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月撑起遮阳伞,百无聊赖地在街头漫步。天色亮起来的时候她就有些想打退堂鼓了,还好今天是个多云的日子,太阳的光芒被遮挡在云层后面,朔月才能坚持着走下去。
真是大意了,应该晚点出门的。朔月有些懊恼,本想着早点出发在太阳升起之前赶到里想奈的住处,但走在路上却想起来露娜曾经告诉过她的话,里想奈是一个网瘾少女,天天打游戏到很晚,别说天亮前起床了,这个点说不定才刚刚入睡呢。
也不知道朝日那里有没有门禁卡,要是有的话借来用就好,总不能在人家睡觉的时候敲门打扰吧。朔月颇为头疼地扶额,找了个清静些的地方,挑张椅子坐下,静静等待时间流逝。已经说好了请假去见里想奈,还答应给朝日带个消息,现在两手空空回去的话,不说怎么解释半途而废的原因,朔月自己也没法接受。
这样一位白发红瞳的少女撑着伞坐在路旁,自然引起了行人的注意。大多数人都是带着几分好奇的样子看上两眼,然后匆匆离去。朔月也不在意,放在刚来到这个世界的那会,她还会畏惧他人的目光,但现在已经有了安身之所,也接受了崭新的外貌,朔月已经能坦然接受他人异样的眼神。将伞搂在怀里,看着不远处的公寓楼,朔月构思接下来要做的事情:等到太阳彻底升起,人流量更大一些的时候,就去见里想奈吧,好歹是位大家闺秀,那个时候总该起床了。
至于现在,就先好好地放空大脑,休息一会。这样想着,却有一个人坐到了她的身边,怎么回事?朔月皱起眉头,转头望去,却看到了一张意想不到的熟悉脸庞。
“哇,真的是朔月同学!”充满活力的青春气息顿时蔓延开来,来人正是她在班级里的同桌,一丸春,“不可思议……这条路我每天都要走呢,还是第一次遇见朔月同学。啊,忘记问好了呢……早上好,朔月小姐!”春忽然挺直身板,致以问候。
“早上好,春同学。其实不用那么拘谨的,我真不是什么大小姐。”朔月无奈地摇摇头,春似乎认定她是哪家大小姐,时不时就会冒出这样敬语来。一直以来朔月都是如此称呼露娜的,陡然被人喊作大小姐感觉非常奇怪,“我是来拜访其他人的,不过现在太早了,就在这里等一会。”
“啊哈哈,在我眼里朔月就是大小姐嘛。”春开朗地笑着,提议道,“对了,既然要消磨时间的话,要不要跟我一起?我的目的地就在附近呢!来坐一坐吧?”
朔月想了想,就这么干等着确实也不是事,于是欣然同意。
——————————————————————
穿过几条小路,朔月来到了春所说的地方,这是一间地处二楼的房子。据春所说,这里是她朋友的家,因为离学校很近的缘故,她就住在这里了。
“欢迎!银条现在不在家,只能由我来迎接啦。”春招呼朔月坐下,急匆匆地跑到一旁的房间,端过来一杯茶。
“春对这里很熟悉呢。”朔月看看时间,现在还早,可以再聊一会天,对她来讲白天还是待在室内比较舒心,“这位名叫银条的,也是在菲利亚的学生吗?”带着几分好奇,朔月问道。
“不是啦,菲利亚是女校,银条君怎么能去那里上学呢。”春摇摇头,“我们从小就认识了,可以说是青梅竹马呢。银条君知道我要去菲利亚上学,就说可以让我住在这里。”
“青梅呀。”朔月抿了一口茶,味道还不错,心里却想到了朝日和凑。两人在那天晚上也不知道聊了些什么,后来似乎就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和平日里没什么区别。现在亲眼目睹了另一对青梅,他们的关系好到能让对方随意进出自己家里,亲密无间。
也许这就是青梅吧,在外人眼里很不可思议的事情,在双方看来却是理所当然的。这样想着,朔月觉得自己对朝日和凑的了解又更深了一点。
“其实呢,我原本是打算和银条一起玩的,但他临时有事情要做,就只好单独回来了。”春叹了口气,趴在桌子上,“幸好遇到了朔月,能一起聊聊天,不然一个人待在房间里可要闷死我了。”
“一起来画设计图吧?”朔月看到了摆放在一旁的画本,提议道。这个时间,露娜想必正在画设计图,正巧现在手边有纸笔,可不能落下啊。
“就连放假也要学习啊……”春苦着脸,有些不情愿。
“我的姐姐会用一切时间来画设计图,如果在平常,我应该会跟她一起学习的。”朔月解释道,“今天是我跟她请了假,如果有可能,我是想多画点设计图,想跟上姐姐的步伐可是要相当努力的。”
“不愧是朔月小姐,真厉害呢……”春点点头,握拳赞同道,“好,热血沸腾起来了!小女子不才,请允许在下与您一同绘画!”
“所以说,真没必要那么严肃……”朔月扶额。
“如此容易紧张真的是非常抱歉,我就是这样无可救药的女人呐。”春一边笑着,一边坐到朔月身旁,两人一起画起了设计图。
——————————————————————
和春一起画了两个小时设计图,朔月估摸着里想奈差不多该起床了,于是同春道别。春一路将她送到路口,还挥着手向她告别,邀请她下次也来玩。
挺不错的体验。一边与春告别,朔月一边朝着里想奈的住处走去。
根据朝日提供的地址,朔月很轻松就找到了里想奈的住处,这是一间其貌不扬的公寓楼。很难想象大藏家的大小姐就住在这种地方,按照一般的印象来讲,大小姐都应该住在那种别墅啊、公馆啊之类的地方才对。这样想着,朔月敲响了门。
“请进。”房门很快就打开了,朔月走进去,一眼就看到了那位有过一面之缘的大藏里想奈。初次见面的时候朔月没什么心思关注,现在来看,理想奈的容貌与朝日确实有几分神似。
“你终于来了啊。”里想奈一脸不耐的样子,盯着朔月赤红的眼睛,让后者感觉有些发毛。
“因为担心里想奈大人还没有起床,所以在外面停留了一会。”朔月被里想奈盯着有些不适,那双黑色的眼眸仿佛能望穿自己的灵魂似的,让朔月下意识不想去面对。
有那么一瞬间,朔月感觉里想奈的眼神诧异了几分,似乎是在疑惑什么。不过这种感觉转瞬即逝,里想奈主动移开了目光。
“……昨天晚上小露就给我发消息,说你要到我这边来。”里想奈露出很无语的表情,“所以说我起了个大早,但直到现在才等到你来,早知道就该多睡会的。”
朔月有些心虚地尬笑,也是,露娜既然同意给自己放假,与她与里想奈的关系,肯定会事先通知的。自己之前真是想多了,让里想奈等了这么久。
“不过,你和小露长得可真像呢,要不是气质和身高有差别,很难分辨开来。”里想奈话锋一转,试探道,“感觉你现在和以前看起来不太一样了,是我的错觉吗?”
“是吗?”朔月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问题,讲起了有关朝日的事情,“啊,对了,朝日托我捎个消息。”
这话一说,面前的里想奈立刻认真起来,端正了坐姿。有必要这么严肃吗?朔月感觉有些好笑,产生了一点玩闹的想法,她闭上眼睛,故作严肃,沉声道:“朝日说,她在樱公馆过得很好,不用担心。”
朔月本以为自己这样用严肃的口吻讲出朝日的话开会让里想奈吐槽,没想到里想奈却是一副松了口气的样子,看来她确实很担心朝日,以至于都没注意到自己的这点小心思。
“抱歉,让你见笑了。”里想奈抚着胸口,解释道,“我家老姐真是蒙承照顾了,那家伙是个不让人省心的,离开了我这个妹妹就没法正常生存,所以才这么担心。”
“朝日在公馆里可受欢迎了呢。”朔月笑笑,这才是真正的姐妹呀,如此关心彼此。朝日被问道要带什么话,首先想到的就是让妹妹不要担心;里想奈听到姐姐的消息,也是全身心投入其中,完全忽视了其他事情。
这才是健全的姐妹关系吧。因为早上将两对青梅对比的事,不自觉地,朔月将自己和露娜与朝日和里想奈比较了起来。比起这对情感深厚的姐妹,自己和露娜之间的关联更像是陌生人,她所拥有的不过是露娜口头赋予的名号——而她甚至至今都不知道露娜当初究竟是为何要如此称呼自己,更不知道露娜是如何看待自己的。
看着眼前为姐姐取得的成就高兴的里想奈,朔月心里有些不是滋味。扪心自问,她难道不想真的成为露娜的妹妹吗?只是她心中还藏有一个未曾说出的秘密,露娜也有意在两人之间设下了一道界限,所以两人的关系停滞不前。也许露娜是在等着自己主动越过界限,好坦白自己的一切;又也许露娜并不想让这样的关系更进一步,这是暗示自己不要再靠近?
“你看起来不是很高兴的样子呢。”收敛了情绪的里想奈看着朔月失意的猩红眼眸,心中隐隐有所猜想,“是不是跟露娜有关?”
“不,没什么。”朔月否认道,“只是出来的有点久,我想该回去了。”
“说起来,你还没有说自己来这里是要做什么呢。”里想奈问道,“来找我,是有什么事情吗?”
哦,是该问些事情。朔月一时间不知道该问些什么,她已经看到自己想看的,朝日的妹妹对待姐姐的态度;她也已经完成了目的,离开公馆好让朝日留下来陪同露娜。
还真有一件事可以问问的。灵光咋现,朔月想起了理论的副标题,里想奈似乎去了巴黎,看她现在的状态也不像是会留学的样子,不如趁机问问她对巴黎怎么看。
“唔,我对巴黎不怎么了解。你有熟人在巴黎吗?”里想奈看上去对巴黎一无所知的样子。
“没什么,就是问问。”朔月摇摇头。理论的另外一位主人公,她已经从尤希尔那里得知是普朗凯特家的大小姐,剩下的亚麻色头发那位身份想必也差不多。也就是说,近月的坏结局后朝日和里想奈不知怎么跑去了巴黎,并在巴黎最终展现出了让衣远认可的、未能来得及在樱公馆绽放的才能。
想不明白。朔月摇摇头,决定不去思考这件事。朝日来到樱公馆后为这里的生活增添了许多色彩,如果她离开的话,不说自己,露娜恐怕会伤心的。既然理论是坏结局,那就不让坏结局发生,朝日留在樱公馆就好了。朔月还是有点信心的,既然朝日有机会向衣远证明自己,那自己就帮助她,让她更加迅速地成长起来。
朔月思考的同时,理想奈也带着审视的目光看着朔月。现在的朔月与初次见到时大不相同,简直就是换了个人似的,虽然从眼睛能看出是同一个人,但气质简直迥异。这样的情况里想奈从未见过,她真的是那个自己曾经在电影院见过的女生吗?
这次聚会就这样在心事重重的两人的沉默中结束了。朔月心事重重,里想奈则有些埋怨游星,宁可托人传话也不愿意见自己一面,身为妹妹有这样的哥哥可真是伤心呢。
——————————————————————
这一天的夜晚,朝日清洁完浴室,回到了自己的房间。今天发生的事情可真多,与露娜和好、还吃到了露娜亲手做的饭菜,这让朝日无比幸福。
虽然并非第一个享用到露娜亲手的做饭的人,朝日心中有些小小的嫉妒,不过很快就消散了。露娜亲口告诉她,仅有的两位品尝过她的厨艺的人,她们是八千代和朔月。这两位都是早在自己之前就和露娜认识、还建立起了亲密联系的人,朝日并不感到特别的羡慕。
坦白来讲,露娜做的菜并不算好吃,和自己的厨艺比起来差远了,但是朝日依然怀念那味道。坐在书桌前,半天也没法下笔,朝日索性放下画笔,打算给里想奈发个消息。
确认门已经锁好,朝日从床底下摸出手机,有些笨拙地找到里想奈的电话,打通了过去。几乎是瞬间,里想奈担忧的声音就从手机里传来:“哥哥,你居然主动给妹妹我打电话,一定是发生大问题了。说吧,妹妹我会尽全力帮你渡过难关的。”
“不是啦,里想奈。就是想找你好好聊一聊而已。”朝日开心地笑了起来,打电话给里想奈真是太对了,光是听见里想奈的声音就感觉充满了活力。
“这样啊……”里想奈沉吟片刻,算是接受了朝日的说法,“两个月过去,哥哥你跟小露相处得如何了?”
“嗯!露娜大人真的是非常非常温柔的人,我得到了她的许多帮助。”讲到露娜,朝日的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露娜大人真的是很好很温柔的人,里想奈你能有这样的朋友真的是太棒了。”
“嚯,听到你能这样夸奖小露,妹妹我确实感觉不赖。”里想奈的话锋一转,有些埋怨道,“但是当着妹妹带面,你就不用喊小露‘大人’了吧?听到自己哥哥喊朋友叫‘大人’,妹妹我感觉奇怪极了。”
“没办法,不必你的环境优越,我在这边可要时刻警惕,言语也不能放松呀。”朝日苦笑道。
“唉,就随哥哥你吧。”里想奈无奈地叹了口气,而后讲道,“说起来,哥哥你觉不觉得朔月有些奇怪,她和以前好像不太一样?”
“朔月?”朝日被里想奈的问题问住了,仔细回忆了一下,确实没什么感觉,“没有呀,是不是你们太久没见面了,没认出来呢?”
“不,你听我说,朔月她给妹妹我的感觉很奇怪,就像是……一个精心伪装的外壳。”里想奈费力地组织语言,这是她花了很长时间才想出来的描述方式,“就像是……对,就像是朝日对于哥哥这样的存在。现在的朔月更像是一个外壳,妹妹我能感觉到,当时见到的那个真正的朔月藏在里面了。”
朝日对里想奈的话有些措手不及,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不过呢,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带着面具相处可太正常了,妹妹我在人前也是另一般面孔。”里想奈讲道,“哥哥你就早点休息吧,还要早起工作,女仆的工作真辛苦啊。”
“公馆的前辈们都挺照顾我,这里的工作强度也不高,我还挺如鱼得水的。”朝日回过神来,笑着告别道,“里想奈也要早点休息哦,天天熬夜可不好,我把这张设计图画完就睡觉了,晚安啦。”
挂断了电话,朝日感觉心情更加畅快了,与里想奈久违的通话让她精力充沛,灵感不断涌现出来,朝日回到书桌前,感觉自己充满了动力。
不过,伪装吗?朝日停顿了一下,姑且把这件事记在心里。朔月回来之后就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画设计图了,似乎情绪不是很高的样子。已经下定决心要辅佐露娜的朝日对于朔月保有很大的关注,这对姐妹之间,如果自己能更加了解一点,或许会有不一样的变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