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月回来的时间不算晚,还没到正午。控制住情绪的朔月来到地下室,与露娜一起接受八千代的教导。心思有些杂乱的她没有继续这段时间一直尝试的设计,而是练习着放下有段时间的缝纫工作。针线在她手指间飞舞,很快就织出了衣物的雏形。朔月不是很满意,拆开重做,如此反复。
露娜则是在画设计图,她似乎有了新的灵感,全神贯注地投入其中。
放下手中的衣服,朔月活动下僵硬的身体,感觉心里放松了不少,大脑也转动起来。今天的事情太突然了,没有一点思考的时间,现在想想,露娜给自己办了身份,应该是要让自己陪她去上学吧,以女仆的身份。
也就是说,自己取代了原本那个属于小仓朝日的位置?朔月思考,自己并不认识名为小仓朝日的人,就这样取代她的位置似乎也无所谓。露娜只是需要一个陪她上学的人,免得一个人在班里不合群。
还是得问问露娜本人。朔月想着,正好露娜也放下手中的画笔,创作暂时告一段落,朔月于是向露娜问出了自己的疑惑。
“啊,是的。”露娜很痛快地承认了,“我确实想让你作为女仆与我一起入学,反正我也不是真的需要女仆帮我学习,只是不想显得特立独行罢了。”
果真是这样啊。朔月先是有点恐慌,自己一个外来的人不自觉中占据了原本属于其他人的位置;然而又想想,自己根本不认识那个叫小仓朝日的人,露娜的公馆也没有这么个人。就这样似乎也不错,那个人的目的是入学,成为女仆应该只是入学的手段,这样一来她总会找到别的办法入学。
只是,心中却莫名有点遗憾。朔月想到了在理论开端游星,也可以说是朝日的独白,被赶出公馆后的时间里,她无比怀念在公馆做女仆的日子,甚至想过舍弃真名作为女仆一直留在那里。樱公馆的日子似乎是她生命中最光彩的一段时日,让她在离开后久久不能释怀。
那么我呢?朔月联想到自己,以前的生活不能说绚丽多彩,只能用空洞乏味来形容,家里的沉闷环境让她感到窒息般的压力,父母无止境的冷战让她在两人间左右为难,生活灰暗而无色彩。而来到樱公馆这不到三个月的时间里,她就已经感受到来自樱公馆主人和女仆们无微不至的关怀。露娜收留了来历成谜的她,还帮助她在这个世界获得身份;八千代同时担任了女仆长和老师的职责,教导她如何做好女仆、走进服装的世界;女仆们也照顾着她的病情,时不时在需要的时候出现给出帮助。
樱公馆是如此温暖、充满阳光的地方,她想,这里真的比家里更加温暖,露娜和女仆们就像家人一样对待自己。
朔月猛然意识到,自己现在的心境竟和那位朝日如此相似,她也想要一直留在这里,留在这个可以称之为家的地方。尽管现在的身体与以前差距极大,还患有天生的白化病,带来了诸多不便,但要让她选择的话,果然还是想要留在这里。
那么,那个名为朝日的女生,此时此刻又是如何呢?朔月想道,她想舍弃真名,是不是意味着也像自己这样有着无比沉重的家庭呢?自己已经习惯了樱小路朔月这个名字,记忆中那个名为殷朔月的人的故事就像一场梦一般遥远;想来那个名为游星的女生也熟悉了小仓朝日这个名字吧,那当她因致命失误不得不离开樱公馆的时候,是怀抱着何等情感呢。
“怎么啦,又走神了?”看着双眼无神的朔月,露娜轻笑一声,伸手去摸她的脸。
“没什么,我只是在想一些事情。”朔月回过神来,避开露娜的手,“我在想让我陪您入学是不是不大合适。”
“怎么不合适,女仆入学又不要考试什么的,再说就算现在让你去考应该也能通过。”露娜的手又伸过来,看样子不摸到她是不会罢休了。
“其实我是大学生来着,都快要毕业了。”朔月犹豫了一下,还是让露娜摸到她的头,“虽然不太清楚您想入学的地方是什么样的院校,但让我这样一个大学生去入学的话,实在是有些欺负小朋友了。”
“嚯,大学生啊。”露娜漫不经心地摸着朔月的脑袋,“看你的年纪应该和我差不多大,就已经上大学了?在哪里上的?大学里面是什么样子?”
“要说大学,其实没什么特别的,无非是学习更多更广的知识,再加上自由支配的时间变多了。”朔月回忆起大学生活,“至于我是在哪上的大学……这个世界应该不会有我的名字吧。”
“嗯哼。”露娜轻哼一声,“那又如何,你又不是像八千代那样学习服装专业的,看你的样子先前也没接触过这个领域,去学学又何妨,不会有欺负小朋友的嫌疑的。”
“就算不谈这个,我作为女仆的身份陪同入学确实不合适啊,”朔月换了个角度说道,“这些天下来我也有所察觉的,比起公馆的女仆们我缺乏专业技能,完全不懂得女仆应有的礼仪。”
“无所谓,我根本不在乎这些东西。”露娜收回手,回答道,“本来就没指望你有女仆的自觉,只要你能完成最基本的服装制作就可以了。”
“但是……”朔月还想说点什么,但被露娜打断了。
“好烦呐,给我闭嘴。”露娜不耐烦地站起身,她看起来很生气,盯着朔月的眼睛,“你就是不想和我一起入学吧。”
“不是的,露娜大人,”看到露娜生气,朔月也慌了手脚,“我只是有一些疑虑……”
“让你闭嘴没有听到么。”露娜狠狠瞪了她一眼,“现在出去,我不想看到你这张脸出现在我的视野里。”
朔月还想说点什么,但看到露娜生气的脸庞,她把话默默吞进肚里,站起来离开房间,轻轻带上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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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饭过后朔月想和往常一样去找露娜学习,却被告知今天给她放了假,想做什么做什么去,不要去打扰露娜。有些茫然的朔月在原地楞了一会,然后才回过神来。
露娜她,真的非常生气啊……朔月感到很不安,明明露娜是在为她好,想让她去上学,结果她却反复提出意见,最终惹恼了露娜。
这样的话,自己也许还是遵照露娜的想法比较好。朔月想着,也就是获得了一个未来属于别人的位置,还没有发生过的事情也谈不上有什么心理负担,那个人的目的是入学,就算不到露娜这里也总能想到办法的。
只是,回想起朝日的独白,朔月心中有点异样的感觉。那孩子来樱公馆前的环境想来不是很好吧,她在这里收获了如此多的快乐,到别处去还会收获同样美满的生活吗?恐怕不会吧,像露娜这样,温柔地对待素不相识的她的人,在她的人生里也只见过一个。
想起以前的事情了。朔月抬头看着天花板,回忆起关于曾经那位朋友的事情。脑海中一片空白,回想不起那位朋友的容貌,她这才意识到自己根本没有与那位朋友见过面——恍然之间,朔月回想起他们的故事。那位朋友与她未曾谋面,却始终愿意陪她聊天,在她需要帮助的时候提出建议、堕入黑暗时倾听她的痛苦、高兴的时候分享欢乐。那是多好的一个人啊,如同露娜一般,向完全不认识的她伸出援手,她能走到今天也是多亏了有这样一位朋友。
朔月想起来,自己在前世最后的记忆中,是希望成为像朋友一般照亮他人的人。现在有这样一件事情摆在面前,她知道来到樱公馆会让朝日拥有无比幸福的生活,并会在最后因为失误被迫离开这里,从此一蹶不振,沉溺于过往的回忆中。而现在,她的存在占据了朝日来到樱公馆的契机。
照亮他人的人么。朔月想到自己的朋友,也想到露娜。这些生命中重要的人,都如此光彩夺目,照亮着她的人生。自己也希望成为这样的人,那就放手去做吧。
不过,如何说服露娜放弃带她去上学呢。朔月感到烦恼,现在露娜正气在头上,不肯与她见面,而她似乎也没有很好的理由去拒绝露娜的提议。最关键的是她还不知道露娜究竟为什么那么生气,像今天这样把她赶出去,自她来到樱公馆还是第一次。
想不明白,还是先去做点别的事情吧。想不出个所以然的朔月摇摇头,决定先把这事情放一边。只是她不知道现在应该做什么,虽然露娜给她放了假,但她果然没有出门的心思,且不说外面太阳正高照,就算出门她也没有想做的事情。
既然如此还是留在公馆里吧,顺便找点事情做做。一直以来她都只是名义上的女仆,樱公馆的前辈们照顾她的身体,没让她做过什么事情;而她在八千代的安排下一直陪在露娜身边,大部分时候都在一起学习。现在离开露娜,一时间不知道要做什么好了。
对了,既然我是女仆,那就做点女仆的本职工作吧。朔月这样想着,去和公馆里的女仆前辈们交流了一下。虽然前辈们有些担心她的身体,但朔月表示自己就在屋里打扫卫生、准备晚饭,不会伤到自己的身体,还请前辈们放心。
“那就拜托你啦,朔月小姐。”女仆百武为朔月指出了工作范围,“这些房间是要打扫的……还有这些地方,我已经清理过了。朔月小姐应该会打扫卫生吧?”
“没问题,干劲满满!”朔月摆出自信的姿势,第一次开始了作为女仆的日常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