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荏苒，转眼间已经来到了十月，渐冷的空气带来秋意的色彩，将夏日的气息彻底驱逐出去。文化节结束过后，并没有发生什么特别的事情，日子一天天过去，衣服也一点点完善。最后一件属于凑的礼服已经完工一半，距离交付之日不远了。
樱公馆一个平和的早晨，八千代少见地没有在大小姐们上学前提前出门。这位女仆长穿着一身黑西装，叫住了赶在其他人之前来到餐厅的露娜和朝日，她用比较随意的口吻引出话题：“最近我听说了一些奇怪的传闻。”
“哦?”露娜毫不在意地点评道，“八千代，在乎别人的传闻是没有意义的。我们生活的这个社会周遭一直在不停改变，重要的是创造一个可以自动获取自己所需情报的环境。朝日，你觉得呢？”
“是的，露娜大人所言极是。”朝日虽然点头赞同露娜的观点，却又向八千代追问道，“那请问八千代老师，具体您听到了什么传闻?”
“你这人怎么这样，就算变脸比翻书还快，至少还得有个伸手的时间吧。”露娜不满地撇撇嘴，将手伸向朝日的弱点，“今天你居然这么有反抗精神。哼，吃我这招胳肢窝攻击。”
“哇，不要摸我胳肢窝啦。”被露娜这样攻击，朝日忍耐不住笑出声来，“请您饶了我吧，露娜大人。真的好痒了啦。”
“哈哈哈，朝日真可爱呀。”露娜展露出甜美的笑容，她的表情宛如小恶魔一般，“来啊来啊，不准逃到我手摸不到你的地方。这是命令。”
看着嬉闹的主仆二人，八千代叹了口气，稍稍提高了音量：“我听闻露娜大人和小仓女士已经亲密到了超越了朋友和主仆的关系。”
正在嬉闹的两人顿时陷入了沉默。露娜非常少见地嗫嚅着，似乎不知道该如何作答。过了好一阵子，露娜才组织好语言，呵呵笑道：“八千代，你从什么时候开始居然会相信这种荒唐无稽的谣传了？你说说我和朝日都是什么性别。”
“是，二位都是女性。”八千代眼帘低垂，“所以我才需要向您确认，二位是否发生了什么不该发生的错误。”
“我是听说女校就会出现这种传闻。不过真没想到，我会有成为传闻女主角的一天。”露娜挥挥手道，“她们这个年纪都爱幻想，八千代你也当耳边风随她们说去就行了。”
“露娜大人，请恕在下僭越，我八千代向来将您视为更胜妹妹的血亲。”八千代并不赞同露娜毫不在意的态度，她诚恳地述说着自己的情感。
“这点我是知道的。”露娜点点头，微笑道，“八千代，我一直很感谢你把我当做自己的女儿一样对待。”
“我还只有二十几岁。”八千代强调了一下自己的年龄，然后继续讲道，“但您让我亲眼见到自己的至亲之人，正要偏离正常恋爱的光明大道，往那邪道上去，我怎能坐视不理呢。小仓女士，你也一样……”
“我、我在。”骤然被点名，朝日身体一绷，心里有些不安。
“该不会，你打一开始就抱着这样不纯的目的接近大小姐的吧?”八千代用怀疑的眼神打量着朝日，“如果真是这样，学校里的事我暂且不提，但在这座公馆里服侍大小姐的工作就只能另换人选了……”
“八千代，等等。我明白了，我承认。”还没等八千代说完，露娜就打断了她的话语，坦言道，“我的确对朝日情有独钟，但我不认为这种偏爱已经到了谈情说爱的地步。”
朝日在听到露娜说“我承认”的时候，心跳都漏了一拍，直到听见露娜后面的话语，她才明白露娜不是在说要承认自己是她的恋人。意识到这一点，朝日心中放松与遗憾的情感交织共存。如果露娜真的承认了对朝日存有恋情，自己又会怎样回应呢？朝日想了想，到了那时，她唯一能做的就是诚惶诚恐地接受露娜的情感，并为露娜献出自己的一切吧。
“我不是在说您偏爱于谁不好。就是，如果这份喜爱发展到……恋爱这个地步，影响不好。”八千代低着眉头，劝谏道，“要谈恋爱，请选个男孩去谈。在男女之情上完全没有经验的大小姐要是能谈个健全的恋爱——”
“我看你把自己撇得很清，但是八千代，我也没听说过你的恋爱经历啊。”插入了八千代的话语，露娜吐槽道。
“——完全没有经验的大小姐要是能谈个健全的恋爱，那么同样没有经验的我也会全身心地支持您的恋爱。”八千代面不改色，继续说道。
“好吧，比起你全面反对我恋爱，我还是更希望你说支持我就是了。”露娜轻轻呼出一口气，用眼角的余光看了一眼朝日，神情肃穆地讲道，“你大可以对朝日放心，我对她的感情就和欣赏世间任何美妙事物一样。如果按照时下的季节比喻，和看到一朵楚楚可怜的大波斯菊，就忍不住想伸手触碰那纤细花瓣的冲动是一样的。大波斯菊的花语就是少女的纯洁，敢问谁又会真舍得辣手摧花呢。”
“喔，是吗。”八千代的眼神中透着不信，但她还是认真听了下去。
“就是这样啊。你再多信任我一点行吗，我打心底里信任着朝日，但是这种感情和恋爱的感情完全是两码事。”露娜睁着眼睛说瞎话，就连当事人朝日都不觉得这是露娜的真心话。朝日已经切实地得到了露娜的爱，真切地触摸到了露娜的心意，她很确信露娜现在是在胡言乱语想把八千代糊弄过去。
“话说回来，八千代。这话我自己说也有些奇怪，我一直以为我这辈子都不会明白情为何物，就这么孤身一人活下去，毕竟我压根就对这档子事情没有兴趣。”露娜还在试图让八千代改变观念，她话锋一转，询问道，“但是话说回来了，假如……我是说假如，如果原本注定要孤独一生的我明白了情为何物，那么让我倾心的哪怕是比我大了一轮的人，或者是个gay啊、野兽啊、触手啊或者甚至是一幅画，这……这事情就……唔，哪怕是同性，你难道不会为我高兴吗……?”
“我不会为您高兴。还有您说话别再磕巴了，我只会表示怀疑。”八千代疲惫道，“而且，哪怕对方年龄比您大上一轮，好歹也能结婚，然而我国没有任何法律支持同性婚姻。而且同性之间也无法诞下子嗣。”
“不是的，我是说就当下的情况打比方。”露娜眼神飘忽，“哪怕起因有多不合理，但因为这件事让我体会到了曾经欠缺的感情，这不是个很珍贵的体验吗？”
“请找个普通男性。”八千代并没有被说服，只是摇头。
“哼，看来真是对牛弹琴。八千代，我真没想到你居然会是个这么说不通道理的人，你太凭感情用事，固执己见，完全听不进人说什么了。”露娜强行中止了话题，“算了，这个事情我们日后再谈吧。”
说是日后再谈，露娜的意思恐怕是再也不谈。八千代望着转过身去的露娜，看了看时间必须出发了，叹了口气。向露娜道别后，八千代便去学校上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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朔月又打发走了一个前来打听露娜和朝日关系的同学，眼看终于没有继续打听消息的人了，她长长吐出口气，趴在桌子上。
最近这段时间，有关露娜和朝日的话题非但没有销声匿迹，反而愈演愈烈。起先只是私底下一些讨论，同学们还有意避开她这个知情人；到现在她们已经在公开谈论“校园里的百合情侣”了，甚至找上她来打听消息。不光是对两人关系的猜测，更有甚者还煞有介事地讲着露娜和朝日的小故事，说得绘声绘色，若不是朔月就是当事人完全清楚这些故事没有发生的可能，她都要像听众那样被唬得一愣一愣的了。
即便如此，朔月只能对来客不厌其烦地一遍一遍解释露娜和朝日是正常相处的、没有你们说的那些事情，而来客也总是露出一副“我懂我懂”的表情后满意离去。朔月在为这徒劳之举叹息的同时，也在困惑为什么露娜和朝日的话题如此具有讨论度。
“呐，呐，朔月，我又打听到一个有关露娜大人和朝日小姐的故事！你要听听吗？”听到这个声音，朔月叹息着撑起身子，看向自己的同桌。春正一脸兴奋的模样，眼瞳中的八卦之火熊熊燃烧。
“这次又是什么?”朔月面无表情，询问道。
“就在刚刚，据说是特别班的同学，看到了露娜大人在教室里喂食朝日小姐！”春将自己打听来的故事讲给朔月听，这已经是朔月今天听到的第三个版本了。
“且不说露娜大人会不会给朝日喂食，据我所知，露娜大人今天没有携带任何食物。”朔月复述了先前打发走同学的话语，神情毫无波澜。
“哎，所以说果然又是编的吗？真可惜。”春学着朔月先前的样子，趴在桌子上，吐槽道，“说起来好奇怪，明明大家都在讨论着露娜大人和朝日小姐的事情，可大家讨论的全都是不知来历的谣传呢。幸好有朔月在，能够辨明真伪，不然真不知道最后会闹出怎样的流言呢。”
“你知道今天的故事是从谁那里传出来的吗？”朔月询问道。
“不知道诶，大家都说是特别班的同学说的，可我去过特别班、也认识一些大小姐，并没有听到类似的讨论声。”春自嘲道，“又或许是我去的时候大小姐们都已经讨论完了呢？像我这样的庶民消息可比不得大小姐们灵通，真是无可救药呐，哈哈。”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朔月回想起了一些不同寻常的细节。春毕竟是普通班的学生，不太清楚特别班的生态，可朔月是能从朝日她们那里得知特别班的风声的。朔月听凑说，特别班里有些声音是从普通班这边传来的。
普通班说消息来源于特别班，特别班却说消息来自于普通班。一次两次也许是巧合，但现在看来巧合未免也太多了。朔月皱起眉头，联想到露娜与朝日的话题在这一个多月里经久不衰，她有一个不太好的猜想，或许是有人在背后为这些谣言的流传推波助澜。
如果真的有这么个人，那其人的目的是为何呢？迄今为止，关于两人的话题不过是“校园里的百合情侣”，也许这会影响到露娜的形象，但真的要影响露娜的形象的话，有必要这么大费周章吗？
也许只是多虑了。朔月按了按额头，沉沉吐出口气，然而这个猜想终究在她心里埋下了一道阴影。
