……”晴栀轻轻拍了拍大腿,嘴角带上了些许调笑,“舍不得嘛?”
“才……才没有呢!”一股热流迅速地涌了上来,我随即起身,偏过了脸。
……当然,要说一点不舍也没有,是不可能的。
于是,我的目光,便渐渐地被那副身姿吸引了过去。
“噫!杪杪,H!”她缓缓走近,丝毫不掩饰话语中的笑意,随后轻轻捧起我的脸颊,迫使我的目光向上移动了些许——以近乎仰视的姿态。
……?
有种违和感。
我大概,要比晴栀稍稍高上一点点,来着?
“你长高了……?”我试探性地问道,却只见她 如同绷不住了一般,笑出了声。
“噗——”她将我拉到了镜子前,“明明是杪杪变矮啦!”
“咦咦咦——”镜中映出的身影,已不是那副日复一日、习惯如常的身体,而是成了一只,仿佛从轻小说中走出的血族女孩。
白毛,红瞳,微长的犬齿,米四的身高。
——这下要素齐全了。
“不必太慌张,只是你短时间内摄入了过量的欲相魔力,返祖现象暂时过强而已,”精灵小姐的声音,幽幽地从内室传出,“一会儿大概就能恢复了——不过虹膜和牙齿的变化是不可逆的。”
我长出一口气,开始细细打量镜中血族的面容。
以普遍审美而论,是个不可多得的美少女。虽然说有点像王婆卖瓜,但这副面容和人类的我依旧有着八九分的相似。
但,除此以外,这张面庞让我感到了一种别样的熟稔。
那个梦中的血族少女,大抵也是这般模样。
“嗯,「承欲卉冠」吗,也难怪那本书会认主了。”
“喂……那个名字,是可以随随便便说出来的吗……?”在我的身侧,薄荷小姐弱弱地问道。
“反正祂已经死透了。”
“……万一只是沉睡呢?”
“那祂出来咬我啊?”精灵小姐仍是一副无所谓的模样。
“行行行……您厉害……”
“那个……”我弱弱地举起手,像极了瑟瑟发抖的学生,“「承欲卉冠」是……?”
“小乌鸦没说呀……”精灵小姐夸张地捂着额头,正欲解释,却有敲门声响起,“你们的客人来咯?我这被租走地盘的游民,可就先退场了哦?”
精灵小姐的身形慢慢隐去,只余晴栀和我两人。
向着我的方向,她微不可查地挪动了两步。
“打扰了……”梦境的门扉,就这样被受邀的客人缓缓推开。
手心中,也悄然进入了一片温软。
——与丝丝清甜一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