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游……朝日，就是小游?”喧嚣之后是长久的沉默，一片难言的死寂之中，还是凑先开了口，她有些恍惚地喃喃道，“真的吗?原来我早已经见到心心念念的小游了?可我还没有……”
“这个……这其中的缘由很复杂……”游星起先还想着辩解几句，但构思出的话语是如此苍白无力，“不对……倒不怎么复杂，但绝对不是什么正经理由……对不起……”
凑没有回话，她的脸色阴晴不定，神色几番变化，可以看出她的头脑正经由一场风暴。游星犹豫着小声呼唤了凑的名字，凑却突然间全身僵住，眼睛瞪得老大。今夜无月，四周虽然不甚明朗，游星却能清楚地看见凑那双大眼睛里倒映着的自己的身影。
“啊……放、放开我!”似乎过了很久，又似乎只过了一瞬间，凑用手推开了游星。她的身上还有些擦伤，但掉下来时受到的冲击已经恢复，和往常一样活蹦乱跳了。相比之下，游星的下半身还是无法动弹，在凑推开自己之后他感到一阵疼痛，不知道这是来自肉体的反馈，还是来自被拒绝后的失落。
凑推开了游星的肩膀，拉开了两人的距离。被讨厌了啊。游星很是失落，但这是理所当然的，旧时相识的男生现在却伪装成个女生模样，恶心、让人不适，这样的词汇浮现在游星的脑海中。
“抱、抱歉，很疼吗？原来你在救了我之后身体还在疼啊，对不起……”看到游星失落的样子，凑也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有些过激了。两人看着彼此，气氛陷入了微妙的僵局。
“凑大小姐!”然而这个时候，却有第三个人来到了现场，来人是八千代。作为公馆的女仆长，她随时关照着公馆住客的情况，听到凑的惊叫后她就第一时间赶过来了，“我听到您在大声呼叫后便立刻赶过来了。发生了什么——哎，小仓女士?”
游星勉强摆正了假发的位置，当然来不及用发夹固定住了，只能用在地上支撑的手按住作为紧急措施。
“……为什么你会在这个时间、这个地点和凑大小姐在一起?”八千代一开始有些惊讶，但在注意到在场没有第三人后，立马用怀疑的目光看着朝日，“该不会刚才的尖叫与你有关吧？”
游星有苦说不出，在场没有其他人，这种情况下八千代怀疑自己再正常不过了。如果接下来凑把刚才的事原原本本说出来，那不用多说，今后在这里肯定待不下去了，甚至有可能会被警察带走。现在朝日的命运全听凭凑发落。联想到先前凑推开的动作，游星的眸子暗淡了几分，说不定她已经开始讨厌自己了。看来自己这段荒唐的生涯就要到此为止了。
陷入绝望的朝日没有注意到凑的脸色，那是一种很奇怪的表情，混杂了很多很多感情，但总结在一切却显得格外平静。此时的凑心中也有很多想法在奔驰，但有一点她是肯定的，无论如何她都不希望游星受到伤害。
“八千代老师，朝日刚刚是冲过去接住了从树上摔下来的凑大小姐。这一点我和凑大小姐都可以作证。”就在这时，一个不属于在场三人的清脆声音出现了，“刚刚两人因为这完全出乎意料的事件弄出了巨大的声响，还请您谅解。”
“是这样吗？”转头看了看从容的朔月，八千代把话题抛向凑。在游星担忧的注视下，凑点了点头，指着头顶的树:“对，我刚在在写信，开窗户的时候信纸被风吹走了，挂在了这棵树上，于是我就想爬到树上把它拿下来!”
“爬树……”八千代被这一完全超乎意料的答复震惊到石化了，仰着脖子看了一会树，这才为难道，“凑大小姐，您何必做这种事……”
“之后我爬到信纸所在的高度时，朝日注意到了我，所以过来帮忙了!”想明白的凑说得越来越快，“最后虽然成功拿回了信纸，不过下来的过程中手滑了一下，就是那个时候，我吓得叫出了声。”
凑不打算揭发我吗？游星还没有缓过劲来，凑说尖叫是在失足的时候，但其实她是在知晓自己的真身之后才呼喊出声的。既然凑隐瞒了这一点，是不是意味着……
“掉下来之后，就是朝日接住了我，不过她也因为受到冲击，受了伤。”凑恢复了往日里淡淡的笑意，“没想到朔月小姐也看到了呢，真丢脸呀。”
“我明白了，这件事就到此为止吧，我的头都要痛起来了。”听到当事人这么说，八千代也就相信了，她叹着气感谢朝日，“小仓女士，多亏你能及时注意到。要是你不在的话，后果一定很严重吧。”
看着八千代柔和下来的表情，还有为自己开脱的凑，游星张开了嘴，却说不出话来。在这绝望的关头，凑响应了朔月的借口，放过了他——在掌握了自己的生杀大权后又放了一条生路。那么自己还能继续留下来吗？游星的心里乱糟糟，各种思绪纠缠成一团乱麻。
“凑大小姐，今后再发生这种事的话，请一定要先来找我们。”对于凑的跳脱，八千代很是无奈，“要是您万一有了什么闪失，我们这边实在是担待不起。”
“嗯，对不起，我在反省了。”凑虽然看上去镇定，心里还是很乱，“就是……现在我的心还在砰砰乱跳，道歉的事能否推迟到明天呢，我还得去处理下伤口。”
“啊，说的也是。”八千代点点头，“请您来我的房间吧，我那边有急救箱。”
“朝日来帮我就好。”凑想都不想就拒绝了，她还有好多话、好多问题要跟游星说，怎么可能现在离开，“我想让朝日来帮我处理伤口。我还没有好好跟她道谢呢。”
“我……吗？”游星喃喃自问，在凑面前暴露身份的他，还有机会跟凑解释情况争取同情吗？
“不过，我想小仓女士也需要处理下自己的伤……”看着还瘫倒在地上的朝日，八千代有些为难。
“啊!没?没事的!”想明白关窍的游星认识到这是自己唯一的机会了，必须争取到凑的谅解才能留下，“我身体没什么大碍!从一开始就没受什么伤!”
看着摆弄上半身，努力做出没事样子的朝日，八千代一脸为难。朝日的样子不像没受伤，让她去帮助凑，该不会反过来被照顾吧，让客人照顾仆人，可以说是大大的失礼了。正为难着，八千代听到朔月的声音:“交给我吧，八千代老师，我的房间里有急救箱，让我来帮忙就好。”
“朔月小姐的话……那就拜托你了。”八千代松了口气，看向微笑的凑，“我知道了。只是有一点，无论如何您都要听我的。请您明天一定要去医院检查下身体，好吗？”
“好的。既然山吹老师直接许可了，那饿明天上午就去医院一趟。上课的内容之后还请您温柔地给我开小灶。”凑笑眯眯地答应道。
“不，训斥与教学我会一起安排到补习时间进行。”八千代故作严厉，凑也假装被吓得瑟瑟发抖。互相开玩笑的两人之后相视一笑。
“那我先回自己房间去了。”八千代微微颔首，交代道，“朔月小姐，接下来拜托你了，我在一点之前不会睡觉，有什么问题尽管来联系我。”
游星和凑目送八千代离开，两人都没有动弹。朔月慢悠悠地走到游星身侧，抱住一条胳膊试图抬起来:“看你半天没回来，还有之前心不在焉的样子，再加上刚才庭院里发生的事情，我就知道你的身份暴露了。唉，想想也是，你们以前这么熟悉，暴露真身也是迟早的事情。”
朔月尝试了一下，发现自己完全抱不动游星。这幅躯体的力量还是太弱了啊，她只好略显尴尬地拍拍裙摆，向凑求助:“凑小姐，麻烦搭把手，把朝日抬到我的房间。不能继续待在这里了，再来点什么人就不好了。”
“嗯。”凑点点头，上前一步，很轻松就把游星抱在怀里，“那么，朝日……不对，我还是叫你小游吧？接下来我们去房间里详谈。我想问你的事情都堆积成山了。”
凑的脸色很平静，先前的笑容完全收敛了。熟悉她的游星很清楚，这种状态是凑濒临爆发的前兆，凑的心情并不像看上去那样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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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都是一些擦伤，很轻松就处理好了。”朔月端详着凑的伤口，点点头道，“游星那边倒是要注意，她受到的冲击太大以至于下半身没什么知觉，不过没伤到根本，修养个几天就好了。”
“朔月小姐这里真是什么都有呢。”凑有些感慨，朔月的房间里都是各种各样的东西，先前拿出来的急救箱的规格也不小，真不明白她为什么要弄这么多东西。
“都是以前购置的，那时候什么都不懂，不知道身为女仆要做什么，只好自己摸索。加上露娜这里包吃包住，给的工钱也花不出去，于是就买了各种各样的居家用品，可惜都没用得上。”看出了凑的疑惑，朔月微微一笑，解释道，“公馆的女仆们被露娜大人吩咐了不能告诉我身为女仆的职责，因此直到朝日到来之前，我都是稀里糊涂地当着女仆的。露娜大人真的很爱捉弄人呢。”
“朔月小姐……知道朝日就是小游?”凑有些幽怨地盯着一旁坐在床上的游星，让后者有些毛骨悚然，“宁可告诉其他人也不愿意告诉我，小游……就这么不想跟我见面吗？”
“啊，别误会，她没打算告诉我，我得知这个事情纯属偶然。”见到凑误会，朔月一边解释，一边看向游星，“既然都已经这样了，就把假发摘下来吧？一直戴着也不舒服嘛。更何况凑小姐也更熟悉短发的你吧。”
游星犹豫了一会，看看眼神坚定的凑，把假发取了下来。
“呃……还是戴上吧，我不想看到你长着小游的脸却穿着女仆装的样子。”凑不自然地撇开眼神。
“可我的脸没什么变化啊。”游星回答道。两人长大后再没见过面，这也是他先前自信可以瞒过凑的根本原因。
“倒也没错啦，但你的假发脱落给我的冲击实在太强了，我现在下意识地把长发的你认作朝日，短发的你认作小游。”凑解释道，“所以我现在觉得是‘朝日’在和我说话，而不是小游。”
“我就是游星啦。”虽然这么说着，游星戴上了假发，这种时候还是不要逆着凑的想法比较明智。
“我现在还没法接受。”凑也知道自己的这个想法很奇怪，“还需要一点时间接受这个事实。”
房间里一时间陷入了沉寂。两人原本有很多话想要聊，但在场还有第三人阻碍了交流的过程。朔月自觉地站起身来:“我出去泡杯茶，你们俩聊，凑小姐出来之前我不会回来的。”
目送朔月离开，留下的两人都松了口气。“好了，现在是提问时间。”凑紧盯着游星，“首先，你为什么要穿成这样?”
“我一直很崇拜斯坦雷先生，在听说他建立了一所学校后，我就想无论如何也要到那所学校就读。”游星讲出了真实想法，这种时候任何隐瞒都是致命的，“不过菲利亚女子学院只收女学生，我没法通过正常途径入学。所以我就想着以露娜大人的佣人的身份入学。”
“那露娜知道这件事吗？”联想到先前的朔月，凑的眼神锐利了几分。
“她不知道。”游星摇摇头，“知道这件事的人就只有里想奈。朔月小姐是个意外，我也不知道她是怎么得知我就是游星的。”
“另外，朔月小姐并不知道我是男生……不对，倒不如说，她坚持认定游星就是女生。”游星苦笑道，“就算在听你讲过游星的故事后，她的想法也没有丝毫动摇，反而认定你要么小时候就弄错了性别，要么就是因为喜欢上女生不能说出口来，才这样称呼的。”
凑瞪大了眼睛，她完全无法理解游星所说的话，原本她以为是朔月揭穿了朝日的伪装，现在看来似乎另有隐情?
“我也知道这很奇怪，但朔月小姐确实是这样认为的，游星是个女生这个认知仿佛不可动摇，无论我有什么反常的举动她都会找理由为我开脱。”游星同样感到难以理解，“所以我相信朔月小姐知晓我的身份纯属偶然，而且她还为我提供了许多帮助，我能被露娜大人收作女仆就有朔月小姐出力，她把陪读的位置让了出来，原本要陪同露娜大人一起上学的是她才对。”
“这、这样啊。不说这个了，我们回到刚才的话题吧。”凑跳过了这个话题，“嗯?你打扮成女孩子的理由就只有这些?真是吓到我了。里想奈为什么没有阻止你啊。”
“嗯，就是这样。”游星点点头，“倒不如说这就是里想奈的注意，最开始也是她借给我衣服穿的。”
“她有什么感想?”凑追问道。
“她说我的女装完美到让人不爽。”游星实话实说。
“确实如此。”凑很是认同，“话说之前谁都没有察觉到吗？你可是去上学了啊，会不会大家只是注意到了但没说呢?”
“我也觉得很不可思议，但多半是成功瞒住了的。”这一点上，游星并不认同凑的猜想，“且不说坚决认定我是女生的朔月小姐了，凑你不是也没发现吗？”
“是啊，为什么我没能察觉到呢……虽说好久不见，但我真不敢相信我连小游的长相和声音都忘掉了。”凑的脸色爬上了一层灰暗，“一两天也就算了，可我们待在一起已经这么久了我都没发现!有一个月了吧？我们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都已经这么久了——”
讲到这里，凑忽然停顿住了，似乎是联想到了什么，她瞪大了双眼愣在原地。游星深感大事不妙，然而他早已经无处可逃了。
“……你看到了吧。”凑皱着眉头，咬牙道，“今天……我们一起的吧。你看到了对不对。”
游星一开始还没明白凑在说什么，但注意到咬牙切齿的凑，还有今天一起做的什么事，他立刻意识到凑是在说一起洗澡的事情。哑口无言的游星只能强行微笑，暧昧地回避凑的眼神，背后冷汗直冒。
“而且这还不止一次对吧?上次还有瑞穗对吧?你看到了吗？你看到了对吧!”凑的脸蛋爬上红晕，虽是疑问的语气，说出来却无比坚定。
“是。”游星只能点头承认，这是无可争辩的事实，“对不起。”
“你都看光了啊啊啊啊啊!”凑愤怒地吼道。
“真的很抱歉!我已经尽可能移开视线只看脸了!我没有看身体!”游星也有些委屈，“所以在第一次之后我就拒绝过了。今天你来找我的时候我本来想拒绝，不过看你非常失落，就只好想着‘绝对不看身体’，当然我确实有好好遵守……”
仿佛随时要大声咆哮的凑又突然间变得老实起来。她会相信自己的话吗？游星不能确定，她要打自己的话那就打吧，想骂就骂吧，现在他唯一想要的就是尽可能争取留下来，他还想在斯坦雷的学校里学习，还想跟着露娜的脚步前进，还想与樱公馆的大家愉快地交流。
“……是这样啊。没错，你没有在说话。你明明都已经拒绝过一次了，我却还偏想进去和你说话。如果你想看的话，一开始就不会拒绝。”回味了记忆中与朝日在一起的种种经历，良久，凑叹了口气，“朝日……小游，你很诚实。人又这么好，我沮丧的时候你也会耐心听我讲心里话。”
“谢谢你愿意相信我。”游星心里悬着的石头落下了，带着微笑，他陈恳地道谢。
“唔。”听到游星的感谢，凑的脸颊微微泛红，“我总觉得……你道谢时那温柔的笑容，就和以前的小游一模一样。”
“是吗?”游星喃喃自问。
“是呀。”凑给出了肯定的答复。
游星情不自禁地笑了出来，因为真的很开心。“谢谢你还记得以前的我。”游星感谢道，“你要是不说的话，我都不知道自己在用什么表情和你说话。”
“因为以前小游笑的时候非常温柔……不对，现在也一样。和我一起玩的时候，小时候来救我的时候，刚才洗澡的时候，还有倾听我的烦恼的时候，你笑起来都很温柔……嗯?”凑后知后觉地想起来，脸上的笑容凝固了，“哎，我那时候在浴室里说了什么来着?那时候我还不知道朝日就是小游，好像把自己的感情毫不遮掩地全讲出来了……”
游星再次冷汗暴起，而凑已然面无血色。像是喜欢啊怀念啊，凑一说起来就说了个没完。当时说得有多开心现在就有多爆炸。
“话说这一个月来，我是不是还说了什么不得了的话?”凑开始复盘了，“毕竟我想着和你谈话最轻松了，我们聊了学业、生活、家庭，还有将来的梦想之类的——”自言自语了几秒，凑深吸口气，“我说过我最喜欢小游了。”
凑的脸色一度苍白，然而现在渐渐开始染红。就像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也像是点火后逐渐变短的引线。然后就砰地一下爆炸了!
“你听到了吗？”凑小声询问。
游星低着头拼命躲开她的目光，相比起被人看到身体，被偷看到心中的自己更加让人羞愧难当。
“我问你听到了吗？”凑的声音变大了一些。
游星小幅度摇头，先前他还老实承认，眼下却无论如何也点不下去头。
“你听到了啊。”凑的声音更上一层楼。
游星疯狂地摇头，做着无谓的抵抗，然而这无济于事。
“你都听到了啊啊啊啊!”凑尖叫道。
游星拼命摇头。凑都来找朝日进行恋爱咨询了，怎么可能没听到，然而为了凑，他必须坚决否认。
“啊啊啊啊——!”凑捂着脸，向后倒在地上，一边打滚一边扑腾着脚，脑袋几次磕到床上，“啊啊啊啊啊我羞死算了!”
地上的凑一会像虾一样蜷缩成一团，一会又仰面弓起身子，最后再如搁浅的鱼一般扑腾了好几下。游星很想阻止她，但考虑到无论自己说什么恐怕都会起到反效果，于是明智地闭上了嘴。
“羞死我了……丢死人了……我受不了了……我要害羞到死掉了……要死了……”终于闹累了的凑瘫软下来，游星似乎还能听到她吸溜鼻子的声音。这房间的隔音效果很好，凑这么闹腾外面硬是没有一点动静。
凑彻底熄了火，趴在地上没有一点动静。游星犯了难，现在也不知道该做什么好了，自己无论说什么似乎都会引起凑的剧烈反应。
“……小游。”最后还是凑先开了口。
“嗯?怎么了?”游星轻声询问，生怕动静太大会刺激到凑。
“说点什么啊。我现在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凑转过身来，游星这才看见她的脸色，一片通红的同时还带着点哭样。
“嗯、嗯……是啊。”游星再次道歉，“总之很抱歉，一直都瞒着你。”
“你不用道歉啦。我也不是在生气，只是很吃惊而已。”凑讲道，“不过如果可以的话，我还是希望你能主动告诉我。”
“嗯，是啊。”游星点点头，再次道歉，“我没有主动向你坦白，抱歉。”
“真是的……我现在脑中一片空白都没法思考了。至少给我个心理准备吧。突然间受到的惊吓过多，我已经不知道如何是好了。准备了好几年的重逢台词都 白废掉了，而且我居然没有一下子认出你，这也很让我受打击。”凑有些难过地喃喃道，“更让人沮丧的是，我在努力让自己变得更像女孩子的时候，却发现现在的小游比我还可爱些……”
“才没这回事呢。”游星摇摇头，“我也只记得你小时候是个很有活力的女孩子，再见到你的时候我也很吃惊。要说努力过的话，如今的你已经足够可爱了。”
“唔!呜……”凑在地上颤抖个不停，嘴巴也战栗着，说不出完整的话来。最后，她终于支撑起身子，跪着用膝盖向床边徐徐靠近。
“你……知道你刚才说了什么吗？”凑止住了战栗，看向朝日黑中带蓝的澄澈眼眸，她的神情无比认真，“我可是为了听到你说这句话，才一直努力到现在的。”
“‘这句话’……啊，想起来了!”游星这才想起来，凑一直在说，想让自己觉得她“可爱”。而且她确实是为了这一点才努力让自己变得更像个女孩子，直到现在。
“你想想呀，”凑哆嗦着，她的那双大眼睛几乎要贴到游星的额头上，“你对我说了这话之后，我会怎么想嘛。你说说看我会怎么想嘛。”
“嗯、嗯……”游星轻声呢喃，“可我刚才只是下意识地说了实话而已。”
“我知道啦。所以我很高兴，真的很开心。”凑的眼神无比柔和，“这句话我已经期待好久好久，这下子终于能够更进一步了。”
这是在说，距离我的心更进一步了吗？游星不知道，他现在也很开心，但更多的是纠结。他清楚自己对凑的感情，那并非是和恋爱有关，而是亲友间的珍爱之情。
“不过，虽然是更近了一步，但我现在惊慌和兴奋全都混在一起了。再加上该说的不该说的全都跟你讲了，我的脑袋都快裂开了，需要一段时间冷静一下。”凑冷静下来，认真道，“总而言之，你装作女孩子这件事我会帮你保密的。”
“真的!?谢谢你!”游星无比兴奋，凑真的谅解了自己，愿意让朝日留下。现在的生活可以继续下去了，凑愿意保密，真是帮了大忙。
“不过就和刚才说的一样，这一个月我都把自己交代干净了，我还不知道接下来怎么面对你。”凑的神情有些失落。
“哎?对、对不起……”游星想要道歉，但道歉的话并不能宽慰凑，“呃，这不是道歉能解决的吧。”
“当然不能，我现在都不敢盯着你的脸看。真是的，全都被你知道的一清二楚之后，我现在的感情都不知道往何处安放了。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啊!真是的!真是的!”凑扭过头，叹气道，“所以我现在要花一晚上整理自己的情绪。要排遣这茫然的感情我估计得窜到天上，在屋顶上蹦跶，再多爬几棵树才行。”
“爬树的事情还是别做了吧。”游星小声建议，毕竟爬树凑是有前科的。
“我只是说说，不会再爬啦。总之我现在脑子里快炸开锅了冷静不下来!你一开就明白吧?”凑扭着头，不去看游星的眼睛，“我现在满脑子都是‘为什么我坦白真心后你才暴露出身份来呢笨蛋’和‘太害羞了都不敢看你了你这混蛋’这两种想法。
“能和小游再见面我是很高兴啦，但先让我想想该怎么对待你吧。毕竟今后我们还是要在同一屋檐下生活的。”凑叹气道，“要是无论如何我都无法直视你的脸的话，考虑到你可能会因此暴露，或许我到别处去住会比较好。”
凑真的很会照顾人，即使是这样心乱的时候，她还想着自己的处境。游星默默想着，原本惹出事端的自己才应该离开的，但他的立场实在不允许他这么做。凑是正式的学生，而他只是露娜的佣人，离开公馆就意味着退学。
就算现在的生活再怎么开心，考虑到凑带感受，两人也应该分开住比较好。游星看着凑的侧脸，心中感叹，能率先说出这句话，凑实在是太善良了。
“总之，我跟你正常讲话的时候心就在乱跳，心律越来越高，血压也在飞涨。”凑要告别了，“差不多也该回到自己的房间了。”
“我也觉得这样会比较好。”游星点点头。既然在这里的生活还要继续，那自己也该回到朝日的模式中去了。
“啊，不过!”正要拉开房门的凑忽然停下脚步，像是忽然想起什么似的，揪住了同样走到门边的朝日的裙边，“我能和你见面真的很开心，这一点还请你不要误解了。”
游星静静地看着揪住自己裙边的凑，她满脸通红的样子十分可爱。他恍惚意识到，刚才慌慌张张地忘记了，现在的凑真的很有女人味。
“嗯，能再见到你我也很高兴。”因此他轻轻地点头道，“我很理解你的心情。”
“谢谢你，小游。”凑的脸上绽放出笑容。也许在这两人内心共鸣时刻，才是大藏游星和柳之濑凑在长大后真正的重逢时刻。
“啊，不过，就算我没有因为你隐瞒而生气，被人看遍全身我还是很在意的，你可不要忘了哦。”凑红着脸皱起眉头，“还有从明天起，我的衣物就交给七爱去洗了。一想到你一直都在看我的内衣，我就觉得超级害羞。”
“对不起。”游星低下头，“还有，超级抱歉。”
凑轻巧地打开房门，溜了出去，再顺手关上，留下孤零零的游星坐在朔月的房间里。闭上眼睛，感受名为朝日的外壳包裹住自己，游星悄无声息地转换了身份。
“……真的很可爱啊，凑。”回想起初遇的那天的感动，还有这些天下来的陪伴，以及两人坦诚相见的对话，朝日喃喃自语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