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教室的露娜稍微停顿了一会，看着窗外明媚的光亮，深深吐出口气。
朝日这些天的辛苦她都看在眼里，无论是在学校还是公馆，朝日始终想着那件衣服的事情，没有片刻歇息。露娜对待自己要求严格，对经由他人之手创作出来的自己的服装同样严格，每当朝日向她请教的时候，她都会严厉指出欠妥之处并要求全部推到重来，而朝日也会立刻上手重新制作，毫无怨言。然而这些天下来，她已经找不出什么问题了，那件衣服光是粗缝就已经天衣无缝，只等待特制布料到手就能成为参加比赛的作品。
露娜收回目光，环抱双手。坦白来讲，她不止一次忽然出现在工作室，对朝日突然袭击，试图找到朝日偷懒疏忽的地方，再以此为由让她退出。那天答应让她制作衣服也是临时起意，事后想想，石英奖并没有要求设计师的服装该由什么人制作，自己大可让朝日做个纸样完事，再把制作的工作交给其他人——自己名下有专门的工厂，为了保险起见，完全没有必要让朝日这个初学者去完成。
只是，毕竟是自己亲口承诺过让她参与制作，看朝日热情澎湃的样子，露娜也不好直白地打断她。露娜的目光偏移，她本想着挑朝日的毛病，工作态度不认真也好、偷工减料拖慢进度也好、不思进取毫无改进也好，这些都可以作为理由，来让朝日知难而退。可是，朝日认真专注的态度挑不出毛病，她一丝不苟地服从和极快的改进速度让自己很满意，最后做出的半成品也是光彩照人。
露娜实在是说不出让朝日退出的话来，何况现在那件衣服露娜自己也挺满意。连八千代看过之后也悄悄告诉自己，就算是工厂的熟练女工，缝纫出来的成品也不过如此。这些因素累加起来，终于是压过了露娜的天平，她现在已经决定将布料交给朝日，让朝日制作出的衣服参加比赛了。
为什么，你会如此优秀呢。露娜略微回头，脑海中浮现出朝日的形象，那张笑脸总是阳光灿烂而又有着些许神秘的阴霾，带着点湛蓝的黑色眼眸总是透明澄澈仿若能看到心底。自己的命令她总是尽力完成，自己的要求她总是竭尽全力，挑不出一点毛病。露娜恍然发觉，明明只是一个认知三个月的女仆，朝日的身影已经在自己脑海里挥之不去。
我这是怎么了。露娜靠在墙上，难道说，对自己来讲朝日已经是不可或缺的吗？对自己来讲，朝日已经这么重要、以至于可以影响自己的决策了吗？
“下午好，露娜大人。”一个已经熟悉的声音传来，打断了露娜的思绪。露娜转过头，朔月和春正在自己面前，“您从刚才开始就一直站在那里没有动静，是有什么事情吗？”
“……没有。”露娜矢口否认，她悄无声息地掌握了话语的主动权，“我正打算去八千代那里看看送来的布料。你们是来看衣服的?朝日就在里面，直接进去看就好。”
朔月低头行礼，春慢了半拍，也跟着感谢露娜，两人一起走进了教室。姑且还是放着吧，露娜不再思索，迈开脚步向办公室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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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嗯，果然胸部到腹部的线条不够紧贴……”朝日一边仔细端详穿着服装的瑞穗，一边把注意事项记在便签上，“但是如果再塞的话就影响呼吸了，这里或许可以……”
“从胸部到腹部的线条……哇，你怎么摸来摸去的，简直就快要抱在一起了。”看着动手动脚的朝日，一旁的凑忍不住吐槽。
“瑞穗大人，对不起，”朝日无视了凑的话语，请求道，“可以再紧一点吗？”
“从布跟布的缝隙里可以直接看到内衣……呜哇，早知道我就主动提出当模特了。”凑面露难色，“虽然不想被别人看，但看别人更尴尬呀。”
能麻烦您稍微安静一点吗，凑大人?朝日在心中摇头，现在哪有时间在这种时候脸红磨叽，石英奖的截稿日期近在眼前，自己必须争分夺秒，集中精力做手头的事情。
“抱歉，瑞穗大人，我得再用力点。”端详片刻，朝日拉紧腰线，“胸部以下的线条无论如何都无法收紧。”
“朝日?已、已经这么紧了，再紧点没事吗？”瑞穗有些不安道。
“哇，衣服已经快撑不住啦，要是再拽就要开线整件衣服绽开了。”凑惊叹着，用缝线和珠针固定在一起的衣服似乎难以承受这样的力度。
朝日不语，她将衣服控制在一个合适的力道里，勉强维系着衣服的结构。果然还是要调整下，朝日点点头，在便签上圈出重点，真正制作前还要调整一番，不能有任何纰漏。
“好厉害……无论是瑞穗大人的身材，还是朝日小姐的手艺，真的好厉害!”春感叹着，却发现自己手边的朔月忽然消失了。回过头，朔月正向教室外走去，“朔月小姐?”
“我没事，春。只是里面有些热了，出来透透气。”朔月无奈地靠在墙壁上，失算了，没想到瑞穗正在试穿衣服。这种情形下她可不能进去，她并不能坦然地在这样的环境下待着。
春有些疑惑地看了看朔月，随后重新将目光投到瑞穗身上。身穿这件服装的瑞穗显得格外美丽，衣服将她的气质衬托出来，那是春从未见过的美景。
“……好，差不多可以了。”朝日记下最后的数据，点点头，示意已经结束了。凑提心吊胆地看着紧绷着的服装，幸好它足够结实，坚挺到了现在。
“刚才，朔月小姐是不是过来了?”朝日收好便签，看到站在一旁的春，环顾教室却没有见到那个白色的身影，有些愣神。
“朔月小姐刚刚出去透气了。”春赞叹道，“好厉害呀，这件衣服是小仓小姐亲手制作的吗？真的好厉害!有朝日小姐这样的手艺，露娜大人一定能获得石英奖吧!”
“啊哈哈，这要归功于露娜大人的设计优秀，我不过做了一些微不足道的事情。”朝日轻笑道，能得到别人的认可，这让她很高兴。
朝日注意到，凑似乎在朝她挥手，让她过去。看到有些奇怪的朝日走近身边，凑压低声音:“你看到瑞穗的内衣了吧……”
“嗯?”朝日有些意外，“没有啊，我一直都关注衣服，根本没注意瑞穗大人穿了什么。”
“唔……”凑抿着嘴，有些埋怨，“虽然在那种情形下，你要是真的看到了，我也不会说你什么，但既然都说没看到了，那我就当做你没有看到吧……可你也要注意下影响呀，别老是跟女孩子摸摸碰碰的。”
“呃、嗯，我会注意的。”朝日这才明白，凑是在担心她的真身。朝日有些无奈，且不说自己忙到没有心思想别的，面对樱公馆的这几位大小姐她也不会有任何异样的心思，这是她赖以生存的根基。
提起大小姐，朝日想到了就在这里的瑞穗，她对自己似乎抱有特别的好感。就算不是这样，她也是自己重要的朋友，朝日很重视她。
瑞穗似乎很希望跟别人交朋友的样子，这一点让朝日有些奇怪，她从来没有提起过老家那边的事情，朝日也从没见过她打电话或是给别人发消息的样子。难道说是因为家里太严格没什么和朋友玩的经验吗?像瑞穗那样稳重的人，只要别人不讨厌她肯定能交到很多朋友的，朝日相信这一点。
“我察觉到了友情的气息呢。”正想着，瑞穗却出现在朝日身后，将她一把搂在怀里，试图加入两人的对话，“也加我一个嘛!”
朝日注意到凑向自己怒目而言，只得苦笑了一下。这可不是自己的错啊……而且这真的是女孩子之间的友情。朝日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已经完全习惯把自己当女生了，一时间她不由得有些伤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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露娜从八千代的办公室回来的时候，心中已经有了决断，那件衣服还是交给朝日完成。一来，朝日的才能足够优秀，就算是专业级也不过是那样的水准；二来，自己答应过朝日要交给她完成，而朝日的表现也确实挑不出毛病，看朝日这些天废寝忘食的模样，露娜多多少少也有些触动。
这是以我自己的意志作出的决策，是完全符合我当下的利益的。露娜这样告诉自己，让朝日这个忠诚而优秀的仆从来完成服装制作是最合适的选择。
接近教室，露娜注意到教室外墙靠着一个熟悉的白色身影，朔月那家伙不进去，反倒在外面待着做什么?露娜有些奇怪。
“欢迎回来，露娜大人。”注意到露娜的到来，朔月欠身行礼，“您要进去看看吗？瑞穗大人已经换好了衣服。”
“嗯。”露娜点点头，不远不近地回了一声。与朝日也好、也朔月也好，自己要保持距离，不能让她们干扰了自己的决策，很早以前自己就已经决定好了，要一个人走下去。
朔月有些奇怪，她感觉露娜与她之间的距离又疏远了一些。不明所以的朔月跟着露娜走进教室，看到了被朝日拉着讨论的一行人。
“春小姐向朝日小姐询问了有关服装制作的想法，于是朝日小姐就向她们讲解了自己的经验。”远离讨论核心的北斗微微一笑，向刚刚来到的两人解释道。
“就连这种时候，都不忘记做衣服吗……”朔月听到露娜的低声呢喃，可转头望去，露娜的表情似乎又没有什么变化，很是平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